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田拥军的离开,病房又陷入了安静。
楼道里偶尔传来医生匆忙的脚步声和病房门吱呀开关的声音显得有些单调,柳相对听着这些单调的声音,眼睛凝望着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的那束光线有些出神。
后背伤口很浅,只是做了消毒处理,只不过压在床上还是感觉很不舒服,柳相对掀起被子让后背裸露在空气中感觉舒服了很多,肩头的伤口已经做了缝合,想必没有碰到骨头。
这些伤在柳相对看来都是小伤。
回忆起穷凶极恶的歹徒和当时凶险的搏斗,柳相对还是一阵后怕,可他没有后悔,再次让他选择,他也会这样去做。
想着那个叫秀逸的女孩子楚楚的样子,想着以后她的人生终究还会和原来一样朝气蓬勃的灿烂着,柳相对嘴角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秀逸笑起来的样子应该会很好看吧。
这个英雄救美的桥段在自己的那一世没有发生过,被救的那个女子在那一世跟自己也没有任何的交集,这么说来自己重生以后是不是很多的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轨迹呢?
柳相对沉思着,想着这些问题。
......
“来了,你爱吃的宫保鸡丁。”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柳相对的思绪,偏过头,看见父亲正拿着铝制的饭盒站在门口,一脸的兴奋。
人的口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心境的变迁而变化,长大以后的柳相对早已经忘记了年轻的自己曾经有过这个爱吃的菜,可父亲记得。
“尝尝,比比跟你妈的手艺谁更好一点。”
父亲将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看到了放在上面的一网兜水果。
“刚才有人来吗?”
父亲将水果放到了床下,问着柳相对。
“哦,一个同学的亲戚,刚走。”
柳相对随意的应付着,他没有透露田拥军的名字。
“对了爸,你也还没吃吧,你先吃,我一点都不饿。”
柳相对是真的不饿。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像一个少年,倒像是一个垂垂的老朽,睡眠很少,饭量很小,见天琢磨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莫非这就是重生综合症?
“不饿也要吃点啊,你现在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营养必须跟上,何况你还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父亲有些不满意柳相对的回答,开始端起架子训斥他。
搁以前的柳相对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可现在的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这种父爱的表现跟母爱完全不同,你要辩证的去看。
“好好,我吃。”
柳相对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勺子大口的吃了起来,虽然不饿,但他还是狼吞虎咽的吃着。
这样的吃相虽然不雅,但是父亲会很开心。
“对了爸,你有没有考虑过从南方调稻米?”
抹了抹嘴,柳相对看着起身准备去刷饭盒的父亲说道,他要把他的想法尽快的跟父亲说明。
“南方?哪里?”
柳如山又坐到了床边。
对待现在所从事的事业柳如山很上心,有关粮食的话题总是能勾起他的兴趣。
“淮北,惠安一带啊。”
柳相对组着着措辞,想着怎样将他的想法以一个外行人的口气说出来。
“刚才来的我同学的亲戚一直走南闯北,是个外道人,聊天时顺便给我提了一嘴,说是那一带的粮食相当便宜,也很好看。”
柳相对将这些话毫不犹豫的安到了田拥军身上。
柳如山将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沉思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前些阵子是有个朋友提过,说是能不能拿那边的稻米试试水,可一来觉得口感不会太好,二来是没有过经验,怕砸在手里。你也知道,夏季就到了,南方稻米含水量大,销量不好的话存久了容易发霉。”
柳如山说起这个行业,又恢复了那种生意场上惯有的指挥方遒的气度,分析也很精准。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另外南方与华遵的距离很远,要先走水运再走汽运,运输成本太高了,现在也摸不准那边的价格行情,因此没人敢冒险。”
这是柳如山第一次与儿子谈起自己生意上的事情。
“呵呵,爸,每件事都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冒险怎么挣大钱?价格优势很吸引人啊,再说,运输除了汽车轮船,不是还有火车吗?”
