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姨娘是被逼迫的,这一切都是九小姐主使。”彩鹊声泪俱下的大声控诉,“请世子和夫人明鉴,我家姨娘势单力薄,只是情非得已。”
最大的害虫,原来是在这里呢!
彩鹊此言一处,无数道探求的目光就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毕竟,联系到今日一大早发生的事,明乐是完全有理由来做这件事的。
而又当然,她现如今的身份地位也足以胁迫的了白姨娘为她所用。
只不过白姨娘听了这话,却是惨然一笑,无奈的闭了下眼——
这样一来,倒是彩鹊狗急跳墙,把她的罪名给彻底坐实了。
易明峰已然是不想这件事上继续浪费精力,只就冷嗤一声,甩袖懂道:“一派胡言!”
彩鹊一愣,有些摸不着头道。
但是开工没有回头箭,她也容不得多想,再接再厉的急忙道,“世子明鉴,奴婢不敢撒谎,我家姨娘就是被九小姐威逼胁迫的,那药也是九小姐给的,世子若是不信的话——”
她有些慌了,却也就什么都顾不得,眼中突显一抹厉色,咬牙道,“大可以去九小姐那里也搜一搜,保不准那药她屋子里也还有剩余。”
易明爵闻言不觉皱眉。
明乐却是讽刺的暗笑出声,“这武安侯府的规矩真是越来越隆重了,这一天之内,居然就要两次去搜我的住所,就算是在宫里,我倒也不见得会被人这般看重!”
既然白姨娘被撤出来,彩鹊就能料出个大概,应当是事情败露,她此时建议去搜菊华苑,根本就不是指望能搜查所谓的罪证,只是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想着如果一旦动静闹起来,之前被白姨娘重金收买的芷玉能够火上浇油再打一耙,所谓三人成虎,到时候明乐就很难彻底置身事外了。
毕竟明乐和萧氏不对付是真,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萧氏没理由会放过。
侧重点一转移,白姨娘也就有机会撇出来了。
“人言可畏,清者自清,为了以示清白,让他们过去瞧上一眼又是何妨?”萧氏冷笑,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对混迹于人群里的春竹使了个眼色。
当时从易永群那里搜出来的药一共有两瓶,一瓶用来指证白姨娘,此时她手上还掐着一瓶。
既然有人提供了现成的机会在眼前,不顺水推舟的永绝后患,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
她自以为这个眼神交流的隐晦,却依旧没能逃过明乐和易明爵等人的眼睛。
易明爵的视线淡淡一扫,讥诮道,“三哥,这些闹剧也该适可而止了,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如果——”
易明爵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目光冷淡的扫了萧氏一眼。
彼时春竹已经打算浑水摸鱼的退出人群去早做安排。
这样跳梁小丑的把戏,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
易明峰皱眉,面色沉郁的冷声吩咐道,“母亲哀伤过度,春竹,你先扶了母亲回去把衣裳换了吧。”
春竹一惊,反应了一下才急忙垂眸下去掩饰情绪,跨步挪回萧氏身边道,“夫人,奴婢先陪您回去。”
易明峰会胳膊肘向外拐,萧氏也不有些不满,只不过她更了解易明峰凡事周到的作风,所以就强压下一口气,挥挥手先带着自己的人折回兰香居去换丧服。
萧氏的人马一走,这边的院子里倒是不再那么拥挤。
易明峰捏着手里的小瓷瓶看向白姨娘道,“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还可还有话说?”
“我家姨娘是冤枉的,是九——”彩鹊急忙辩解。
“拖下去,堵了她的嘴,处置了!”易明峰冷声喝道,根本不由她多言。
彩鹊还想说什么,已经有两个护卫上前,捂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白姨娘一直闭着眼苦笑,看那表情倒是大有些壮志未酬的怅惘之感,直到此时听到易明峰的声音才缓缓重新睁开眼睛,凄惶的摇了摇头。
“是我做的,和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白姨娘道,“之前因为要送八小姐去平阳侯府的做妾的事,我求过侯爷,可是侯爷推脱是后宅的事情没有理会,前段时间八小姐又出了事,我心里就一时想岔了。至于彩鹊——她许是被吓着了,为了替我开脱才慌不择路的攀咬上九小姐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死到临头,她倒是泰定,不仅一五一十的认了罪,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叫人挑不出毛病——
既然明知道斗不过明乐这些人,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不给易明清留后路?
