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什么呢?到时去竞标,不就行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们不怕公开竞标,怕的是黑手交易。秘书长,我说老实话,现在工程上的漏洞最大,名堂最多。公开竞标,我们有优势。就是输了也心服口服。可是,现在有几个工程是真正的公开竞标啊。不过是搞个形式。给谁谁做,事先都定好了的。”
“还有这事?”
“当然有,而且普遍。秘书长,我不求您给建司格外照顾,只求您到时给建司一个公平的机会,也让我们有点工程。公司里还有好多老职工等着解决医药费呢。”
慕容轩望着**,**也正望着他,一脸的无奈相。
慕容轩说:“这样吧,关键是看实力,看以往工程的质量。当然必要的资质也是需要的。我可以对你说,招标一定是公正的。一定是!放心吧,好不好?”
“那就好,谢谢秘书长了。有您这句话,我有底了”,**说着就往外走,同时说:“外面还有几个老工人,也想来看看秘书长。我怕他们吵。”
慕容轩没有做声。**在开门时将一张卡放到了柜子上,他放的动作显得笨拙而陌生。
慕容轩迅速拿起卡,放到**的手里,没容**来拉,就把他推出了门外。
不一会儿,慕容轩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不断的说话声,然后渐渐远了。
一定是那些老工人,正在同**议论什么。现在这年头也是怪了,不管怎样,都得有所出手。
好像上别人的门,空着手就不可能办成事一样。这已经成了整个社会的一种规则,谁不进入,倒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慕容轩准备回书房继续写邮件,电话响了。
电话是李静宜主任打来的,告诉慕容轩京城原来定的陈锋调走的情况有了变化,看来陈锋走不成了。
慕容轩问为什么,李静宜说:“这还不简单,李弘是财政厅长,陈锋是分管财贸的副省长。李弘屁股上有屎,陈锋能没干系?”
“这……”慕容轩有点惊讶
李静宜道:“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时候岭南很乱,慕容啊,要沉住啊!”
“谢谢领导的关心”,慕容轩答道。
李静宜又问了些顶玉玺到岭南后的情况,说这个女人厉害,有一股韧劲。同时他又问到雷远程的事情,说可惜了,太年轻了。
雷远程也和李静宜很熟,只是李静宜走后不太打交道了。
最后,李静宜委托慕容轩给他办件事儿,他的一个侄子马上大学毕业了,看能不能放到京兆去。这样出国的机会多些。
慕容轩想终于绕到正题上了,但一想这事也并不是什么大难事,李静宜如果出面找高放,也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就是慕容轩发话,谅他王兆和也不会不给面子。
于是答道:“这是小事,没关系的。我先给王兆和说了,到时让您侄儿来就是了。搞个一年半载,瞅好机会就出去。”
“就是这个意思,那就麻烦你了”,李静宜又聊了几句蓝省长,说昨天在一起开会。蓝省长到中央的事,听说中央马上要批了。
“下次”,李静宜提高了声音说:“下次来京城,我陪你去看蓝省长。”
挂了电话,慕容轩有点累了。写邮件的兴致也没了,就草草地写上了几个字,无非是问好,注意之类,匆匆点击鼠标发了。
“秘书长,开会了”,赵军喊过慕容轩后,就上楼到会议室了。
慕容轩拿着本子和茶杯子,也上了楼。常委们都到了,慕容轩是最后一个。
以往每一次常委会,慕容轩基本上是最先一个。今天,他一直在办公室里考虑怎样去处理滨江大道改建的事。进了会议室,慕容轩抱歉地笑笑。
高放清了清嗓子,说开会了。
会议的议题有三个:雷远程事件,李弘问题,滨江大道改建工程。
慕容轩先将关于雷远程事件的调查情况作了汇报,列席会议的公安厅长周守一,也将公安部门所掌握的资料作了解释。
其实关于雷远程,只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事件的定性,到底是因公,还是因私。如果因公,就可以叫殉职,可以享受相应的待遇;如果因私,只能是一死百了。
余天副书记先发言:“从工作上看,雷远程同志是个不错的同志。对他的去世,我感到痛心。对于这个事件的定性,我觉得要尊重事实,不能因为人死了,就马虎。是因私,就不能说成是因公。这是一个不好的导向,会引来其它同志效仿。”
“我不同意余天书记的意见。”高放说道:“雷远程同志在长假期间,因为招商引资,而出了事。他自驾车当然有些不妥,但不能因为他自己驾车,同时车上又有一个女同志,就说他是因私。如果这样,雷远程死不瞑目啊!”
