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退堂!”徐驰倒也干脆,手一挥,退堂了。满堂衙役及堂外的百姓再一次面面相觑,这也叫过堂审案吗?先后提了两个人上堂,可是既没问话,又没上刑,犹如演哑剧一般。众人不知县令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好反对,反对也没用,因为徐驰早就撤了。
堂堂缙云县衙不过是个两进的小院落。第一进不消说了,自然是办公的地方,无非是公堂、左右签押房、殓尸房、门房,外加几间供衙役休息、存放刑具的房子。后一进正房则是县太爷的起居之所了,简简单单四五间房子,东厢房也有四间,乃是空着的。西厢却是县衙大牢。令徐驰匪夷所思的是,县太爷竟然和罪犯同处在一个院落之中。缙云县衙真是简陋得可以,比起一般民宅来,也大不到哪里去。当然,徐驰家的陈府,不在“一般民宅”之列。遥想后世的市政府、县政府,甚而至于镇政府,哪个不是高楼大厦、富丽堂皇?衙门林立,部门繁多,老百姓办事却无从下手。部门之间互相推诿,一件最普通的案子也能拖上十几年。徐驰不是历史学家,不是社会学家,也不是任何的砖家叫兽,他不知道这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历史的退步?
经过徐驰一天的观察,除周萱钱琳之外,还有两个书笔吏,三十个衙差,四个轿夫兼打扫卫生的,再加上徐驰自己,共计三十九个公务员,囊括了公检法等众多职能机构,与后世一个县动辄上万的公务员队伍比起来,真是太寒酸了。
那四个轿夫得了钱琳的嘱咐,正洒扫庭院,供县令大人起居。新任县令虽则年少,但在短短大半天之间,便得到了缙云百姓的认可,可见还是有些手段的。四个轿夫不敢小觑徐驰,纷纷拱手问安。
馨儿将一切打点停当,又在杂役的配合下,将饭菜备齐,县令徐驰大人开始享用上任以来的第一顿晚餐。
徐驰众人眼中的陈秦这两个月来的变化,感触最深的莫过于馨儿了。从人见人欺的窝囊废物到威风八面的县令大人,变化之大,足以让馨儿目瞪口呆。两个月之前,二人虽为夫妻,关系却是不平等的。那时的馨儿,对陈秦颐指气使,骂骂咧咧,陈秦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两个月之后,恰当地说,应该是陈秦死而复生之后,两人的关系依然是不平等的,但已经是颠倒过来了:骂骂咧咧、颐指气使的,变成了陈秦,唯唯诺诺、甘当受气包的,变成了馨儿。白天的陈秦,对馨儿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晚上的陈秦,对馨儿却是一种**上的折磨。不可思议的是,馨儿对“折磨”的适应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不管陈秦如何折磨,她都甘之若饴,并油然生出许多的快感来。若是陈秦半日不折磨她,她反而有点心痒难耐,心向往之。徐驰上任第一天,忙于断案,无暇顾及馨儿。馨儿顿感若有所失,不由得没话找话,询问起案子的事来,虽然她对案子并不关心:“三郎是如何知道那个华敏的?”
果不其然,徐驰眼一瞪,斥责说:“你只要知道洗衣做饭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多管闲事!”
馨儿确实如乖巧的小媳妇般“嗯”了声,再不说话。面对徐驰的斥责,馨儿心里是不很惧怕的,同时也不反感。
单绫并不清楚馨儿以前是如何对待徐驰的,自从找到徐驰,徐驰如何对待馨儿,单绫却再清楚不过了。或许馨儿有错在先,但如今她的表现,自己是亲眼目睹的,所以常常为之鸣不平。见徐驰斥责馨儿,便说道:“如今好歹没什么事,秦儿何不好好告诉馨儿,责骂她做甚么?”
“告诉她有意义吗?”徐驰真的饿了,只顾埋头吃饭。
单绫苦笑道:“馨儿你是没见过那尸身的刀口,与屠户宰杀牲畜的手法别无二致。绫姨起初也未想到这层,只是秦儿吩咐钱主簿捕了个人来,而那人却是个屠户,绫姨才明白过来秦儿,绫姨说的可对?”