横竖这是件丑事,为了侯府的声誉,易明峰一定会严格控制消息,尽量低调的处理,她一个人承担下来,这件事就会以最快的方式彻底埋葬到尘埃里。
一切尘埃落定,易明峰脸上的表情未有一丝松动的一挥手。
马上就又有几个护卫上前把人拖了下去。
白姨娘倒没像彩鹊那般激烈的反抗,很认命的被人“请”了离开,起身之前她却是目光凄然又看了明乐一眼,然后才涩涩一笑跟着护卫走了。
目送她离开,在场的女人们都是惊惧不已,个个苍白着脸,使劲的低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不管这事只是白姨娘所未还是和九小姐有关,撞破了这样的丑事,对她们而言,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易明峰负手立于人前,就能造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今天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易明峰道,声音没有平仄起伏,而透着森凉冰冷的气息,字字句句的砸下来,像是三九寒天的冰渣子,听的人脊梁骨都一阵一阵的刺痛,“父亲是突发急症去世的,全都管好你们的嘴巴,如果叫我听到任何以外的闲言碎语,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说完就是一甩袖,连看都没有再看明乐姐弟一眼就大步的走开。
他先是命人去取孝服,自己却没回有马上回兰亭阁,而是直接去了兰香居找萧氏。
彼时萧氏也已经被人服侍着换了丧服,正脸色阴沉的坐在二楼卧房的桌前喝茶。
“白姨娘那贱人好歹是恶有恶报了,夫人您也放宽心好好的调养着自己的身子吧。”春竹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
“让她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萧氏手里使劲捧着茶碗,牙齿咬的咯咯响。
以她现在的心情,是恨不能将那对狗男女抽筋扒皮来泄愤的,但又偏偏情况不允许,只能叫他们这样悄无声息的死。
虽然她设计了白姨娘和易永群为自己报了仇,但她自己这身子亏损至此,也没了多少盼头,想来都觉得荒凉。
春竹不敢接茬,使劲的压低脑袋,正在如坐针毡时候,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恰是看到楼下易明峰走了进来。
“夫人,是世子来了。”春竹眼睛一亮,急忙道。
说话间,易明峰已经快步走上楼来。
“见过世子。”春竹挤满屈膝行礼。
易明峰的脸色十分难看,于平时的冰冷之中又加了几分阴沉晦暗,直觉从她跟前走了过去,冷声道,“你先出去。”
“是!”春竹被他的脸色吓住,忙不迭应声下了楼。
“外头的事,小六已经在安排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一会儿换了衣服你去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变通或者添置的地方。”萧氏道,神情冷淡的垂眸呷一口茶。
“母亲!”易明峰强压着心里的火气坐在了椅子上,他像很是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皱眉看向萧氏,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虽然明乐也有动机和立场来做这些事,但对他而言,到底是谁出的手,一目了然。
萧氏冷着脸,脸上也是罩了一层寒暄,过了一会儿才冷笑出声道,“你过来就是要质问我的吗?”
“你——”易明峰有些气结,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萧氏与他对视,满眼都燃烧着仇恨的火光。
母子两个,四目相对。
半晌,还是易明峰一甩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窗前站定,然后开口打破沉默道,“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夫君我的父亲,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忍的,而一定是要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来解决?那个丫头这几日也正在府里,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这件事有多冒险?若是稍有不慎让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哪怕是我也保不住你的。”
不仅如此,一旦府里闹出这样的丑闻,莫说是萧氏会受千夫所指,他们整个武安侯府也会因此而声名扫地,而成街头巷尾受人争议的笑柄。
历来朝廷官员任职都要考察德行,若是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头,他以后在通辽之间的地位和官场上的走势都会被牵累。
所以说,今天这整件事不是他想要息事宁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他只能这么做。
