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双管俱下,明地里尽力表现得积极些,尤其是全力以赴投有关领导之所好,把本职工作做得更出色一些,为扶正打下良好的基础。暗地里则东奔西走找关系,请客送礼委托人。
可他这次搞错了,以为要扶正,越往上走关系越硬,把握就越大。殊不知关系要真正打得进,打得通才行,否则就是劳命伤财,一无成效。是的,这次他虽然把关系通到了省里,但都不得要害,空耗精力白化钱。甚至还被社会上的个别无赖,打着省里组织部某领导亲戚的名义,以给他扶正进行疏通活动为名,敲诈去了好几万元钱。
最后,朱金和才明白过来,其实,他最好的靠山还是市里主管文教的周副市长,找别人都白搭。当然,最有用的还是市委书记。但他不认识他,只在开会的时候看到过他,那是没有用的。市里有多少像他这样的副处级干部啊,没有特殊的关系,是走不进他家门的。就是进去了,你也不好说话,更不能送礼送钱。只有通过周副市长,帮他疏通关系,或者把他引荐给梁书记。
于是,这天晚上,他拿了一张里面有五万元钱的银行卡,开车来到周副市长的家里。这次,他没有买其它的礼品,怕在周副市长家里撞见熟人,难看。要是传出去,对他的扶正不利。
还好,这天晚上,周副市长不在家,家里也没有别的人,只有他爱人和儿子在。这样最好,枕边风有时更有效果。他按响门铃后,市长夫人打开防盗门上的小方窗见是他,马上热情地说:“唷,是朱局长啊。”说着打开门,把他迎进去,又是让坐,又是倒茶。
朱金和一坐下来就从包里拿出那张银行卡,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放说:“周市长不在,我就不多坐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教育局胡局长要退休了,我想竞争这个位置。请他帮我跟梁书记说一下,或者找机会引荐一下。”
市长夫人说:“嗯,要当正局长,是得征求梁书记的同意。看来,你得走通这个门才行。”
朱金和说:“我不认识梁书记,不,认识是认识的,但没有交情,不好说话。必须有人引荐一下。我也没有别人,只得再麻烦一下周市长了。”
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市长夫人叫住他,指指茶几上的银行卡说:“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客气?里面有多少钱?”
朱金和讪笑着说:“不多,只有五万。”
市长夫人说:“密码。”朱金和这才一拍脑袋:“你瞧我,这个都忘了。”其实,他不是忘了,而是故意不说。他想等周市长给他引荐了,或者办了事,才告诉他。没想到这个贤内助直接问他要了。他就只得告诉她说:“686868,很好记的。”
钱的作用是神奇的。只过了一个星期,周副市长就打电话给他了。这天下午三点多钟,周副市长把电话直接打到他的办公室里:“朱局长,我已经帮你跟梁书记打过招呼了。他说对你的印像不深。看来,你得去给他加深一下印像,但第一次去,你要注意分寸,明白吗?否则,要适得其反的。他来了时间不长,我也吃不太准。你不要操之过急,要见机行事。他是个研究生,有些品味的,对了,他好像很喜欢名人字画的。他家里和办公室里,都贴有这些东西,你不妨投其所好试试。等一会,我把他家的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朱金和感激说:“周市长,这次又让操心了,反正,我都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钟,朱金和拿着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一幅三万多元钱买的名家画作,提心吊胆地来到了梁书记的楼下。
他不敢早登门,怕在他家里碰上熟人难堪。他站在楼下,仰脸望着梁书记亮着灯光的窗口,两腿有些发颤。他知道这次上去,关系重大,能不能顺利抚正,也许就决定于这次登门拜访。
他站了一会,才鼓足勇气,抬腿走了上去。来到三楼,他又犹豫了一会,才举手敲门。门上“啪”地打开一个小方窗,里面露出一个漂亮女人的头颅:“谁呀?”
“我,呃,找一下梁书记。”朱金和背上热烘烘地有些刺。
“梁书记还没回来。”女人口气硬硬地问,“你是?”
