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和诺拉匆匆走出古董铺子,对后面老板疑惑的喊话置之不理。
“我假设夏洛克已经有了答案?”看到福尔摩斯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诺拉不禁微微一笑,打趣道。
福尔摩斯正了正宽领结,戴上那顶黑色的礼帽,慢条斯理地回答,“可以这么说……我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现在只差一锤定音——我们需要证据。”
“哦?”诺拉挑眉,“让我猜猜,证据就是那个关键人——麦克亚当?”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福尔摩斯微微抬起下颔,十分愉悦的笑意浮现在他的眼角,“你不需要用肤浅的辞令和繁复的社交礼仪去应付那些头脑空空的大蠢蛋,就像玩猜谜游戏,只要一个明确的线索,你的伙伴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答案。”
诺拉微笑,“能够被鼎鼎大名的福尔摩斯先生称为伙伴,我想这种荣誉会比看到华生懂得欣赏音乐更来得崇高啦。”要知道在后世以福尔摩斯的全世界高人气,他唯一的“伙伴”约翰华生可是享有全球女性男性的各种痛恨爱护以及嫉妒。
福尔摩斯听到如此高的评价反而停住了步子,略带审视地转过头注视她,斟酌几秒后,缓声开口,“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对方严肃的表情没有让诺拉有所动摇,她耸了耸肩,“洗耳恭听。”
“如夏普小姐所言,您出生自一个并不怎么富裕的家庭——并无冒犯的意思,家乡在利物浦的乡下,来伦敦也不过半月光景,却对我的名号仿佛如雷贯耳——当然名声一向和个人品格以及智商有关,”即使是抱着疑惑福尔摩斯也不忘自夸一把,“我很奇怪,您究竟是从哪里听说到我,并且毫不吝啬如此高的评价呢?”
终于来了——在听到这个几乎宿命性的话题后,诺拉反而松了一口气,她扎得高高的马尾显得人极为精神干练,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如生长着金雀花的旷野一样恬然悠远,微笑着注视他,缓缓开口,“不瞒您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听说过您,在来到伦敦之前。”
福尔摩斯挑眉。
“还记得两年前您侦破的那起案件吗,马斯格雷夫礼典案?”
福尔摩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所侦破过的案子从不会遗忘,任何细节也一样。
诺拉笑了笑,眼睛里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神色,“您可能不会记得了,虽然那件案子并不轰动,但我仍然在第二天的报纸版面上看到了它——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您的名字,并且对您有了十足兴趣。”
她丝毫没感觉到语句里某些歧义成分让福尔摩斯不自禁眉梢一动,只是继续说道,“当时警察厅对这件案子诸多遮掩,这才引起了我的兴趣,而之后即使他们对您的名字一带而过,我却是知道,能够让一向高傲的警察厅也束手无策,却让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破了案,这位主角该有多么不同凡响。”
即使这些故事是早就编好的,但诺拉对福尔摩斯真正的评价却只高不低,相信没有人会不认同此刻她的话,“于是我开始注意到您,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您真是一位极为低调的人物,即使我从不遗漏报纸的新闻案件,却也无法找到丝毫您的消息——好在我是幸运的,一年前我在杂志上看到了您的那篇关于批判愈创木液实验法的弊病,推崇新的混合鉴定血液方法的文章……”
“您也看了那篇文章?”福尔摩斯这回真正惊讶了。
“是的。”诺拉镇定地说,“您还说,如果去年就推广了这种方法,那么法兰克福的彼少夫案,布莱德的梅森,莫勒案将早早被侦破。”她的微笑充满了肯定,“虽然没有多少人认同您的论调,但我却对此充满了兴趣。”
“只可惜后来到我家世遭变,我也没有再见到您发表任何文章,亦或是我错过了阅读它的机会。”诺拉叹了口气,继而面色一振,目光明亮,“不过大概上帝也没有想到,我会在来到伦敦之后遇到您,在认亲失败以后。如果真有命运这种东西,那么我应该感谢它,诺拉浑浑噩噩度过了十八年的时光,却在这里遇到了真正的朋友,伙伴,并且有机会将我知道的,喜爱的东西分享给他们,没有人比我更幸运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微笑着,目光恳切。以她自己的经历来评判,其实大部分都属于实话,她对福尔摩斯人格的赞赏,对他知识涉猎广泛的肯定,以及破案上认真坚毅态度的喜爱,她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只除了那不能告知任何人的一点。
毕竟,那件事,就连福尔摩斯这样的人都不会相信。
有时候对无知的恐惧会让一件事的后续变得十分可怕,穿越这件事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无异于异端邪恶,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一种类似于毁灭的境地。
诺拉一鼓作气将所有话都说完,语毕,微微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福尔摩斯站在原地,似乎愣了许久,直到发觉了她的目光,才猛然回过神,眨了眨灰色的眼睛,手下意识去摸烟斗,发出拖长的,略显迟钝的一声,“哦——”
他试图让自己刚才的模样消失在如今若无其事的镇定里,他的表情十分沉稳,握着烟斗的手修长有力,目光深邃冷静,如果忽视他嘴边无法隐藏的笑意,他看起来十足高傲而富有智慧风采,“hmm……真相可令人感到惊讶,我竟不知道在许久之前就拥有了这样特别的……”
他微微侧过头,似乎在思考究竟该使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她。
“粉丝。”诺拉说道,见福尔摩斯疑惑地看过来,顿了顿,解释道,“恩……就是拥护者,支持者的意思。”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看来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粉丝……对,对于您的喜爱,我很高兴。”
不同于其他人的客气和敷衍,福尔摩斯嘴里的“高兴”代表着他真正的情绪,对于一向把褒义词用作嘲讽意义的夏洛克来说,他现在形容的感觉无疑十分难能珍贵。
“不不不。”诺拉微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她把“pleasure”咬得十分重——福尔摩斯是无法体会她此刻的心情,作为一个经久不衰的全民偶像,能够在他的身边学习到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仅仅“荣幸”这个效力微弱的词汇是无法诠释足够的。
“好了,令人感动的互相恭维就到此结束了。”福尔摩斯愉悦地微微弯起了眼睛,语气带着不明显的笑意,“该回到残酷的现实世界,诺拉,你认为我们应该到哪里去找那位麦克亚当先生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正了正脸色,随着福尔摩斯的意思作出推断,“那么对于麦克亚当先生来说,什么地方最危险,又最安全?”
福尔摩斯和她对视一眼,几乎是毫不思索,同时说出了答案——
“面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