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在箱根的集训正好在七月中,赶上了箱根本地的烟花大会。
这天训练开始之前,柳在民宿里宣布“今天晚上没有额外训练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下午的训练也会提前结束”。
切原正埋首在练习册里,听到消息猛地抬头:“柳前辈,你说真的?!”
他雀跃得太明显,以至于盯着他写作业的真田皱着眉拍了一下桌子:“你把最后十遍写完!”
“……我又没说不写完。”切原嘀咕着看了真田一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有了切原的打岔,其他人也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丸井算了算,发现了这句话里的漏洞:“训练提前结束,那么训练量呢?”
“上午的训练量不会变,下午取消去镇子上的练习,直接回来整理东西换衣服。”柳说完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别担心,我和精市会考虑到你们的身体健康的。”
丸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柳的这番“通知”的影响下,这天上午的训练,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了下午,简单的训练结束后,大家都去了民宿温泉旁的淋浴间简单冲了澡,换上民宿老板娘提供的浴衣。
他们大多带着简单的行李,里面是换洗衣服(几乎全部都是运动服)。但民宿的老板娘提供浴衣租借服务。缺点就是都是商场经典爆款,走路上总能碰见撞衫,又或者是花色格外老旧,长得和家里的窗帘布十分类似。
仁王挑挑拣拣选了件其他人不想要的暗红色。
这种介于男女款之间的设计,甚至颜色因为多次浆洗而变得暗淡的衣服,拿在手上都觉得土。
可仁王穿上居然还看得过去。
“平时也没觉得你有多白。”丸井左看右看,“居然还挺适合红色的吗?”
“……我不白啊。”仁王整理着腰带。
他虽然不喜欢晒太阳,但本身的肤色并不是显眼的白(至少没有他正在养成中的搭档白),还好的是多晒几天太阳也不会变黑,这大概就是底子的问题了。
“至少比你白。”仁王给自己系了个蝴蝶结,抬起头笑嘻嘻地说。
旁边刚换完衣服走出来的切原一头雾水:“什么啊,前辈你们为什么在聊白不白的话题,不觉得很奇怪吗?”
丸井哼了一声,几步跳过去,把海带头后辈半干时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乱了以后,才压着人的后颈往前一推:“走了走了,要赶不上庙会了。”
“……急什么啊前辈,还没到晚饭时间呢。”
“等走到镇上就到了!”
“……现在天还没黑呢。”
“等走到镇上就黑了!”
仁王摇着头看着一黑一红两个脑袋晃悠着走远。
他拢了拢宽大的袖子,莫名有种直觉——今天的庙会说不定会发生很多事。
Puri,我现在的直觉是不是很灵?
仁王这么想着,双手合十对着虚空的方向拜了拜。
“仁王君你在……干什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柳生怀疑自己是不是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仪式。
而仁王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转过身,歪了歪头:“我在等你啊。一起走吗?”
柳生:“……好。”
步行去镇上的时候仁王和柳生聊天。
他照例以“柳生,你要快点进正选呐”为开头。
柳生听惯了也不觉得如何,也少了一开始的不舒服和后来的调侃。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你那天的那个,是什么?”
“哪个?”
“能看穿别人球路的招数。”
仁王侧过头,故意摆出一副揶揄的表情:“柳生君,这可是我的商业机密啊。”
“……我听柳说,那是才华横溢的极限。”柳生说。
仁王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才华横溢的极限是什么东西。
他嗤了一声:“什么呀。”
“不是吗?那是什么呢?”柳生问。
“总之不是才华横溢的极限。”仁王说。
他拢着袖子半真半假地抱怨:“什么招数都觉得是无我境界吗?真是太狭隘了。”
“无我境界。”柳生推了推眼镜,“我在查资料的时候见过。是越前南次郎登顶时震惊世界的招数吗?”
“我呢,一直觉得,如果是绝招,那就是只能一个人,最多是有限的两只手能数完的几个人用出来的招数。”仁王不再维持他一贯阴阳怪气的尾音,平直的语气莫名显得磁性,“所以世界上那么多人,把越前南次郎曾经用出来过的招数不断扩展,实在是很没格调。要么只有越前南次郎用出来的无我境界和三大极限是真正的无我境界和三大极限,要么就别把无我境界当做什么无往不利的‘绝招’。”
柳生琢磨着这一段话。
他很难听出这段话里仁王的情绪。
因为说话时仁王是笑着的,虽然很浅,但眼神里也带着笑。
可他的语气又很淡很沉,说话的态度也莫名让人觉得真挚。
柳生并没有从仁王的话里发现什么逻辑上的硬伤。
他总觉得仁王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那他印象里的仁王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概是沉默持续了太久,仁王忽的笑了出来。
“puri,你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吃人。”他重新恢复了上扬的语调,声线也高了三度,“我可是小心翼翼地在呵护你呢。”
柳生:“……”
他忽略了仁王语句里的大部分内容:“所以,你那天用的是什么招数?预知吗?还是计算?”
