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看了一眼颜路,见他也是不解,又观察了我一翻,才道:“原来你们还不知我父皇的密诏。”
“密诏?”看公主的神情很是严重的样子,心中一叹,该来的总是躲不掉。我坦诚道:“公主是否方便直言,密诏是什么内容?”
公主握住我的手臂低声一字一句道:“密诏命你即刻离开儒家赴任九司壬。”
“离开……”我脑袋轰地一响,“九司壬又是?”
“官爵同等护国法师。”
我背脊一阵冰寒,这是秦始皇的旨意,谁也无法改变!如今儒家正是风头浪尖,帝国已经知道我的存在,没有理由还放任我留在这里。更何况月神了解承影剑或许也知道苍龙,阴阳家也绝不会真的轻易放过我。
“张夫人你没事吧?”公主担忧道。
我手指在掌心紧紧攥起,强压住内心一涌而起的无措不安。眼睛下意识地望向颜路,想从他的眼中得到一抹抚慰人心的宁静淡然,可是连往日都是云淡风轻的他此刻眼中也只剩下浓重的忧色。
心又沉了下去,脑袋里一团乱麻的我,却鬼使神差出奇的平静。
我垂眸低头,再抬起已经敛尽了情绪,强装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公主。这么大一个头衔只是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我脸上这不够应景的微笑反而让她眉头拧地更紧:“张夫人,你既然没有拿到密诏,说不定事情还有余地,又或许张良先生也还有其他应对之法,也可早作准备。”
心头隐隐一酸。张良?他身后还有整个儒家,又能奈何?
我强颜欢笑道:“公主,只是上任而已,又不是坐牢,随时还可以回来是不是?”
“这……”公主似是想提醒我这认识上的错误,但又不忍给我再添更多的打击,话还是吞了回去。
我怎么会不懂呢,真的去了,还会有回吗?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光明正大来去自如,何必用密诏,帝国就是要让我和儒家脱离关系。
脑袋一瞬的空白,或许只是想岔开这个让人崩溃的话题,自己竟莫名其妙又忙活起牵线搭桥的事来。
“你们别光顾着说我,子路师兄,你说要给公主的东西给了吗?”
颜路望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眼中忧虑又深了几深。
我强展眉头,微微一笑:“就是要送给公主的信物啊,别不好意思拿出来吧。”
颜路毫无准备,因为这根本就是我瞎扯而已,知道他是个蜡烛不点不亮,我伸手一提,拿下他随身佩戴的玉佩。
“就是这个啊,都带身上了还不赶快给人家。”我笑笑,拿起公主的手摊开,把玉佩塞进公主手里。
颜路一时有些松怔又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公主还是看出了些古怪,婉转道:“这个看似很贵重,语琴不敢轻易收下,多谢先生。”
我连忙煽风道:“公主,那还用说,子路师兄要送您的当然是身上最贵重的东西。”
颜路面上掠过一丝为难之色,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公主递回的玉佩,只是略有涩然道:“这是我祖上留下的玉佩。”
我原本就僵硬的表情就这么又一僵,轻咳了一声,这…….好像是贵重了些……一般只能送给自己的娘子吧......
我讪讪一笑,继续装傻:“我就说嘛,难怪师兄天天佩戴不离身。”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目光相触,眸中流光回转,面若桃花。而那四目柔光涟漪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又都霎时冷却沉凝。
被他们这样望着,感觉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子路师兄,扶苏公子还在庄里,你快带公主回去吧。我只是出来拿东西,荀师叔还等我回去有事要交代,先走一步了。”
我迅速转回头,卸下一脸沉重累人的伪装,一瞬间泪就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角。心中努力克制自己冷静,而脑中却不停回响着那一个焦躁的声音一直在问自己,有没有办法不离开?有没有办法?!
