第三十三章将斩
张晋飞那边,逃得也形容狼狈,心中很是不舒坦,本来仗着有张洛然这个金丹期大圆满的师叔在,想着今夜来国师府定不用担忧,却没想到不过一个照面,就灰溜溜只能先跑再说。
好在身后花千春和那剑修女子没有追来。
张晋飞叹口气,这时他们已经落回了那胡同中的三进三出小院,这整个胡同都下了禁制,不是化神期的高手是察觉不到他们的。
修仙十六城的三个弟子互相扶持着下了小舟,孟蒙比许念年长些,在朱羽几人那里最小,但却算是许念的师兄。
他走到独自一人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许念身边,许念一开始被张晋飞捉到小舟上自是一番挣扎,他都担心这孩子不会一时冲动又跳下去吧,但张晋飞说了他几句,倒也安静下来,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情绪低落的厉害。
“他们太厉害了,你不要这么自责。”
孟蒙弯腰,低声劝慰道:“能跑出来就算不错了,咱们赶紧回三清宗,请了长辈来救人,这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事情。”
许念慢慢站起来,张晋飞那边要收起小舟,他低着头轻声回道:“谢谢师兄劝慰,我没事的。”
遂跳下小舟,孟蒙紧随其后,这一水儿的修仙十六城弟子,除了许念他还能跟谁说话。
张晋飞见他和孟蒙跳下了小舟,便收起这飞行法器,他并不做宽慰模样,而是对着院中救回来的这几个弟子并与他一起的云城弟子,肃声道:“你们都不要紧张,我已经传讯给洛然师叔,他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你们当前更要静心。”
“张丰。”
张晋飞又喊道,被花千春抓走的那三名十六城弟子中,其中一人出列对着张晋飞躬身:“师兄。”
“你可知花千春抓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张晋飞问道,这事说是巧合,或者说抓回去做面首他可不信,怎么偏偏就抓修仙弟子,事事都透着不合理。
张丰还真不知花千春抓他们是要做什么,只能摇摇头老实回道:“我们三人被抓了之后,就和三清宗几位道友困在一起,除了最开始被抓见了花千春的面,之后我们就像被丢到了一边,再没见过其余人。”
许念一直微微垂着头,耳朵却一直竖着,听到张丰这样说,毫无头绪反而心中更是没有底。
他心思还分了两层,一边担心楚珩,一边霍诗韵那张脸不断浮现眼前,不仅胸腔中如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一片,更想冲回国师府去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晋飞又问了问孟蒙,还是一样的答案,只好先放几个弟子回屋休息,他这边两边传讯,给三清宗和云城那里同时说明情况。
两只纸鹤快速的从小院中飞出去,飞到了永州城墙上空,南宫隐正绕着城走了一圈,此刻脚尖一点,人正站在城墙最高处,凭空看着整座永州城。
自从花千春到了这里之后,传闻这国师喜爱枫树,整座城都按她给的图纸重新栽了一边行道树。
南宫隐此刻循着这些行道树的走向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图案,随即皱眉,这竟是一个用活人献祭的杀阵,她要拿谁来活祭?!
正这样想着,南宫隐又是目光一转,两只纸鹤正从城墙上飞过,刚要过了城墙,就如同撞上了什么东西,从翅膀开始一瞬间就燃成了灰,被风一吹一点痕迹都不再留存。
南宫隐跳下城墙,身子快速的坠下,离地四五丈远一个翻身,不过几息的时间再看她,人已经双脚稳稳落地,这时她就见早起出勤的郑国驻永州的士兵,拿着张白纸大黑字的布告贴到城墙布告栏那里。
而抬头看天,已经天光熹微,白日隐现。
藤萝小院中,许念一夜不曾合眼,在铃铛窗边打坐了一宿,刚进屋时小丫头迷迷糊糊的醒了一下,问他:“师兄,你们回来啦。”
许念不想让师妹担心,应了一声,铃铛也就翻个身合上眼继续睡了。
一宿过去,天光大亮,铃铛才醒,揉了揉眼睛,见到许念守在床边,先是咧嘴笑了下,笑还没收起来,孟蒙已经闯了进来,对着许念喊道:“那妖女发了布告,今日午时要在西坊街正头斩首妖道!”
