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辉的案子二次开庭,谢宗麒有事走不开,顾忆湄和蔡佳陪着顾太太一起听审。庭辩过后,法官当庭宣布判决。
数罪并罚,顾建辉被判有期徒刑17年,持有的顾氏股份不足弥补股东及债权人损失的部分,查封个人名下所有财产赔偿。
判决一出,顾太太当庭晕倒,顾忆湄和蔡佳手忙脚乱地把她架出去,十分钟后,120急救车开过来把顾太太抬上车。
医护人员问清顾太太晕厥原因后,给她扣上氧气呼吸器,测试她脉搏。顾忆湄焦急不已,蔡佳不停安慰她。
医院里,医生替顾太太检查过后,建议她住院两天观察病情。
“医生,能不能不住院,我想回家。”顾太太苏醒过来,恳求医生。医生见她神智清醒、行动自如,嘱咐两句也就同意了。
回到家里,母女俩恨不能抱头痛哭一场,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顾忆湄安慰母亲:“芷汐说,经济犯只要表现良好,最后都会减刑的,只要爸爸身体没有问题,说不定过几年也就放出来了。”
“谈何容易。”顾太太面如死灰,女儿的安慰并不能减轻她心头痛楚。让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去监狱里过不见天日的日子,比杀了他还折磨。
母亲上楼,顾忆湄孤零零站在客厅里,不知何去何从。判决下来,也算尘埃落定,她这么安慰自己,决定先回房好好睡一觉再考虑将来的事。
离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顾忆湄开始打包自己和顾太太的衣物用品。
她已经去看过傅冬平找的房子,只有六七十平米,两间卧室、独立厨卫,客厅和房间都很狭窄,根本摆不下顾家原来的那些大型家具。
母女俩的衣服堆出来壮观无比,都带走是不可能的,顾忆湄打电话给蔡佳和苏芷汐,让她俩来挑选些衣服拿走。她和母亲的衣服一水儿的名牌,有些连吊牌都没剪。
看着琳琅满目的衣柜,蔡佳感叹,不知多少女人梦想获得这样的奢华生活,穷其一生也不能够,但是和顾家母女享福二十多年,却要放弃这一切相比,前者似乎还更幸福一点。
“新家房间小,只能放下两个衣柜,都是好衣服,扔掉也可惜,你们选一选,看中的就拿走。”顾忆湄此时只穿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声音也恹恹的,强打着精神。
蔡佳和苏芷汐翻了半天,相视苦笑,大小姐的衣服华而不实,她俩都是工薪阶层,根本也找不到机会穿出去,然而,顾忆湄盛情难却,就算是帮她分担,她们也要拿走几件。
顾忆湄下楼去叫管家,也让她来挑选衣服。
“我和妈妈的晚礼服估计以后再无用处,蔡佳姐,请你帮我捐出去,到二手店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也要留几件呀,万一参加婚礼或出席活动什么的,也还能穿。”蔡佳抚摸着那些柔软精致的面料,替顾忆湄舍不得。
“该留的我已经留了,装了两大箱,这些是真的没法带走。”顾忆湄叹息一声。
管家拿起其中一件貂皮大衣,叫道:“不行,这件一定得留下,太太最喜欢这件衣服,眉豆,你还记得吗,是你考上茱莉亚那一年,你妈妈去纽约看你时穿的。”
顾忆湄怎会不记得,妈妈穿着这件紫貂羊绒大衣,袅袅婷婷从车里下来,看到的人无不惊为天人。怎么会有这么高贵端庄气质出众的太太,连老师都觉得惊讶。
“鹭岛又不冷,一年四季没有冬天,也不会下雪,哪里还穿得着。”顾忆湄故作轻松地笑。
“那也要留下,给太太留个纪念。”管家眼圈都红了。顾太太如今那个情况,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看着让人心酸。