徐驰若有所思,狄仁杰断案,有李元芳相助,包拯断案,有展昭相助。李元芳与展昭二人,一唐一宋,尽管时代不同,却俱是武功高绝,独步天下,可以独立完成一些诸如窥探、跟踪、打斗等高难度的任务,于破案有事半功倍之效。可是我有谁可用呢?单绫虽然会玩蛇点穴,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况且自己沉迷于她的成熟与艳丽,更是舍不得她亲蹈险地。缙云县中,钱琳目前看来是可信的,但年纪太大了,更不适合高风险的任务。徐驰不由想到台州的高林生与赵裕民,此二人虽然资质平平,但胜在年轻可信任,让他们二人来监视张刘氏,还是可以胜任的。徐驰自言自语道:“要是高县尉与赵捕头在这里就好了。”
“秦儿打算如何?或许绫姨帮得上忙。”单绫不知道徐驰怎么突然想到高赵二人,但必然有事去做。徐驰绝对没想到的是,单绫的武功,比起同时代的李元芳来,也不遑多让,否则的话,他的父亲也不会派她来寻找、保护徐驰了。
“你想想,今天我故意让张刘氏看到华屠户,却没有点破,假设你就是张刘氏,这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单绫笑道:“若此案确实是张刘氏与华屠合谋,则此时的张刘氏,必然如惊弓之鸟,也必然打点行囊,趁今夜月黑之时,逃离缙云,逃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徐驰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务之急是派一两个人把张刘氏监视起来,待张刘氏逃出缙云,再出其不意地将其擒获。到那时,张刘氏想抵赖也会理屈词穷,让她不打自招。”徐驰所要的效果是不打自招,而不是刑讯逼供。刑讯逼供固然简单有效,却容易滋生冤假错案,那是断案官吏没有能耐的具体表现,古今皆然。
“监视张刘氏并非难事,多派些衙役便是了,何须非要高县尉与赵捕头不可?”单绫笑道,心中却想,秦儿毕竟年纪小,只信得过自己认识的人。
徐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人派多了容易走漏风声,派少了我又信不过等下吃完饭我自己去一趟。”
单绫不由莞尔,这秦儿真是一根筋,把张刘氏拘了一审,便一目了然,何须弄的如此复杂?脸上却笑道:“秦儿不必派人监视于她,绫姨敢断定,张刘氏必不会逃跑。”张刘氏过堂时,单绫全都看在眼里,张刘氏那点小伎俩,小心思,如何逃得过她单绫的眼睛?
徐驰不解地问道:“你刚才不是断定她必定逃跑吗?怎么又推断她不会逃跑?”
单绫吃吃笑道:“因为张刘氏吃定了你。”
“吃定了我?”徐驰惊问。张刘氏有些姿色不假,但珠玉在前,比起单绫馨儿来,张刘氏只能算个屁呀。“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人?三十年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吗?”换作以前的徐驰,或许需要张刘氏解决某些问题,而现在的徐驰,那可是夜夜笙歌的。
单绫笑道:“你看不上人家,并不意味着人家看不上你。再说了,你既然对张刘氏无动于衷,却为何那般看着人家半天不说话?使张刘氏产生错觉,以为你对她意有所动,你这不是害人不浅吗?”以单绫对徐驰的了解,她当然知道,徐驰之所以怔怔地看着张刘氏半天,那不过是猫戏老鼠,胜券在握的表现。而张刘氏呢,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美色,自信心太过强大了。
徐驰想不到自己无意间的举动,一个一以贯之的神态,却产生了这样的效果,笑道:“你敢保证张刘氏不会逃跑?”
“绫姨不敢保证,”单绫道:“秦儿让钱主簿随便派个衙差到张家看着张刘氏就行了,光明正大的,无须藏头缩尾,其必然不会疑心。”
此时,钱琳领了两个仆妇模样的女子正好进入后院,听到单绫所说,施礼道:“禀大人,张刘氏领回她丈夫尸身时,卑职已吩咐两位衙差随行,并留在张家,以备大人随时提讯张刘氏之用。”这钱琳确实是个干才,由华屠至张刘氏,钱琳也看出端倪来,只是不明白,徐驰为什么不拘了张刘氏与华敏一并审问,却把张刘氏给放了,为其夫操办丧事。徐驰不说,他钱琳也不问,只暗中留了个心眼,打发了两个自己信得过的衙役,跟随张刘氏去了,但有不对,自己可及时掌握。
那两个仆妇也是见过徐驰的,待钱主簿禀告完,跪在地上朝徐驰磕头说:“民妇参见县太爷。”
小混混徐驰从来没把自己当个什么狗屁县太爷,赶忙把二人扶起来,向钱琳道:“这二位是钱老的家属吗?”
一声“钱老”,顿时又让钱琳热血上涌,再次施礼道:“回大人,此二人乃是卑职的街坊,勤俭利索,卑职请来服侍大人与两位小姐的。”钱琳并不清楚徐驰三人的关系,只好统称单绫与馨儿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