风铃儿还没反应过来,许念豁然起身,孟蒙脸色和快要哭出来一样:“张晋飞他们救出了自己十六城的弟子,现在他们那什么洛然师叔不回来,他们就不肯再出手了,朱羽师姐他们怎么办!”
小铃铛也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和孟蒙不熟,下意识的去看许念,就见许念一张脸煞白,铃铛看了屋中一圈疑惑道:“阿珩师兄呢?”
孟蒙面露愧色,许念抬脚往外走,铃铛赶紧跟上,出了屋去了之前张洛然呆的厢房。
张晋飞和云城几个弟子正坐在那里,见了许念,张晋飞先指了指桌上一张白纸。以许念现在的修为,虽然连御剑都做不到,但是耳聪目明则是必备条件,他却还是走到桌前,一字一字的看完了这张布告。
许念直直的看向张晋飞:“张师兄对此如何看法?”
张晋飞他们自己要救的人已经捞了出来,况且没了张洛然,他见了花千春和那个剑修女子都只有逃命的份儿,干嘛上赶着给自己找死呢?
那花千春身上,可是有血气的,那一双手可是杀过人的。
但张晋飞当然不能这样说,他这样说道:“许师弟,这花千春来历不明,修为莫测,还有帮手,她发这张布告定是为了引出我们,要是去了就是那鸿门宴,就是明晃晃的在引鱼上钩。”
许念便知张晋飞这是何意,他也不多话,而是拱了拱手开口道谢:“原本就是我派师兄师弟被抓,应是我们感谢贵派出手相救才对。”
孟蒙和风铃儿跟着许念后面,进了屋,孟蒙也赶紧拱手道谢,风铃儿一双眼则在屋中转了一圈,仍然不见楚珩身影,又跑到桌前看到那张布告,前后一想,睁大眼睛去看许念。
许念又开口:“还请多多照看我这位师兄和师妹,许念先就此告别了。”
张晋飞也诧异了:“你要去哪?不如在这里等着,传讯的纸鹤已经飞走了,最迟午时之前你我两派定会有人赶来的。”
许念心中知道张晋飞说的有道理,但他心中也有打算,并不愿意只是在这里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他坚持要出这条胡同,张晋飞劝了两句也不再拦,许念并非他云城弟子也不是稚龄小儿,他也没有立场去拦许念。
风铃儿要跟着许念一起,许念拗不过她,孟蒙现在只有炼气期初期修为,连风铃儿都不如,思量再三留在了这小院。
出了胡同,风铃儿拽着许念衣袖,许念走的脚步颇快,似有目的地,风铃儿人小腿短跟的有些辛苦,但也不敢出声抱怨,到了永州的坊市,许念两眼注意着周围店铺,却并没有他要找的。
“师兄,阿珩师兄是不是被花千春抓了?”
许念站在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中,面色沉沉,风铃儿小声继续问道:“斩首是什么意思?花千春很厉害吗?我们找小师叔过来吧。”
许念蹲下身子,风铃儿掏出一枚玉符捏碎,许念昨夜已经捏碎了一枚追踪玉符,昨夜张晋飞也放出了纸鹤,但至今无论是玉符还是纸鹤都没有讯息传回。
风铃儿如今又捏碎一枚,许念理智上不抱什么希望,可眼睛还是直直的看着,半晌过去,一阵风拂过,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和风铃儿面对面互看,风铃儿咽了口口水:“斩首,是砍头的意思吗?”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孩?另一个呢?”
许念没吭声,头顶一道熟悉的声音到是插了进来。
“南宫姐姐!”