“那个废物早就该死了。”萧氏此时的心理已经扭曲的近乎疯狂,只就阴测测的笑着,面色狰狞道,“早些年,若是没有你舅舅的扶持和暗中帮忙,这武安侯的位子哪里轮的着他来坐?我萧家对他可谓仁至义尽,可他却是怎样对我的?他吃里扒外、恩将仇报,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看看,峰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萧氏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捂着脸失声痛哭,“你说他是我的结发夫君,我又何尝不是他是结发妻子,可他是怎样对我的?他居然和白雪莹那个贱人串通起来对我下毒!我为了他们萧家,为了你们几个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又是落得如何下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腿脚不灵便,萧氏坐在那里动弹不等,情绪激动时就伏在桌子上使劲的捶着桌面,哀痛而凄惶的声音在整个屋子里回旋不觉。
易明峰站在窗前,他比萧氏更了解易永群的为人,虽说无情无义是真,但以他的心计和打量,却断不是无缘无故会对萧氏暗下毒手的人。
依照他的为人,如果萧氏真有什么事情触怒他叫他忍无可忍,大抵也是会明道明抢的和她算账,而不至于费这样的力气绕到背后来捅刀子。
很显然,萧氏是在方寸大乱的时候被人误导了,而纵观全局,那个误导她的人只能是明乐。
易明峰不是不能对她点透真相,而是——
他不想。
仔细算起来,易永群的死对他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一则易永群死后他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爵位,二则,摊上易永群这样一个胸无城府又无甚智慧的父亲,对他而言,绝对是件拖后腿的事。
所以从一开始,他对此事秉承的态度就是顺水推舟。
横竖现在表面上罪魁祸首的白姨娘已经伏诛,他也无后顾之忧。
萧氏兀自沉浸在自己天崩地裂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当然是不知道他此时心理的。
她伏在桌子上哭了好一阵,直到易明峰重新转身走过去扶着她的一边肩膀。
萧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突然振奋了一下,扭身抱住他又是一阵嚎啕。
“算了!”易明峰似是无奈的一声叹息,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峰儿!”萧氏抓着他的衣襟,止了哭声却还抽搐不止,仰头看着他道,“不是我心狠,而是我真的不甘心!太医说我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是易永群,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
说着她就又再度失声痛哭起来。
这整个下午,她都伪装的平静,并且默默设计安排了易永群的死和白姨娘的落网,也是直到这一刻,暗压在心里的情绪才完全失控彻底爆发而不可收拾。
易明峰心里默默算盘着自己事,就这么由她靠着发泄。
而另一边,明乐和明爵一别多日重逢,姐弟俩正说着话往回走,去路却被从后面追上来的采荷拦住。
“九小姐,十少爷!”采荷脆声道,快跑着两步追上来给两人见礼。
采荷会找来的原因,谁都不糊涂。
明乐和明爵对望一眼,各自都对彼此眼中的情绪心照不宣,然后明乐便是微微一笑对采荷道,“祖母好些了吗?你怎么没在她身边伺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小姐的话,老夫人这会儿已经醒了,只是身子还虚,得要静养。”采荷回道,似是有些忌讳的隐隐看了旁边的明爵一眼,这才继续道,“老夫人差奴婢来请小姐过去寒梅馆叙话!”
所谓叙话,十有八九是一场鸿门宴了。
易明爵的眉头一皱,朝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明乐安抚性的握了握他的右手,随即走到采荷面前道,“那就走吧!”
她和老夫人之间,还是需要再次开门见山说个明白的。
易明爵见她主意已定,也不阻挠,只就帮着理了理她大氅的领子道,“那我先回去,等天明了再去找你。”
“好!”明乐颔首,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姐弟两个就各走一边,相继离开。
明乐去到寒梅馆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
彼时雪势已停,老夫人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雪亮的灯光映射着胡乱堆积在院落四下的积雪,整个院子看上去十分的杂乱,但内里气氛却是寂静而压抑的。
“九小姐来了!”黄妈妈刚好端着盆用过的洗脸水出来,见到明乐就跟着扯出一个笑容。
这是个十分慈祥而热心肠的妇人,但此时面对明乐的时候的笑容也带了几分拘谨和闪躲。
“黄妈妈!”明乐假意看不到她脸上局促的表情,只就从容的迎上去道,“采荷说祖母叫我过来陪她说说话,祖母她人呢?我现在可是方便进去?”
“老夫人刚喝了药,正在暖阁里头等着您呢。”黄妈妈道,说着就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给她让路,顿了一下又补充,“为着侯爷都事,老夫人正有些伤怀,您多顺着她点儿,劝劝吧!”
老夫人现在何止是伤情,简直就是气恼坏了吧!
