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前面桥上传来粗鲁的辱骂声,引地一群人围观。
“出什么事了?”天明好奇道,窜上前张望。
我们走上桥,见一个地痞无赖和一个青年在桥上对峙,而那个青年就是刚才和张良擦肩而过的那位背剑的青年。
“是他?”张良也有些许意外。
“怎么样?有胆量你就一剑把我给杀了!怎么样小子?你敢不敢?”
天明有些搞不明白,皱着眉问:“奇怪,这个人怎么还逼着别人杀自己啊?”
少羽道:“这个人应该是当地的地痞无赖,故意找茬闹事的。”
背剑青年身形沉寂而笔直,表情冷若冰霜,不为所动,只是沉声道:“在下与尊驾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
地痞无赖辱骂道:“看你还装模作样地背着把剑,搞得自己像个剑客,可你却没胆量拔剑,这就说明你是个孬种!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废物了,你的那些老底我全知道!你这个废物长这么大,自己就没赚过钱,去哪儿都被人嫌。全靠老妈养着,老妈一死,你连帮她建个坟头的本事都没有,还敢跟别人夸口,以后要帮她造大一万倍的坟墓!就你这德性!”
我一怔,好熟悉的桥段,简直和流传下来的故事一模一样,不就是耳熟能详的胯下之辱吗?难不成这个人就是韩信?!难怪刚才在街上遇到他,总觉得他与张良之间有那么些说不清楚的微妙,莫名其妙好好走在路上都会撞一起,想着想着我的目光就停在了张良的脸上。慧眼识英雄,张良正细细端量着那位青年,眼中隐隐有种惺惺相惜之色泛起。
他发现了我在看他,迎向我问道:“云儿,怎么了?”
我笑笑:“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和他还蛮有缘的,才一会儿功夫又见面了呵呵。”我一时有些犹豫,关于初汉三杰之一韩信,我不知道什么是该说什么是不该说,毕竟是关乎未来之事。
“有缘?”张良轻叹一声,“云儿,你可以别闹了吗?”
我吐吐舌头,谁叫他才情毕露,广结良缘,难免让我有这种遐想……何况对方就是韩信。
韩信被地皮无奈一顿奚落,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真是这样啊!那这个年轻人也太没用了!”
地痞无赖振振有词继续道:“接下来,没人供你吃饭,你只能躲在河边的破草棚里,还装模作样地钓鱼,结果连鱼也钓不着。人家洗纱的老太婆看你可怜,把自己的饭分给你一半,才让你活下来!你这个废物,居然又要吹牛说什么以后要用黄金来报答,这种话连洗纱的老太婆也不信!”
面对周遭的非议,韩信仍旧平静道:“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现在,我只是想过这座桥。”
“我呸!过桥,可以啊!这样吧,你有两种过桥的办法,一种就是你把我杀了,另一种……嘿嘿,你就给我跪下从我的胯下爬过去!
“这……太过分了吧!”围观的人都纷纷摇头。
天明举起拳头道:“这种事情谁能答应啊!看来非要打一架不可了!”
韩信肩头微微一抖,似乎对方的挑衅也戳中了他的痛处。我虽然能猜到下面将要发生的事情,但还是不禁为他捏把汗,有谁能忍这样的屈辱还不动声色。
我对天明说道:“子明,打架决斗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你动手。”
看着这个地痞无赖闲了没事瞎挑衅,真让人觉得无语。不过亏他遇到的是韩信,将来或许还有升官发财的好命。史书上是这么说,韩信出人头地后不计前嫌不但没杀他而且还赐他官位,感谢他今日的羞辱让他发愤图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这个青年人落魄的样子,打得过这个地痞无赖吗?”少羽问道。
我与张良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看看我,会心一笑。少羽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我们,随即又挑眉笑道:“师公师娘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呵呵。”
“碰巧一样而已……”我垂了垂眼,补充道。
地痞无赖见韩信双手紧握着拳很是愤怒但却站着一动不动,又挑衅道:“怎么样?想要发怒啊?来呀!有本事就拔剑哪!来吧!爬过去就让你过桥!”
韩信仍旧沉默,拳头握得更紧。迟疑了片刻,拳头一松,突然跪下,从地痞无赖的胯下爬了过去。
地痞无赖得意地狂笑:“哈哈哈哈!大家看到没有?这个人就是个废物!我没有说错吧!哈哈哈!”
围观的人也连连叹气摇头。
“这个人真的太没用了!”
“这个人也太没骨气了……”
虽然一片质疑声,但张良对韩信满是欣赏:“或许他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懦弱。一个人要忍耐这样的羞辱,这本身就需要更大的勇气。”
“一个人要忍耐……这样的羞辱,这本身就需要……更大的勇气?三师公的话好复杂……”天明挠挠头,问我道,“三师娘,是什么意思啊?”