他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名字。一个副局长对她来说,也许太小了点。就有些尴尬地说:“我,嘿嘿,那就不打扰了。”连忙转身走下去。
到了下面,朱金和想,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要是梁书记外出开会,或者出国考察,这一担搁,就要很长时间,那样就要错过这次机会了。
于是他像影子一样,在黑影里时而蹲,时而立,时而轻轻走动,苦苦地等着。他胆战心惊地缩着肩膀隐在树影里,怕给人发现,也担心见到梁书记后受到他的批评……
夜深人静,冷风飕飕。黑洞洞的小区里很少有人走动,只有昏黄的路灯,冷冷地照着孤零零的他。他站得腰酸背痛,真想转身回去。还是顺其自然吧,争这个职位有意义吗?靠这种方式得到的位置行吗?
算了吧,他低头在黑暗里像精灵似的徘徊着。徘徊来徘徊去,他又看到了孙敏敏鼓励的眼睛,听到了她温馨的耳语……又浮现出苏红玲青春美妙的身影,身上又来了力量,我一定要努力,让她们看看,我朱金和是一个出色的男人,是一个不断进步的男人,你们爱我不会错。关键是副字当头,名不正言不顺,什么事情都不好办。
想到这里,他就决心再等下去。一直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才见梁书记的车子从外面开进来。梁书记钻出车子,从车屁股里拎出几包东西,有些吃力地走上楼梯,车子开走了。朱金和不顾一切地追上去,轻声喊:“梁书记。”
头发黑亮的梁书记回头见是他,有些警惕地问:“你是?好像见过,但我想不起来了。”说着就转身埋头往上走。
朱金和紧跨几步追上他,小心翼翼地说:“梁书记,我叫朱金和,教育局的,嘿嘿。”他尴尬地边跟着他往上走边轻声说,“周市长不知道跟你说过没有?呃,我在下面,等你好长时间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这么晚了,什么事啊?”梁书记淡淡地说。
朱金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涎着笑脸,默默地跟他走进门。将那幅画悄悄往沙发上一放,手足无措地坐在那,看着这个装饰一新的大套,紧张地等待着。
从房子的格局到装饰的款式,从灯光的色调到家具的式样,粗略一看,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细致看,才能发现装饰用料其实很高档,大都是进口货。面砖好像是西班牙的,厨具是意大利的,有的不知道品牌,每一件东西都很精致。但最独特的地方,还是客厅素雅的墙上,恰到好处地挂着一些名人书画,使整套房子显得俗中有雅,华中有实,一定程度上显示着主人公的雅兴和品味。
梁书记将几包礼品放好,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说:“周市长跟我说过一次。你是教育局副局长朱金和,对吧?”
朱金和赶紧点点头:“对对,我听过梁书记几次报告,都很生动。”
梁书记说:“他说你虽然副职当了时间不长,但有锐气,有能力。”
“我,呃。”朱金和有些难堪地说,“梁书记,时间不早了,有几句话,我想找你说一说。”他见梁书记神色平淡疲劳,忽地打住,不敢说下去。
梁书记看着他,果作不知地问,“有什么话,就说嘛。”
朱金和这才有些尴尬地说:“我想,我们教育局的一把手,还是从教育系统产生比较好。”
“为什么?”梁书记目光犀利地盯着他,带着讽喻的口吻说,“当领导就一定要内行吗?怎样才算内行呢?你大概是吧?可我听说,你好像也是从企业调到教育系统的。”
朱金和的心一阵发紧,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想,既然来了,就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于是他一下狠心,不顾一切地说:“我认为,我,还有颜局长,都是有竞争优势的。”
梁书记不认识地看着他:“哦?什么优势?”
“我,”朱金和抹着额上的汗水说,“我们都在教育系统干了好几年,颜局长当了六年副局长,我虽然才当副局长,可也……”
梁书记笑了,掏出中华烟抽起来:“你倒很自信的嘛,还能为别人着想,不错,这一点,我比较赏识,可一切都得按照组织程序来,你说是不是?”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点到为止吧,朱金和知道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便起身告辞:“那梁书记,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我知道,这事得由你们市委常委讨论决定,我只是来向你反映一下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