明乐心中了然,面色却是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然后错开黄妈妈身边走进门去。
黄妈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半晌,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应该是估算了好她要来的时辰,彼时老夫人已经打发了所有的丫鬟婆子,正独自坐在暖阁的火炕上闭目养神。
明乐的脚步轻缓且从容,再加上穿了厚底子的冬鞋,脚步落地近乎无声,但老夫人还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她进门的动静,霍的睁开眼。
“祖母找我?”明乐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走过去。
“嗯!”老夫人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看着她走近了才抬手指了指炕沿道,“你坐吧!”
明乐也不多言,顺从的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自她进门起老夫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没有挪来,这会儿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道,“头前儿夜里的事,又是你做的?”
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既然祖母已经认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再来问我?”明乐反问,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老夫人被她噎了一下。
好歹也是事关人命的事,明乐对二房的人记恨在心她知道,却也怎么都未曾想,这样大的事,她居然都无一丝一毫的动容之意。
“他好歹是你二叔!”愣了片刻,老夫人才沉痛的一声叹息,许是因为夹杂了激愤的情绪,她的语气就有点不似平时的低沉,反而带了几分的锐利,“我知道你跟他们过节,之前你做什么我也都睁一眼闭一眼的没有过问,难道你真就这么迫不及待?我这一把年纪,还能活多久?你怎么就等不得我先去了的那一天?就非得要把这一切都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吗?”
“祖母以为我这是在对您挑衅吗?”明乐笑笑,神色坦荡。
以前的她,对自己总是恭敬谦逊的。
老夫人被她这样桀骜不驯的态度堵了一下,眉头不觉的使劲拧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是一时无语。
“其实不然。”明乐也不等她回答,又再笑了笑道,“这些事,我早就对祖母您打过招呼了,您也对我表明了立场,去了庄子上养病。可是现在,是祖母您的立场先变了!”
她的话直白犀利,而不留一丝的余地。
老夫人面皮僵硬,面对她清亮明澈的眸子,嘴巴动了动,又再动了动,半晌之后才不悦的拧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祖母还要否认吗?”明乐摇头,唇边荡起的一丝笑纹怎么看都带了点讥诮的味道,“从你答应随易明峰回府的那一刻起,你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开始无限制的向他的方向倾斜。也许是舍不得武安侯府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也更或者是舍不得那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孙子,不管怎样,这一步,都是您先踏出去的。曾经我建议您去庄子上暂避一阵是不想您为难,可是从您决定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是打定了主意来给我为难的。所以今天发生的事,不是意外,是必然。”
“你说我偏心?”老夫人的脸色涨红,面有愠色。
明乐却像是料准了她后面的话,不等她继续就已经出言打断,“我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的这些年,都是承蒙祖母您偏心的袒护才让爵儿能在这深宅大院里得以立足,没有被人害了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对您心存感激,一心一意把您放在长辈的位置上来敬重和信任的。”
对于易明爵,老夫人的确的尽了力了,这一点明乐从不否认。
老夫人哼了一声,没有接茬。
却不曾想明乐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可是您所谓的慈爱之心,也就仅限于此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沉,心里也是跟着咯噔一下,怒道,“听你这话我倒像还是做错了,我对你们姐弟的维护错了,才叫你今天这样的有恃无恐,这样来气我吗?”
明乐对上她怒火中烧的视线,眼中笑意却是不觉更深的耸耸肩道,“祖母您看,这才是您心里对我所持有的最真实的态度。”
老夫人一怔,这才恍然察觉自己情急之下,似乎整张脸上的表情都跟着狰狞起来。
“这些年是你护住爵儿不假,我也说过,我很感激您。”明乐道,目光清亮如雪冷冷的盯着她,“祖母,您这一生精明睿智,这座武安侯府再大,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都不可能逃得过你的眼睛。当年,您真的不知道是萧氏和易明真一并合谋算计了五姐的亲事吗?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想管。甚至于后来,眼见着五姐要去与人做妾,哪怕只要你肯站出来多说一句话,她也就不会入了平阳侯府,最后在易明真的手下枉送了性命。可是你没有,从头到尾,你只是‘无可奈何’的看着。”
老夫人的无奈,持续了许多年,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无可奈何的继续。
这些陈年旧账翻出来,明乐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
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的变化的十分难看,冷笑道,“好啊,这样说来,你倒是要把五丫头的死都一并怪罪到我的头上来了吗?”