风铃儿抬头快速开口喊道,许念站直,对上南宫隐那张脸,不知南宫隐是敌是友,想到她是花千春的客人,不觉有些戒备起来。
花千春似是看不出许念那戒备,还问道:“今儿我看到一张布告,今日午时花千春要斩首妖道,你说有意思不,她自己明明才是妖道,这边说要斩首妖道,怎么不先斩了自己?”
风铃儿对南宫隐有种说不上的亲昵,到是不戒备,着急道:“我师兄就是被她抓走啦!这要斩的人,好像就是我师兄啊!”
南宫隐撇了撇嘴皱眉低声骂道:“这是赶巧了,还是她专门挑着你们几个小鬼?几年前没弄死你们三个,这几年后非要补上?”
许念看着她,声音不辨喜怒:“南宫姐姐,你不是花千春的客人么?她真的……要斩首我们三清宗这几个弟子吗?难道不怕得罪三清宗?”
南宫隐看着他挑了挑眉:“我和她不过是有桩买卖,我这次来永州就是个跑腿送货的,如今银货两讫,哪有什么情谊,你问我她的来历,我只两个字,魔修。”
这答案一出,许念也没有太惊讶,他看着南宫隐,这女人端的就是一脸坦荡,他又想起那年雨夜这人的凛冽身姿,就相信她不会说谎,这种人也不屑说谎,因为她强大,有能力不对任何人弯腰躬膝。
可是,因为他弱小,因为他不够强大,就合该被人随便揉捏,想杀就杀吗?
难道所谓的强者,就是随意他人生死?
白日当头,日光倾下,许念却觉得一身冷到了心底,他对着南宫隐:“南宫姐姐,你可知哪里有兵器铺子?”
南宫隐点点头,嘴上问道:“你要去兵器铺子干什么?难不成现买要用的兵器?”
脚下却不停,已经抬脚引路,许念和风铃儿跟着她,走过了整个西坊,到了尽头角落,正是一家店挂着个“兵”的幡子。
南宫隐进了店,随手拍了一只小木牌在前台,正打瞌睡的掌柜就是一醒,眼珠子在木牌上过了一遍,看清那“清明”二字,就是脸上带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风铃儿在南宫隐身侧,心想这怎么背上诗了,就听南宫隐回道:“一朝朱雀起,燃尽天下事。”
“原来是朱雀堂主。”掌柜的脸笑成一朵菊花,“有什么只管吩咐小的,来往消息、永州纪事、还是跑腿传讯您都只管说。”
南宫隐侧身,让出许念,对他点点头,许念对掌柜轻声道:“我来买兵器,要剑,没开锋的那种,大概十来把……有多少都请给我吧。”
掌柜的看着许念,见是个身量有些弱的小少年,但也不轻视,还暗暗感慨两声这孩子生的可真漂亮,那眉眼就像画里面的,秀致的很。
“诸位还请跟我来。”
掌柜的也不问为何要没开锋的,而是客气的上前引路。
一行人跟着这掌柜,来到了仓库,库房里堆得各种兵器,掌柜挑挑拣拣,拣出未开锋的剑共十六把,许念如数收进了储物袋。
他又询问哪里有卖马的,这时南宫隐才出声:“你要去劫法场?”
许念去看南宫隐,不否认,点了点头,南宫隐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这可真是,我在电视剧、我在书里才见过的事情。”
许念心中淡淡想到,哦,这南宫隐真是老乡啊。
南宫隐见他脸上沉静不做假,摇头劝道:“我打听的东西可比你多,花千春这女人调的驻扎士兵围了那西街,你不过炼气期修为,对上一两个、十来个凡人不再话下,可对上几百个受过训练的将士你不一定能带人全身而退。”
许念抬头去看南宫隐:“我就是去看看,如果真的救不了我就不救了。”
“况且明显就是在引我们出来,既然明知是鸿门宴,我又怎么会上当呢。”
这话十分的另南宫隐诧异,她仔细看许念那张脸,觉得真不像做伪,扯了扯嘴角干巴巴道:“那倒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