我笑笑:“对于子明来说,这个道理不用懂得,因为子明从来就是脸皮最厚的那个。”
“啊?三师娘,你的话我更听不懂啦!”天明皱起眉异常纠结,那样子好像我欺负了他似得,颇为好笑。
我摇摇头,看向韩信,他虽然在做一件很屈辱的事情,但是头却并没有低下,眼神中也并没有羞愧得无地自容。相反,居然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这还是让知道剧透的我颇感惊讶,韩信内心如此强大,坚不可摧,可以稀释一切痛苦和屈辱,似乎任何事都伤害不了他。
张良突然缓缓道:“当一个人的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时,他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他才可能用最平静的方式去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才能用……最平静的方式……面对痛苦。”少羽微微仰头,恍然大悟一般,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不经意间,他与韩信的境遇似乎有了深深的共鸣,这种机缘巧合,让人不由唏嘘,这是命运开的一个小玩笑吗?
而天明,仍旧迷茫地摸着脑袋,完全没想明白的样子,而且这次他很识趣,彻底放弃了来问我的念头。
韩信穿过地痞无赖的胯下起身要走,地痞无赖又没完没了地叫嚷起来:“这样你就想走?那也太便宜你了!大爷我还没玩够呢!韩信!把你的剑留下!大爷我就放你走!”
韩信并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地痞无赖还不死心,拔剑而上,怒骂道:“我没允许你走!你怎么敢走!我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我顿觉一阵很强的杀气袭来。
原本我对杀气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概念,但是自从我有了内力之后,就似乎多了一种灵觉,能感受到周身异样的气场,不只是气流的变化。而此时扑面而来的杀气,是毫无征兆骤然发生,异常迅猛,明显来自一个高手。
“要不要出手救人?”就在天明说话的一刻,地痞无赖突然被什么重重击中,在原地直打转了好几圈,扑通倒地。
那股杀气也随之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什么人出手?”少羽不解地问道。
我也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似乎看到击中地痞无赖的是一只鞋子?好莫名啊,居然有人用鞋子当暗器?我感觉有点匪夷所思,看了看张良,奇怪道:“是一只鞋子?”
“嗯。”张良嘴角一勾,点点头道,“你们跟我来。”
张良带着我们走到一位白发老人面前,作揖道:“前辈,在下儒家张良有礼了。”
我一看这不就是上次和李斯一起拜访儒家的楚南公。
“子房,你好。”楚南公笑容可掬道。
天明也一惊:“这个是……你……你这个老头……”在天明眼中和李斯一起来的就是属于坏人的范畴。
张良提点道:“子明,子羽,这位是楚南公前辈,还不快行礼。”
“前辈好。”
楚南公和蔼可亲,摸着胡子调侃道:“你们的三师公长得越来越帅了,是不是有很多姑娘追求他呀?”
“嘿嘿嘿”天明偷笑了一阵,又说道,“是呀,刚才就有一个姑娘追着三师公不放。”
“子明,不准胡说!”张良突然板起脸责怪道。
楚南公笑呵呵道:“子房这么急,估计这个姑娘在你心中的分量一定很重很重。”
“嗯,是很重的。”天明很赞同地点点头道,惹得我们又都笑起来。
张良略显尴尬,颔首作揖道:“前辈,张良已是有妻室之人,前辈不要再取笑了。”
楚南公笑笑,看向我:“嗯~~这位就是张夫人吧。”
我莫名泛起一丝羞赧,行礼道:“前辈,有礼。”
“子房追求者甚多,张夫人还笑脸盈盈丝毫不计较,胸径宽广也让老夫佩服啊。”
我汗颜,连忙赔笑道:“晚辈不敢。”心想,这个楚南公还真是个老顽童,从一见面就把我们开涮到现在,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啊。
楚南公端详了一番我和张良,又语重心长道:“看得出子房与张夫人感情甚笃,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呵呵。老夫送上两位一句吉言: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1)恭喜两位啦~!”
闻言,张良温润如玉的脸上忽而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作揖道:“多谢前辈吉言!”
而一边的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楚南公的一番话颇为突然,信息量好像有点大。早听说楚南公是位世外高人,职业有点类似于我们现代所说的最会故弄玄虚的预言家。当初我们对《苍龙》显现的文字百思不得其解时,张良就说过楚南公可以帮我们解惑,一探天机。而今日楚南公所说的这句话,的确也是吉言,似乎是暗示我们虽然有波折和考验但终究会……想到这我不由脸一热。
“看来老夫直言不讳让张夫人害羞了,呵呵。”楚南公爽朗而笑。
“前辈见笑了。”张良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上前,“云儿,还不谢过前辈。”
我这才想起行礼:“多谢前辈,妾身失礼了。”
“嗯~~~”楚南公连连点头,神色中并无一丝调侃之意,似乎他是非常认真地送我们那句话,我心中暗暗纳闷,在这个时空,预言家的话真的可信吗?
少羽在一边窃笑了一阵,上前问楚南公道:“刚才那一下是前辈出手救了那个叫韩信的年轻人吧?
楚南公摇摇头:“非也非也。”
“前辈出手,救的并不是韩信,而是那个挑衅的壮汉。”张良解释道。
少羽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楚南公点点头,笑着告诫道:“韩信这个年轻人,你们要留意啊,千万不要惹他喔。”
那股迅雷不及掩耳的杀气,原来来自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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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易经泰卦九三)没有一马平川的土地,也没有一往无前而不返回的运动。在反复和挫折面前坚贞不渝地精心管理,就不用担心能否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