“她是自己技不如人,早该认命!”明乐否认,“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祖母您知道,就如同当年五姐的事情一样,今时今日二房那些人无论落到怎样的下场,也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所以祖母你也大可以继续不必操这样的闲心,安心的颐养天年就是。”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之前老夫人对易明爵的袒护爱护知情都是真的,只看在这一点上,她就一直退让,不去触动老夫人的逆鳞。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会因此而受制,会为了老夫人的一句话就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既然撕破脸脸皮,彼此之间也就没什么道理好讲了。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到底是要闹到什么程度才肯善罢甘休?”老夫人嘶声吼道,把抓在手里的紫檀木珠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派,怒道,“你是一定要把这正座武安侯府拆了才能顺心是不是?”
“在你的心里,我的哥哥姐姐,乃至于父亲,他们死者已矣,即使同是亲人,却怎么也比不过眼前活着的人,比不上易明峰这个即将得到皇室重用,青云直上的好孙儿的分量。”明乐道,脸上表情带着淡淡的讥讽,直视老夫人的面容,“可是对我而言,不管他们此时身在何方,他们都是与我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他们有冤屈,我要替他们伸张,他们枉死,我要为他们报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都是再公道不过的事情。”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夫人目光阴郁的冷嗤一声,“这话说的轻巧,你还当真以为这世上没了王法,一切都能由着你的性子乱来吗?”
这是威胁,意在告诉她,她若一意孤行的再这么闹下去,总有人能制得住她。
“祖母,有一件事,我看你还没太弄明白。”明乐不以为然的轻笑出声,整理好衣裙起身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然后才是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炕上的老夫人在,“你要跟我公事公办,最好还是先去问一问你的宝贝孙子他赞不赞成。”
这些事,如果能公事公办的话,也就不会拖到今时今日都没有解决干净。
武安侯府这些丑事闹出去,明乐是孑然一身无所畏惧,但对易明峰而言,应付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老夫人下意识就有几分胆怯,神色也瞬间犹豫起来。
明乐见她如此,心里就是冷笑一声道,“既然祖母你今天特意找了我来,那我也就不妨把话从头到尾的跟你说个清楚明白。易永群的这件事虽然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但真正对他下手的可不是我。”
“什——什么?”老夫人一惊,满脸惊愕。
武安侯府里的这些人,她个个都拿捏的清楚明白,除了明乐,她一时还真未想到谁能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谁会对他这样的苦大仇深,又是谁能让易明峰在明明洞悉了一切真相的情况下还避而不谈暗中袒护的?”明乐脸上笑容不觉更深,绝丽的容颜映衬着旁边花架上的一盆海棠花,绚烂的近乎能刺痛人眼。
老夫人的神情慌乱,显然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这——这不可能!”半晌,她猛地回神,沉声一喝。
“是与不是,祖母你现在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自欺欺人?”明乐漠然的垂下眼睛,隐晦的露出一个笑容。
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老夫人心神不宁,一时间目光在屋子里乱飘而找不到落点。
明乐拢着袖子站在旁边,不多时就听到外屋的脚步声响起,回头就见易明爵快步走了进来。
“阿九!”易明爵进门就已经发现了其中氛围不同寻常,不过他却也没问,只对老夫人拱手施了一礼道,“见过祖母。”
“哦,爵儿来了啊!”刚被明乐掀了底,这样骤然一见易明爵,她脸上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嗯,我来找阿九。”易明爵道,说着就神色凝重的转向明乐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急召你回宫一趟。”
“没说什么事?”明乐警觉起来,问道。
心里却是大体有数,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宋灏做的手脚,省的她要留在这里给易永群披麻戴孝,另外一种——
大约就还是好昨天姜太后被掳劫的事情有关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相当于正中下怀。
“那好,我们走吧!”明乐点头,抬头,外面黄妈妈也已经跟着明爵一并进来。
“好好照顾祖母!”明乐道,说着就不再多留和明爵一并离开。
黄妈妈送了两人出门,回头见老夫人一脸铁青的坐在那里,木头一般,脸色较之之前更显憔悴,心里一焦就急忙走过去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给您再找大夫过来瞧瞧?”