顾忆湄没再多话,把衣柜里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放到床上。她以前的衣服质料华贵做工精致,料子不是绸缎就是雪纺加蕾丝,穿起来像个小公主,以后她哪里还有心情穿这些。
随手拿起一件吊牌都没剪掉的抹胸小礼服,顾忆湄道:“芷汐,这件小礼服很好看,你拿去,年会晚宴都能穿。”
苏芷汐看看,笑道:“我的胸又没你那么大,抹胸款我撑不起来。”她选了另外一件葡萄紫色的小礼服。
“眉豆这些衣服都挑身材的,她穿着好看,别人穿就不一定了。”蔡佳跟管家说话。
管家附和,看顾忆湄一眼,见她虽然穿着简单的白t恤,好身材却也呼之欲出,每年好几万的健身卡,还经常游泳骑马打网球,身材怎么可能不好呢。顾太太也和女儿差不多,每年花在保养上的钱够别人养活一大家子。
几个女人挑选了一下午,管家和两个年轻女孩各自拎着一大包衣服下楼,顾忆湄把剩下的衣服打包装起来,准备送到二手店。
坐在地板上,顾忆湄背靠着打包好的衣服,无声地点起一根烟抽起来。
恋恋不舍看着自己的房间,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一个故事,如今被迫离开,感情上始终难以接受。
这些天,她流了太多眼泪,到这时泪腺已经枯了,再怎么想哭也出来,烟雾弥漫中,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心空落落的。
烟烧到手指,她才发觉身边早已落了一地烟灰,怕给人看见,赶紧用手抹干净。头发多日没打理,草一样披在肩上,顾忆湄狠起心肠,到梳妆台前拿起剪刀,剪断一大截。
管家进房间来,看到这一幕,默然不语,上前从顾忆湄手里接过剪刀,替她把发型修剪完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齐肩短发,顾忆湄笑了。
“眉豆,以后少抽烟。”管家有意无意地说。顾忆湄心中一沉,原来家人早就知道她抽烟,亏她还躲躲藏藏。
管家笑笑,“你跟宗麒分手以后就开始抽烟,我一直知道,太太不知道,你也别让她知道,在她心里,你是她的宝贝。”
“王阿姨,谢谢你替我保密。”
“宗麒那孩子虽然有些方面不够理想,但他还很爱你,你该好好考虑一下他。”管家善意地提醒顾忆湄。顾忆湄苦笑不语。
搬家那一天,傅冬平和蔡佳都来帮忙。
傅冬平指挥工人把要用的家具抬上车,蔡佳则在一旁和顾忆湄说话。
“我已经找了一份新工作,给高小姐当私人助理。”蔡佳已经安排好自己的出路。顾忆湄皱皱眉头,“哪位高小姐,我认识吗?”
“高雪心。”蔡佳揭开谜底。
“她?”顾忆湄眉头拧得更深,随即又松开,为谁工作不是工作,她哪有资格去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
“挺好的,我听说她待人大方,给你的薪水应该很优厚。”顾忆湄恭喜蔡佳谋得高就。
蔡佳热心道:“我也会帮你留意适合你的工作,我表哥有个朋友是开人力资源公司的,我已经拜托他。”
“谢谢。”顾忆湄感激这些雪中送炭的人。
“别客气,顾太太平常待我母女一般,也是我报答她的时候。”蔡佳看到顾太太从屋里出来,怕她摔倒,赶忙过去扶她。
“房子两周后拍卖,到时候,要我陪你参加吗?”傅冬平问顾忆湄。顾忆湄摇摇头,“我不想去,这里卖给谁都跟我无关了。”
坐到车上,顾忆湄始终没有回头再去看昔日的家园一眼,眼睛里却有无尽的悲哀,她低头攥着母亲的手,暗自期盼,只要母亲好好的,他们一家还有希望。
新家地方狭窄,甚至不如顾忆湄以前的琴房大,竖琴无处安置,顾忆湄只得把它放到阳台边的角落,罩上白布,反正自己以后也不会再有弹拨它的机会。
在管家和蔡佳的帮忙下,顾忆湄把新家收拾妥当,站在客厅很有成就感地看着一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后这里就是她第二个家,至少,能替她们母女挡风遮雨。
“人贵自立,眉豆,看到你和太太能重新开始,我们都替你高兴。”管家打心眼里佩服顾忆湄,别看她年纪不大,遇到事情还是挺能承担的,自己撑起一个家。
