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争雄,弱肉强食,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不会有人同情弱者,也不会有诸侯枭雄心存妇人之仁。
陶谦麾下兵马战力不强,久疏战事,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他自觉不敌曹操麾下的青州兵,完全可以效仿冀州韩馥,拱手将徐州献于曹操。
或许,曹操借着为父报仇之名举兵进攻徐州的初衷便是如此。他希望徐州陶谦和冀州韩馥一样,自知不敌,懦弱怯战,再有青州兵大军压境,或许陶谦就会乖乖就范,将徐州六郡拱手送予他曹操。
袁绍占据冀州不就是看准韩馥胆小懦弱,稍稍用计,韩馥就挺不住了,既而将偌大的冀州拱手相让。作为袁绍的盟友兼好友,眼看袁绍如此轻易地占领冀州,若说曹操一点想法没有,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惜曹操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遇到像韩馥这样的肥羊,于是他只能凭借自身实力一步步打拼,历经数年厮杀才在兖州站稳脚跟,占据大半个兖州。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机会总是在悄无声息中到来。
曹父从琅琊郡赶往兖州途中被陶谦麾下小校张闿谋害,当消息传到兖州之后,曹操悲痛之余,立即感觉自己期盼已久的机会来了,一头又肥又老的大肥羊送上门了。而这头老羊就是年逾古稀的陶谦,之所以说他肥,并不是说他本人,而是他手中的徐州六郡。
正是打着这种如意算盘,曹操看到陶谦万分赤诚的道歉书信时不屑一顾,面对陶谦送来大笔钱粮却嗤之以鼻。恰恰是陶谦这般怯弱的举动,以及无比期盼曹操宽恕之心,促使曹操愈发觉得陶谦就是第二个韩馥,而他曹孟德也将继袁绍之后兵不血刃地占据徐州六郡。
打定主意之后,曹操给父亲曹嵩发丧的当天,便率领大军南下徐州,摆出一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架势。希望藉此吓得陶谦出城请降。
然而,曹操千算万算算无遗算,但他却忽略了最为关键的细节,那就是徐州陶谦虽然年迈,早年却是武将出身。而且,陶谦曾在幽州戍边,与公孙瓒一起抵御乌桓和鲜卑蛮夷。随后又跟随皇甫嵩前往西凉平乱,前后征战沙场十余载。直到他年过花甲之后,才奉命担任徐州刺史,上任伊始便迅速扫平徐州境内的黄巾余孽。
故而,陶谦和韩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两者是出身孑然不同的两类人。
韩馥早年是袁家门生。与袁家交往甚密,幸得袁傀提携才得以出任冀州牧,因此韩馥和袁绍之间渊源颇深。此外,韩馥是纯粹的文士书生,生性胆小怯弱,通政务却不懂兵事,没有亲自领兵打过仗。自然也没有打过胜仗。所以,当他面临袁绍和公孙瓒两面夹击时,出于生性使然,自然会选择将冀州送于袁绍,以求自保。
与韩馥相比,徐州陶谦可就不一样了。
陶谦虽然年逾古稀,但数十年武将生涯以及十余载沙场征战中淬炼出来的血性还在,身体不好。但骨气犹存。曹嵩之死,陶谦自觉有错,却是出于一片好意,希望向曹操示好;不成想好心办错事,惹来如此大祸。此外,他此前和曹操之间就有摩擦,两人又无私交。反倒是互相提防,分属不同阵营。
故而,若想让陶谦拱手让出徐州六郡,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他肯定不会向任何人屈服,这其中就包括曹操在内。
由此,当曹操第一次领兵进犯徐州时,陶谦就知道曹阿瞒打得什么主意,分明是欺他年老,企图兵临城下逼他陶谦乖乖让出徐州。
曹操此举无疑激怒了陶谦。想他陶谦征战沙场十余载,临老了,反而遭到后辈如此逼迫,以为他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便沦为软弱可欺的一介老朽。
可是曹操或许忘了。当他还穿着开档裤的时候,陶谦已经是一郡都尉了;当曹操和袁绍等人放浪不羁逛青楼的时候,陶谦已经在幽州戍边,与蛮夷对峙边境、百战沙场了。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导致曹操企图兵不血刃占据徐州的美梦破碎了。而他想要凭借强大军威恐吓陶谦的举动,非但没有吓倒陶谦,反而激起陶谦隐藏已久的血性和斗志。
如此,最终导致陶谦明知徐州军不敌曹操大军,却依然斗争到底,绝不妥协,俨然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故此,曹操第一次出征徐州虽然攻占了大半个徐州,却因杀戮过甚激起徐州百姓众志成城,誓死抵御曹军进攻。结果,曹操首次出兵徐州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最终粮草不济,无奈撤兵。
事实上,单以兵马多寡而言,陶谦麾下拥有八万多郡兵和数万丹阳精兵,兵马数量丝毫不比曹操少。
但是,徐州兵马的战斗力确实不如曹操麾下青州兵。即便是素有精兵之称的“丹阳精兵”,也只是与徐州郡府兵相比,才称得上“精兵”,算是矮子里面挑将军。等到真正与曹军交锋时,丹阳精兵和青州兵相比,就看不出“精兵”的身手风范了。
此外,徐州地处中原腹地,地势平坦,易攻难守,远不如北方关隘险峻。因此,攻防大战中,陶谦麾下兵马虽是居高临下据城死守,却仍然死伤惨重,与攻城的曹军伤亡数量近乎持平。
如此以来,徐州攻防战其实是一场拼消耗的血战硬仗,兵马钱粮军械一样都不能少。谁若是坚持不住了,那注定是要落败。而陶谦毕竟是本土作战,占据地利人和,虽然地利也不利,却终归是有胜于无。如果两军平原对垒,那徐州之战早就结束了,曹操占据徐州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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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乌云密布。
郯城攻防战持续五天以来,每天都是这种阴沉沉的天气,似乎预示着苍天对自己眼皮底下的这场战事十分不悦,满脸阴鸷之色。
“杀呀———嘭嘭嘭!”