后世的柳相对帮过父亲一段时间,那时候的他主要就是协助父亲从北东申请车皮发货,他对这里的行情很清楚。
假设现在从南方调货到华遵走汽运的话,成本是一毛五分钱每市斤,那么车皮费用就只有它的三分之一,这个运输价格跟北东的汽运成本基本持平,甚至略低,另外在南方稻米滞销的情况下,供货的粮商会主动的帮你解决车皮的事情,根本不用买家操心。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柳如山仔细的琢磨着儿子的提议,眼中精光闪烁,看样子很是动心。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可以试试,怕这怕那不是个事儿。”
柳如山用手锤了一下病床,语气干脆的说道:“真是越做生意胆子越小,还不如我儿子,哈哈。”
爽朗的笑声从柳如山的嘴里传了出来。
柳相对喜欢看到父亲现在的样子,那是还存着雄心壮志的年纪,那种热血的激情还没有老去。
“爸,你一定行的!”
说动了父亲,柳相对很开心,至少,他非常清楚南方稻米的价格趋势,这是一个可控的后果,虽然提前了几年的时间,但是赔钱的可能性很小。
“行啊相对,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不过生意上的事情你还是少操心,学习要紧。”
最后的最后,柳如山又拿出了长辈的姿态,开始教育柳相对。
“明白,呵呵,明白。”
柳相对缩了缩头,他还真怕父亲没轻没重的给他肩膀来一下子。
谈完了正事,柳如山拿起饭盒准备去洗刷,可他刚站起来,病房的门口又来人了。
是个高大的中年人,一身得体的中山装,看到起身的柳如山快走了两步来到了病床前,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感激的说道:“你就是相对的父亲吧,我得好好感谢你教育有方啊。”
这个人柳相对父子俩不认识,可他身后跟着的女孩子两人不陌生,温秀逸。
柳如山也猜出了这人的身份,这应该是被救的那个女孩的家长,可他没有猜出这个家长的另外一重身份,于是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情。”
中年人跟父亲握着手,转过脸对着病床上的柳相对说道:“相对,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对于温书记来说,查出柳相对父子的身份完全不算个事情。
温秀逸站在她父亲的身后,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套花格的长裙,头发被简单的束起高高的吊在了脑后显得青春活泼,正一脸感激的望着柳相对。
父亲认不出来人的身份,可柳相对是知道的。
柳相对抬眼仔细打量着这位华遵名义上的三把手。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方脸,浓眉大眼,笑容很真挚,给人一种清正威严的感觉,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听着温书记跟自己这样说,柳相对赶紧回答道:“您是这位姐姐的家长把,其实您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无论是谁,看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柳相对得装的不认识,在身份揭穿前他不能把田拥军卖了。
“哈哈...小伙子说的好,你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和推广。”
身份使然,就算温书记隐瞒着身份,但是话语中那种气魄和高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怎么样,身体没有大碍吧?”
温书记继续询问着柳相对。
“没事,要不是我爸逼着我住院,我早溜回去上课了。”
柳相对嘿嘿的笑着,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那可不行,一定要遵循医生的嘱托,留在医院好好观察一下,落下的课还可以补回来嘛。”
温书记松开了柳如山的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刻意的强调着。
“务必好好检查一下,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此时的温秀逸已经绕过床尾走到了柳相对的另一侧,蹲在床边仔细的观察着柳相对肩头被纱布包裹的伤口,脸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在她眼中,柳相对给她了一种很浓的安全感,这个少年虽然比自己的年龄还小,可他与歹徒搏斗时那种无畏的样子让她现在想来还会感到一种心安,这种心安是她很久以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不用了吧,我真没事,要是胳膊能抬起来,我觉得去打场篮球都没问题。”
柳相对是真的不想再做什么检查了,他也了解自己的身体,这种小伤,根本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是啊,没必要,医生说了没有问题,观察一下就可以了。”
父亲在旁边也察觉出了这个中年人身份的不一般。
“姐姐,跟伯伯说下,我没事,就不用再弄什么检查了。”
柳相对见无法说服温书记,只好转向了旁边的温秀逸,同时对着她偷偷的挤了挤眼睛。
看着一脸滑稽的柳相对,女孩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由于家庭的一些原因温秀逸性格有些内向,朋友不多,从小到大很少接触到这种生于草莽的男孩,她觉得柳相对很鲜活。
同时温秀逸从骨子里也很反感父亲这种万事他做主的性格,看着一脸真诚的柳相对,她站起来对着父亲说道:“还是听柳相对的吧,你们这样折腾再真给弄出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