老夫人缓缓的回过神来,双目空洞无神的抬头看向她,却是直接问道,“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
“是!”黄妈妈道,“奴婢方才特意过去看了,白姨娘和彩鹊那个丫头都已经闭了嘴了,只是晚上在场的其他姨娘丫头也不少,这事儿要息事宁人彻底的瞒下去,怕是有些困难。”
“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东西,还不容易拿捏吗?”老夫人却是不以为然,冷蔑的扯了下嘴角,突然再度抬头看向黄妈妈道,“兰香居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也还好。”黄妈妈道,“世子过去了,二夫人确乎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好像说是母子两个关起门来,而夫人很是痛哭了一阵子。”
萧氏对易永群是个什么感情,黄妈妈和老夫人都一样的清楚。
说她会为了易永群哭的死去活来,谁也不信,这其中——
肯定还有别的理由!
再一联想起明乐之前的话,老夫人心里就更是千头万绪,脸色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黄妈妈察言观色,也觉得不对,就试着开口道,“老夫人,可是九小姐和您说了什么了?”
对于明乐的话,老夫人总是不能全信的,此时便是灵机一动,对黄妈妈道,“黄妈妈,你不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些蹊跷吗?”
“老夫人!”黄妈妈瞬间慌了,急忙回头看了眼外屋,虽然没见到有人窥测也急忙过去把两重房门都关了这才折回来。
“跟我,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老夫人见她神色犹豫,就道。
“老夫人,这几日您身子不好,有些事我就没有及时告诉您知道。”黄妈妈道,一脸愁眉不展的坐在她脚边的炕沿上,握了她的一只手之后斟酌着说道,“昨儿个下午,二夫人说是不舒服,就让钱管家去了趟宫里,借世子爷的手请了太后御用的太医李太医过府。后来李太医给她诊病的时候也叫外人瞧见,后来就被二夫人身边的春竹亲自送了出去。”
黄妈妈观察着老夫人的脸色,见她还算镇定,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还有就是,林太医昨儿个晚上说混在侯爷醒酒汤里的那个药,似乎很是不同寻常。”
那药是宫廷禁药,绝对不是白姨娘那种身份的人能轻易弄到手的。
偏偏李太医又精通药理。
几乎不用再给任何的详细线索,老夫人心里就已经有了论断。
十有八九,是真如明乐所言,事情是萧氏做的了!
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突然毫无征兆的胸口就开始剧烈的起伏起来,喘的厉害。
“老夫人!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黄妈妈瞬时慌了神,急忙爬上炕去给她抚着胸口顺气,对着外面惊慌大嚷,“来人,快,快去请大夫来!”
守在远离的采荷闻讯冲进来看了眼,也是惊慌失措,急忙应声去了。
不多时梁大夫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给老夫人擦了点镇定精神的药油,又开了安神的方子留下,无非还是叮嘱了一番叫她不要动怒,也无别的心意。
送走了梁大夫,老夫人面色僵硬的冷着脸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
“老夫人,您是这是——”黄妈妈守在她的床边抹泪,想了想就一拍大腿道,“这府里三天两头的不太平,说到底当时您就不该回来,应该在庄子上完全养好了身子的。”
“避的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老夫人有气无力道,唇角笑容苦涩又冰冷。
当初她走时适逢易明峰不在京中,说是因为被李氏下毒心灰意冷,但其实她自己心里最清楚,那时候她是拗不过明乐,更是为了避其锋芒不得已而为之。
正如明乐所言,她的心里,还是偏袒着易明峰的。
即使对易永群夫妇再不满意,她心里最中意的人,始终是易明峰这个亲孙子。
他有城府,有度量,又有才华,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而明乐,即使再怎么耍手段,终究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罢了,武安侯府要飞黄腾达,稳固住这份百年基业,当然只能靠易明峰。
而那个孩子也确实没叫她失望,一样皇差办下来,风采大盛,让她面上也跟着好不风光。
所以易明峰去请她,她也就顺水推舟的跟着回来,并不曾真心的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起码有她在,明乐要要做什么总要有所顾忌。
却不曾想,这一次先出手的会是萧氏。
“派人去盯着兰香居那里的一举一动,随时回来告诉我。”老夫人道,语气晦暗而森冷。
黄妈妈自然知道她这个语气代表了什么,心头一跳,想说什么又似是不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应着转身退了出去。
老夫人躺在床上却无睡意,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床顶的帐子——
萧氏那个贱人,她的眼皮子底下何时轮到这些个人来为所欲为了?谁都别想盖过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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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整理一些照片,一不小心就得瑟到四点多,于是今天又没起来,那两千字我继续欠着吧,/(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