时至午后,第五天的城池攻防战仍在持续,双方反复争夺城头,激战正酣。
“轰隆隆———”
突然,天空中响起一阵低沉的闷雷,由远及近而来,让人听了心情忧郁。
不过正在激烈争夺城头的双方将士,却对此充耳不闻,仍旧浴血拼杀。兵器抨击声,飞石滚木落地声,流矢破空声,瓦罐噼啪声以及两军将士濒死时的惨叫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巨大而喧嚣,远远盖过天际的闷雷声。
将士们听不到,但城楼上督战的陶谦和刘关张三兄弟却能听见,此外勒马驻足护城河北岸的曹操也能听到了闷雷声。
“入夏时节,徐州多雨。这个时候下雨,局势对我们不利呀!”勒马中军阵前,曹操眉头微皱地仰望头顶上空,沉声说道。
闻听此言,勒马立于曹操身后的一众将领纷纷仰头看天,神色不禁阴郁下来。随之众将面带忧郁看向前方攻城形势,眼神愈发急切,恨不能亲自上阵抢占城头。
这时,站在曹操身后的曹洪,信心满满说道:“孟德不必忧虑,天气变化非人力所能及,多想无益。我等连续五天强攻郯城,徐州军每天伤亡数千人之多,如此鏖战下去,想必再有三天,陶谦老儿就坚持不住了,郯城不攻自破!”
在曹操麾下众多将领之中,敢当众直呼曹操名字之人不多,即便是曹氏亲贵也不例外,但曹洪却不在此列。昔日荥阳一战,若不是他挺身而出拼死挡住吕布,并献出战马掩护曹操逃走,只怕曹操早已身死多时了。为此,从那以后,曹洪兵法韬略虽不如曹仁,却深得曹操倚重,信任有加,并准许他直呼自己之名,无须忌讳太多。
待曹洪说完话后,曹操扭头看着身后众将,咧嘴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子廉此言有失偏颇,连番大战下来,我军和陶谦所部将士伤亡相若,甚至还比徐州军多出数千人的伤亡。如此硬拼兵马的战事,偶尔为之尚可,长期如此,我军恐怕就要再次无功而返了。
何况这里毕竟是陶谦老贼的老巢,兵力不济,他可以随时征召壮丁守城,而且他没有粮草不济之忧。只要城池还在他手里,他就能一直和我们耗下去,直到把我们拖垮撤兵为止。
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出兵徐州了,此次若是还不能攻下徐州,斩杀陶谦老贼,恐怕中原各路诸侯都会看我曹操的笑话。别人暂且不说,冀州袁绍、扬州袁术二人必然会轻视于我,嘲笑我兖州将士无能,连陶谦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匹夫都对付不了,何以成大事!”
“主公多虑了。”曹操话音未落,与曹洪并肩而立的夏侯渊接声说道:“据细作探报,袁本初此番出兵剿灭黑山贼也不顺利,与黑山贼相持两月有余,大小十余战,却是互有胜负,未能将黑山贼彻底剿灭。九江袁术更加不堪,前番上书朝廷举荐金尚为兖州刺史,又暗中勾结南匈奴於夫罗和黑山贼眭固,试图夺取我兖州根基;结果这帮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数月之间便被主公打得大败而逃。如今袁术逃往九江,试图割据扬州,眼下他正在四处攻城略地,势力未成,勉强自保而已,有何颜面嘲笑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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