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去的地方十分隐蔽,属于巴顿厅长用私产在郊外购买的一处安全屋,其用途当然很特殊——用来审问狡猾的又非常重要的罪犯。
他们要审问的人就在这里。
风尘仆仆地下了马车,福尔摩斯抬起眼就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他先待麦克罗福特和他握手,才走上前去握手,问道,“在里面吗?”
巴顿点了点头,然后顿了一下,平淡回答,“还有一位你们的老朋友。”
这耐人寻味的停顿让福尔摩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注意到这位狮子般的男人不易察觉的奇特神色,他定定地看着对方,而巴顿不知是巧合还是逃避般地转过了头,对他们说道,“请进。”
麦克罗福特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眼,满脸微笑地慢吞吞踏进了屋子。福尔摩斯也转过头,用非常轻巧平淡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的确,她是一位非常擅长于引诱男士为她前仆后继的女士。”
麦克罗福特在前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巴顿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他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福尔摩斯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不知是何用意地轻声叹了口气,走进了屋子。
巴顿,“……”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走进屋子,情不自禁地,又闻到了那股让人蠢蠢欲动,若有若无,细嗅无影踪,但存在感却强烈到无法忽视的香味儿,属于某类生活精致并且一定十分貌美的女士。他的目光就像是被这香气牵引,缓缓移到了客厅中央,那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面戴黑纱礼帽的女人,微微转过来的侧脸雪白,红唇丰润如花,姿态优雅,看背影就让人遐想万千。
……好吧,夏洛克·福尔摩斯说得也并非完全不对。
他不知为何轻声叹息,走了过去,听见他们已经开始了交谈。
戴黑纱的女人,“呵呵呵,夏洛克好久不见你可比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瘦了不少——”
“日安,阿曼达秀,目测您比之前丰腴了一磅。”
麦克罗福特,“……”
巴顿,“……”
吐着鲜红指甲油捂在嘴唇上修长白皙的手瞬间就僵硬了,阿曼达冷哼一声,“一点都没变span class="url"/span。”
福尔摩斯朝她点了点头,镇定自若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可不是对所有女士都这样直接,”麦克罗福特说道,“您大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反击他,阿曼达秀。”
巴顿环视他们一圈,冷不防听见一个甜蜜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说道,“站着干什么,坐下,坐在这儿。”
鲜红的指尖指着她身旁的位置,不容置疑的语气。
有人又十分煞风景的笑了,巴顿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去,目光正好对上戴着黑纱的脸,隐约可见一双婉转多情的妙目,直直地盯着他,毫不见一般女士羞涩温柔,几乎可称得上是大胆以及露骨。
“我……”巴顿想说既然是第一次见面,未婚男女还是守规矩一些更好,他应该像福尔摩斯那样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那样显得沉稳又守礼……不料他还没开口,那让人浑身一哆嗦的声音又发话了。
“你在害怕我吗,巴顿先生?”
厅长立刻直挺挺地坐下了,面目严肃,姿势规矩极了。
女士吃吃地低笑起来,狮子一样的男人则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好了,别再捉弄巴顿先生了。”某种意味上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福尔摩斯清了清嗓子,看向阿曼达,“有人说,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啊是的,见到她的时候我可吓了一跳呢,明明那么活泼可爱的忻娘,这才多久不见,居然瘦了那么多,可让人心疼死了……”
福尔摩斯罕见地发怔,他倏然沉默下来,嘴唇微微抿起。
麦克罗福特挑了挑眉,“我喜欢这个反击,聪明且有效。”
阿曼达轻笑,斜瞅面色正常的福尔摩斯,“那么,你想要知道关于谁的消息呢,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不如来听一听对我们更有利的消息吧。”
“无趣,”颇为嫌弃地吐出这样的评价,阿曼达轻哼一声,“我倒是听说为了补偿朋友,那位忻娘可是花了好大功夫去安慰克利夫兰·霍克呢,只可惜人家不接受,她正在为这个问题头疼着呢。”
麦克罗福特又转过头去看福尔摩斯,很遗憾地没有发现任何让他感到愉悦的东西。
“她做得是对的,”福尔摩斯如此客观评价,“毕竟,她的决定使一个家族趋之毁灭,有效的补偿可以缓解她与克利夫兰·霍克先生之间走向终点的友谊。”
阿曼达,“……”
麦克罗福特,“噢我亲爱的弟弟,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福尔摩斯低咳一声,“我们该说正事了。”
阿曼达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好吧,给,这是她给我的填字谜。为了防止有其他人得到这个信息,我们不得不下点功夫,据说只有她,夏洛克,还有华生知道所有字谜的答案。”
华生?