我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天,但是真的发生了,才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原来还是如此懦弱地不堪一击!我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不曾离开过小圣贤庄,也不曾离开过张良身边,这里已经是我世界的全部归属,让我离开这里,仿佛整个心都会被抽空,无所适从。
一直以来我告诫自己不能成为他的包袱,拼命适应着这里让自己强大起来,然而此刻我猛然发现,我所适应的也只是有他的世界。【^书^阅^屋^wWw.SHuYueWu.com】他一点一滴的守护和陪伴渗透进我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如呼吸一般,成了最平常不过最无法戒掉的习惯,自己真的有能力面对没有他的世界吗?阴阳家,大秦帝国,还有苍龙七宿的秘密,这些负担此时如千斤重压在身,沉地让人窒息,一直以来都是他帮我背负着,都是他在为我抵挡危险和风雨啊……
一路过去都是顶盔贯甲的侍卫,看的我有些头晕目眩,小圣贤庄被层层包围,我又能躲到哪里去。我在无人的池边颓废坐下,倏尔想起袖中的《苍龙》,它会回答我吗?
慌手慌脚拿出《苍龙》,颤抖的手好不容易稳住,心中不安的声音在质问:虚惊一场是不是?我不用离开这里是不是?
过了许久,苍龙仍旧空无一字。
“为什么不回答我!这么关键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答我!”莫名有些恼怒,一回想先前苍龙显现的话语,又死灰般的一笑,笑自己好傻,它明明给了暗示,我还不死心,自己崩溃地思维都开始混乱了吧。
不知浑浑噩噩坐了多久,忽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她是往那边去了吗?”
“是的,公子殿下。”
我浑身一个激灵,站起身。果然,就是今天!
明明知道无处可逃,却还是不自主的退后了几步,脑中电念飞闪的,还是如何‘逃’这个念头!
忽而重心不稳,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往后倾倒。
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往池子里面掉,动静太大势必让别人发现,慌忙之中一个转身侧翻,动用了内力,尽量缓冲入水的力量。
浑身冰冷,我埋入水中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变得急促,转瞬就逼近。
“公子这是?”
“我看到有人掉进水中。”
“公子这样不可,我们下去救人!”
还是被发现了,心中一慌,气差点接不上来呛了几口水。
此时再躲就说不清缘由了,我只好游上水面,强装镇定上了岸。周围一片鸦雀无声,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我平静道:“公子殿下失礼了,我一样东西掉入了池子里,所以才下水找。”
肩头一暖,一件披风已经盖上,还有他暖热的手心。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他问的认真。
我答地有些落魄:“找不到就让它去吧,再重要也是找不回了。”
他面色微微凝住,愣了愣,又扶我起来:“我送你回屋别着凉了。”
“回屋?”我像是听见了赦免令般,心头一松,不禁脱口而出,“是,妾身自己回去便好,先告退了。”
步子不由自主迈地有些仓皇,刚走了几步,却听他又突然喊住了我:“子雨。”
他语声柔和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一怔,定在原地。他是要宣判了吗?
许久他却不说话。
我回过身,努力地保持镇定,再次重复道:“殿下,没事的话先告退了。”
他身子微僵了僵,合上半开的唇点了点头,眸色微凉,脸颊在树影斑驳中露出几分苍白。
他不再提送我,我也顾不上细想他为何这般神情,就想赶快离开,越快越好。
一路恍恍惚惚匆匆忙忙中,一抹青衣入眼帘。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让我读不清晰他的神情,他没有问为何我这样狼狈,像是知道了全部。
“快回屋吧,别吹了风。”
张良只是牵住我的手轻轻催促,把我带到屋里。一边的热水都已经准备好,湿热的蒸汽雾绕,让我目光也越发迷蒙起来。那场掉水闹剧都被他看见了吧,他为何只是旁观?
“云儿,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先出去了。”
我仍旧坐着,身子微微发颤,浑身冰冷疲惫没有一处清爽,但也抵不住我对那个答案的关切。
“子房,告诉我,扶苏和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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