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的手机又丢了。这是她到北京以后买的第四个山寨机,黑色,山寨三星外壳,开应用慢得时常会让人误以为时间停滞,唯一优点是闹钟声奇大无比,墨菲给它的好感度是三颗星,牺牲地点:小别墅。
这是墨菲多年以来,唯一支不是被“人”偷走的手机。据目击证人她老板李洱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由于墨菲的山寨机骨骼十分精奇,和其它那些妖艳贱货手机都不一样,从睡梦中醒来的张花花一眼就看中了它。虽然李洱与这只擅于闯祸的恶霸猪进行了英勇的搏斗,无奈“单拳难敌四手”,山寨机还是落入张花花之口。张花花在肇事之后立即逃逸,掀翻小桌一个,将山寨机带入后院中不知名处,至此,山寨机无法打通,再无音讯。(张花花:什么锅都让我背咯?)
墨菲丢手机不是什么大新闻,但因为直接责任人是张花花,孟柯表示他身为监护人非常的痛心疾首,一定要为墨菲主持公道。他先是当着大家的面严正地训斥了张花花“侍宠生娇”、“猪格有失”,然后宣布停掉张花花一周的宵夜加餐以示惩戒,最后,他让程姨从楼上的房间里拿了四五台没拆封的下来,让墨菲挑一个。
墨菲吓得连连推辞,孟柯为难地说:“张花花犯的事,你要是不让我替他赔,我就只能把它赔给你了。唉!我养了它这么久,没想到今天竟然是最后一天,算了,我让林柏把它的玩具打包一下,今天晚上你就牵着它走吧。”
墨菲小声地说:“可是我那个只是个山寨机……”
李洱提醒她:“你是想让他专门为了你去买一个山寨机?”
于是墨菲就把新手机收了。
过了一会儿,墨菲和南铃一起去后院摘果子,孟柯少有的没跟上去,而是往李洱的身旁一坐,配合着他那标志性的挑眉坏笑,问:“怎么样?”
李洱:“什么怎么样?”
孟柯:“我演的怎么样?”
李洱白了他一眼:“不怎么样。”
孟柯问:“你为什么要偷人家手机?偷窥癖?收集癖?还是里面有你艳照?”
李洱答:“我没有偷她手机,我就是扔了。”
就是……扔了……
这话如果被墨菲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就连孟柯也是越来越对李洱的无耻服气了。
李洱的态度是那么的自然,年轻人成长的速度太快,一时间竟令孟柯有些感慨。他盯了李洱一会儿,突然悠悠地说:“我觉得你很好。”
“谢谢。”李洱说。
但是孟柯还是孟柯,帮了人是要回报的,他说:“为了你,我连张花花的面子都牺牲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洱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张花花干的?”
孟柯说:“这不废话吗?我孟柯养出来的娃能看得上一台山寨手机?”
李洱:“……”
孟柯威胁他:“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真相说出去。”
李洱问:“这次不卖我公司了?”
“偶尔得有点新把柄。”孟柯说着往后院的方向猛使眼色:“这个地方太挤了,我希望下周这里人少一点。怎么样?能办到吧!”
李洱:“我考虑一下。”
孟柯惊呆:“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考虑一下?”
李洱:“没办法,我心情不好。”
李洱是真的心情不好,有几个字眼,比如“韩飞”、比如“结婚”什么的,像是绿头苍蝇一样在他的脑中乱飞。他只恨不得把他们飞速的全给拍死,但是又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因此就有些麻烦。
周一上班后,墨菲的躲韩飞行动又开始了。虽然他说不会急着逼她问答案,可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做出什么别的怪事来?墨菲一走进公司,就禁不住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一整个上午喝了八杯水,跑了五次厕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吃坏了肚子。好不容易上午的时间过去了,韩飞没有出现,她没有一丝放松的感觉,反而更紧张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洱一直冷冷地盯着墨菲,但墨菲浑然不觉,她只觉得公司里埋了一颗□□,这个炸弹上午没炸,那下午会不会炸?下午要是还不炸,那什么时候会炸?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你预知了一个灾难,却不知道它发生的具体时间,于是终日都生活在惴惴不安中。
如果是别人预知了一个灾难,那灾难也有不发生的可能,可墨菲是个自带黑色光环的人,她心中的惶恐与绝望可想而知。
一顿饭没吃下几口,回到工位后,墨菲先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抽屉里把装着韩飞求婚戒指的盒子拿了出来——就是这个东西,她仿佛听到盒子里正在滴滴作响,它就是炸弹的计时器。如果想拆除炸弹,她该剪掉蓝线、绿线、白线还是红线?可这个炸弹好像是用毛球做的,密密麻麻绕着引线,她怎么想都没办法应对它。
就在墨菲陷入沉痛思考的时候,郁闷了大半天的李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当然,她还是那么迟顿,一想事情就变成了一颗石头,直到他怒不可遏伸出手一把把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夺过来之后,她才被吓了一大跳,几乎立即跳起来。
“老……老板?”