福尔摩斯看了巴顿一眼,对方立刻意会过来,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你们专心填字谜,这件事交给我。”
麦克罗福特看着他的背影,“巴顿先生看上去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
阿曼达姿态优雅地位自己斟上一杯热茶,并不接话。
“巴顿先生是一位正直忠诚的绅士,可他和夏洛克一样,并不是一个良好的丈夫人选。”麦克罗福特点到为止。
福尔摩斯,“……”听不见。
“告诉我,大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一位良好的妻子人选吗?”阿曼达问他。
福尔摩斯们齐齐摇头。于是阿曼达心满意足地不再说话。
福尔摩斯看着眼前的这张填字谜纸条。
上面的问题大部分他很熟悉,全部都来自于他和诺拉共同阅读过的书籍。麦克罗福特注视他很快就完成了大部分的空白,只在两个问题上顿了一下。
“诺拉的胸-围是多少?”
麦克罗福特,“……”
接着他就看到福尔摩斯抬起头,似乎思考了几秒钟,接着又埋下头去,郑重,而且十分确定地写下了一个数字:36,b。
“……”
完全没有觉察到此刻兄弟复杂心理的福尔摩斯专心致志地玩字谜游戏,其他的他都很顺利地完成了,唯有最有一题却将他难住了。
“whereai?”
我在哪?
福尔摩斯艰难地在几个最有可能的猜测中试图做出选择。
“公寓,霍克城堡,萨福特郡?”
他不停地梳理着这段时间的线索,想要在这几个可能的答案里找出最合理的一个。而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阿曼达却笑而不语,兴趣盎然地看着福尔摩斯罕见的为难模样,并以此为乐。
直到华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先是很高兴地和所有人打了个招呼,继而看到了福尔摩斯专心致志的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颇有意思地笑了。
“噢,果然是诺拉的风格。”
福尔摩斯一动,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知道答案?”
“当然,我当然知道。”华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还需要犹豫吗,夏洛克,‘我在哪’?不管诺拉此刻在哪,她都会在她最爱的人心里,难道不是吗?”
原来如此!
福尔摩斯醍醐灌顶,立刻毫不犹豫地提笔写下他非常确定的答案: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里。
华生,“……呵呵还真肯定啊……”
麦克罗福特凑过来,“完成了?那么地址是什么?”
福尔摩斯将所有答案都汇聚在一起,逐渐组成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摄政(街),匹卡德利(广场),36(号),b(区)span class="url"/span。”
“牛津(街),赛尔福利奇(店)。”
“伦敦,白厅,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
“前两个工厂我知道,”麦克罗福特说道,“可最后一个,是什么?”
“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确切的地址。”
阿曼达,“别看我,我只是来传信而已,我什么也不知道。”
反倒是华生开口了。
“这几天你们要去哪儿吗?”
福尔摩斯顿了顿,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无情划掉,而是改成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将去的地方”。
——我在哪?
——夏洛克·福尔摩斯将要去的地方。
他嘴角缓缓浮上一丝微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华生好奇地问。
福尔摩斯将这张纸条叠好,塞回口袋里,才抬起眼,眼神明亮极了,“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谁?”麦克罗福特问,大概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明白福尔摩斯究竟在说谁。
“我们搞错了,一直都搞错了,麦克罗福特9记得吗,那张地图!塞在烛台里的地图,所有的消息和证据都指向了首相府,可到了最后证实那根本不可能是首相本人,于是我们顺理成章地找到了亚科·霍克,我们抓到了他,成功扳倒了他和他的家族,裁去了莫里亚蒂的一条左膀右臂——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麦克罗福特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似乎醒悟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阴沉下去。
“是的,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难道我们都没有怀疑过找到答案的过程实在过于简单,根本没有人阻拦,每找到一个线索都是那样恰到好处的容易,而我们被其他的琐事分去太多注意力以至于没人怀疑——”
“怀疑什么?”这是去而复返的巴顿。
“中心。”福尔摩斯激动地握紧了扶手,“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麦克罗福特轻轻叹息,靠回了椅背,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深重的疲惫。
“你们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哪儿?”
巴顿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唐宁街10号。”他说,“首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