“计算?”
“理论上可以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神态来判断他的动作发展。”柳生坦然道,“我对行为心理学有一点兴趣。”
“哦,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
“你不如先解释一下你那天用的到底是什么招数?”
“柳生,追根究底可不是绅士所为。”仁王微仰起头,“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啊,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哦。”
“……阴阳眼?”
“你信?”
柳生镜片下的眼神游离了一瞬:“别总是开玩笑了,仁王君。”
从民宿慢悠悠走到镇上时天已经擦黑。
祭典的摊位大多开始热闹起来。
仁王有自己的行动计划,就随意地和柳生告了别。
他从一个买面具的摊位上买了个狸猫面具,又去卖咖喱鱼蛋的摊位上买了一碗鱼蛋。
他微弓着背,面具上拉一些露出天生削尖的下巴和没什么血色的唇,端着碗咖喱鱼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染成银白色的头发散在身后,半湿着,有些长了。
“妈妈,是狐狸大仙呀。”小女孩嫩生生的声音。
仁王越过面具的眼睛看到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小女孩。
和他对上眼神时小女孩还咯咯咯地笑起来。
“久惠。”年轻的女人语气里带了一点无奈地去喊她女儿的名字。
她拉着小女孩的手,抬起头时露出一个抱歉地表情:“打扰你了吗?”
仁王摇了摇头:“她很可爱哟。要吃糖吗?”
他蹲下来,一只手还托着碗,另一只手在和服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彩球。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它。
啪嗒。
彩球在手心里裂开了,露出一个小小的无脸人的头。
“呜哇。”小女孩小声感叹道。
仁王指尖在无脸人头上拨了一下,白色的面具掉下去,下面是一个带着透明包装的乌梅糖。
他把乌梅糖塞进小女孩张开的小手心里,软乎乎的小手让他心也软软的。
要是我也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就好了。
哎,算了,妹妹是没了,勉强算可爱的蠢弟弟倒是有一个。
仁王撑着膝盖站起来,对着小女孩眨了眨眼,又端着咖喱鱼蛋走了。
小女孩在身后挥手:“再见,狐狸大仙。”
把咖喱鱼蛋吃完,仁王买了杯鲜奶。
他以及坚持了半年时间每天喝牛奶了。没怎么体会到牛奶的“增高”功效。
但反正他也不讨厌喝牛奶。
溜达到捞金鱼的地方,仁王还看到了眼熟的一黑一红的脑袋。
再旁边黑皮肤的同伴半蹲着似乎在劝他们别把仅剩的零花钱都花在了这个地方。
“前辈你太弱了哈哈哈哈哈!”切原一手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条花金鱼,“还说自己是截击天才呢,连捞金鱼都做不好。”
“切原赤也你闭嘴!”
自觉自己和这些人不是同一个档次,仁王没打招呼就又溜达走了。
他想要不要找个地方去看烟花呢?
找个偏僻的,视野好的地方。
这样等会儿烟火开始的时候就不会被挤的难受了。
这么做了决定,仁王便顺着路往庙会的边缘走去。
被山包围的小镇另一头有一条蜿蜒的小溪,溪边大概会是不错的观景地。
走到寥寥几个摊位时,仁王眼前闪了一下。
他停住了脚步。
那是什么?
会动的灯笼?
集中了注意力左右看看,旁边的店家挂着的灯笼好像很正常。
可是……
他看错了吗?
仁王索性闭上眼睛。
他听到了身后人群的喧嚣,和近侧买团扇的大叔与隔壁卖折扇的大妈聊天的声音。
还有风。
从山那头绕过来的山风,在炎热的夏季,混杂着热意与几乎感觉不到的亮气。那是山里的老树呼吸时产生的一点灵气。
灵气……?
仁王突然感觉到了,那种之前只在梦里,后来在打网球时偶然出现过的感觉。
从身体深处,仿佛是由灵魂燃烧带来的力量。
温润的,有些凉又很温暖,想要留住又必须留住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闪过一道光。
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