高放说完,会议室静了。大家都感到今天的常委会,从一开始就形成了一种对立,在这个场合,随便地发表意见就是表明自己的倾向。
高放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大家都说说,都谈谈嘛。”
没有人说,李强说了。
李强先是亮了一下嗓子,喝了口水才说道:“雷远程同志已经走了,这是事实。这个事件发生得突然,慕容同志在家,处理得也很到位。刚才慕容同志、守一同志和大家都发表了意见,我听了,觉得很有想法。第一: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不要人为地把雷远程同志拨高,也不能人为地降低。尊重事实,是基本尺度。第二,具体处理,我觉得应该定性为因公。物价局出具的一系列证明,是很有说服力的。我们在研究时要尊重。当然,同时,我们也要吸取教训,即使为了工作,领导干部以后还是不能私自驾车。领导干部考虑问题多,电话多,驾车时就难免分心。我建议省委就此事下发一个通报,以后不准任何党政领导,私自驾车。一旦发现,严肃查处。”
李强说完话,又喝了一口茶,而且喝茶的声音也很大,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有些滑稽。
慕容轩看看高放,高放的手已经放在头发上了,他要说话了。
果然,高放开口道:“我同意李强同志的意见。对雷远程同志的不幸,我也深表同情。这样的一个同志,为了招商引资,因公故去,这是令人痛心的。请政府按照有关规定,进行抚恤。我原则上同意就此事发个通报,按照省委省政府的意见,下发到地市级。这个工作就由慕容同志负责。”
高放迅速而利落地说完了意见,这令所有的人,包括李强都感到意外。
雷远程一直与李强走得很近,又是李强的姨侄子,现在人死了,李强为他说几句话也是应当。
但高放态度如此明朗,很快地同意了李强的意见,这多少有些令人不解。
慕容轩乍一听也觉得奇怪,前几天高放让他到物价局前态度还是要严肃处理的。可是随即他便知道了。
高放的智慧,往往就显示在这样的大是大非的场合,他的目的总是深藏不露。这就不是一般的官场人物所能做到的了。
接着开始的议题,是大家更不愿意触及的。
省委常委、纪委书记武田臣,简单地将对李弘的调查情况作了说明,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李弘同志可能涉及到一些经济问题,而且数额较大。
zhongji委顶玉玺副巡视员建议岭南省委对李弘立即shuanggui。至于到底是哪些问题,武田臣只简单地说了两点,一是财政大楼承建上,收受了承包商九十万元;二是通过项目立项和审批,多次收受钱财,目前查出的有三百多万元。
武田臣说明结束,会议室里突然静得连针落下去的声音都能听见。
慕容轩正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事实上,他一个字也没记。
他不能抬头,这个时候,他不看都知道,所有人都在忙活,就是没有一个人抬头。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目光先碰着别人的目光。如果说有抬头的,那就是田欣和马汀,以及赵军他们。
他们不需要发言,尽管看着大家。他们也是见怪不怪,在常委会上出现这样的无声电影,也不是没有过的,只是次数少罢了。
最后还是李强说话了,高放永远不会先说,而李强又必须永远在高放之前说。
李强的脸有点红,粗脖子胀着,情绪好像有些激动。李弘出问题,李强按理应该是有点得意的。作为财政厅长,李弘并不是太去买李强的帐。
李强的嗓子也有些低沉,一定是有意压着的,“对于李弘同志的问题,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可惜。这么年轻的一个同志,出这么大的问题,值得我们反思。第二,我同意zhongji委的建议,立即对李弘同志‘shuanggui’。”
李强说完,看了看高放,这显然与刚才高放同意了他对雷远程事件的表态有关。
李弘是高放的人,这在岭南官场,尽人皆知。李强更是清楚明白。
越是这样,越不能说过头的话。何况刚才高放已顺手卖了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