“多谢你们帮忙。”顾忆湄去厨房烧开水,给她俩泡茶喝,人家帮了她们这么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人都走后,顾忆湄去母亲房间里,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眉豆,你自己吃。”顾太太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顾忆湄劝道:“好歹吃一点,不然你如何撑下去。”
顾太太叹息半晌,“熬点白粥,别的我也吃不下。”顾忆湄也没有胃口,去厨房炒了个青椒土豆丝,煮好白粥,和顾太太一起吃饭。
有人按门铃,顾忆湄去开门,见谢宗麒站在门外,打开门。谢宗麒把手里的花篮给她,“恭贺乔迁。”难得他是个有心人,顾忆湄跟他笑笑,领他到客厅。
“还不错,虽然地方小但实用。”谢宗麒参观了几个房间,觉得以顾家母女此时的处境有这样的居住环境也算不错了。当初他和母亲刚离开顾家那一阵,住的是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地上到处都是老鼠屎。
顾太太留谢宗麒吃饭,谢宗麒没有推辞。顾太太亲自给谢宗麒添饭,不小心打碎了碗。顾忆湄忙道:“妈,您坐着,我来扫。”
谢宗麒见此情形,心中不是滋味,过后私下里问顾忆湄,“伯母这样的情形,你还能出去工作吗?”
“没关系的,她现在是伤心过度了,又没做惯家务,过一阵子她会好的。”顾忆湄不想令人觉得她们母女处境堪忧,尽量宽慰自己也宽慰别人。
“你呢?你能适应?”谢宗麒疼惜地握着顾忆湄双手,感觉她原本柔软的双手皮肤变得有些粗糙,低头看看。
“没什么不能适应的,爸爸年轻时投资失败,家里也过了一阵苦日子。”顾忆湄神色淡漠,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谢宗麒道:“现在可不比那一次。”他更想说的是,那一次你母亲有丰厚嫁妆,顾家尚不至元气大伤,两三年后也就翻身,这一次,顾家已经完了。
“我知道,我会照顾妈妈。”连日的操劳让顾忆湄憔悴而麻木,她没有心情谈这些。
谢宗麒见她心情低落,也不便再说什么,嘱咐她,“有事情打电话给我,能帮的我会帮你。”顾忆湄点点头,勉强挤出笑容跟他一笑。
谢宗麒心头怜念顿生,轻抚她头发。
送走谢宗麒,顾忆湄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因为房间小了,她以前的大床摆不下,只能换一张小点的床,睡惯了大床的她,感觉这张小床连翻个身都不够。
看到床头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她久久发呆,再美的花,也有凋零的一天,自己就像这些花一样,刚到了盛开的季节,就被吹落在北风里。难道以后的人生就这样了?蜗居、为薪水而忙碌,庸庸碌碌过一辈子?
谢宗麒说,愿意负担她未来的生活,能相信他吗?内心深处,她还是有点相信他的,毕竟在两小无猜的年龄曾经爱过,如今她失去一切,他还肯负担,足见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不迟不早的,邢栎阳打来电话问候,“听说你们今天搬家?”“嗯,今天早上搬的。”顾忆湄听到他冷清的声音,心里竟有些许安慰。
“现在住哪里,地址方便告诉我吗?”
顾忆湄把地址告诉他。邢栎阳沉默片刻,大概是在拿笔记下。
顾忆湄听他闷声不响,主动道:“邢律师,你明天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之前说要谢你,一直也没机会。”
“明天?可以,下班我接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