李洱似乎与那盒子是旧相识,还是结过仇的那种,抢过去后连看也没看一眼,捏在手里说:“这个东西没收了。”
怎么就……没收了?墨菲的表情简直比震惊还要震惊,这个东西虽然她拿着烫手,可这是一定要还给韩飞的,怎么能被没收?如果被老板拿去,她拿什么还给韩飞?可是她要把这个东西从李洱的手里要回来,又该怎么解释这是什么?还有,老板为什么要没收它?
李洱就站在她旁边等着,像一座沉默的火山,随时有可能爆发,而墨菲却只是在紧急地思考她心中那一连串的问题,丝毫不知道最大的麻烦是什么。她努力地想啊想,出了一个昏招说:“老板,这个盒子……里面是我朋友的婚戒。”
李洱的脸一下就黑了:“你朋友的?哪个朋友的?”
墨菲一脸不真诚地死撑:“我大学时的一个学长,他周末结婚,我……我还想周末和您请一天假呢……”
机长周末结婚是不假,她打算从修小别墅的生活里请一天假也不假,假的只有这个戒指。一般来说这种真实信息占了一大半的假话是很难被识破的,这是庄梓修教她的绝招,这个绝招里只有一个bug——就是像眼下这种,一堆真实信息里包裹着的那唯一的假信息,恰好是对方能够确认为假的。
于是,李洱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和韩飞,住一间宿舍,这么说,我也是你的学长?”
崩!一切都倒塌了。
墨菲找不到地缝钻进去,只好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说谎的,原来你知道了。”
李洱仍旧捏着那个小盒子,冷冷地问她:“我能不能没收这个?”
墨菲有点懵地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也是冷冷地,让她看不懂,她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说要帮她解决这个问题吗?还是这个戒指涉及到别的插曲?难道……还好李洱有一个让她想起来就心痛的前女友程心,否则连墨菲也要怀疑……怀疑是不是有范佩佩那破灭了的cp的可能性了……
“能不能?”李洱的声音越来越冷。
墨菲在心里吓得打了个哆嗦,脱口而出:“能!”
于是,李洱就带着那个盒子回了办公室,一回去,他就打电话叫了韩飞过来,墨菲远远的看到韩飞的身影走过转角,立即飞一般跑向了茶水间,把自己关在里面躲避灾难。
韩飞走进李洱的办公室,只见他在办公桌后面低着头,一只手挂在身前,一只手垂放在腿上,他那搭在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整个人就像电视里的黑暗集团首领,浑身上下都是杀气。
韩飞问:“你这么急找我干什么?”
李洱抬眼盯向韩飞,眼神像一把刀,然后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把垂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装了戒指的小盒子。他轻蔑地把盒子扔在了面前的桌上,说:“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
韩飞立即飞快向办公室外望了一眼,墨菲不在那里。他问:“这个怎么会在你那里?”
李洱淡淡地说:“别以为我不记得,这破戒指你一毕业就买了,我提醒你一句,别再让我看到。”
韩飞突然想明白了一点:“难道是墨菲给你的?她让你……你和她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李洱顿了一顿,“我的秘书我还是能作主的。”
什么叫“我的秘书我还是能作主的”?这都现代社会了,难道秘书是通房丫头吗?他李洱不就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小白脸,还当了公司的ceo,顺便工作能力也不错,里里外外有点名气吗?凭什么要墨菲把自己和她“爱的信物”交给他?
韩飞怒火攻心,气得指着李洱的鼻子:“我把你当兄弟,你丫的居然挖我的墙角截我的胡!”
李洱一点不示弱:“再提醒你一句,注意你的用词。”
他的声音越是冷淡,韩飞越是跳脚:“你……我们好好的姻缘,你凭什么横插一杠子!你别以为,别以为你比我厉害一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是拆不散我们的,我和墨菲、我们、我们……我们互相了解几个月了!”
李洱一抬手,把那个可怜的小盒子从桌上扫了下去:“我们互相了解十年了,拿着你的破戒指赶紧滚蛋。”
话音随着戒指掉落在地的声音落在了这个房间,韩飞震惊地看向李洱,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经历了表情的剧烈变化,先是气愤、再到惊讶、再到怀疑、再到失落、再到不甘、再到生无可恋……最后他摇了摇头,俯身把地上的小盒子捡了起来。
李洱说:“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