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佛寺老僧的信,太后派出宫的人,前后脚到了太师府。
谢太师看了老僧的信,又听了宫里人的传话,坐在书桌案后,半晌没有说话。
听着门外传来三更的打更声了,来传话的太监抬头看了谢太师一眼。现在圣上对太后的人是一点都不容情,任何为太后办事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太监着急上火地想要谢太师给他一个回话,好让他能尽快回宫去。可是,心里着着火,这太监却不敢催谢太师,只能是胆战心惊地等着。
“回去跟娘娘说,我知道了,”打更声响过片刻之后,谢太师给了太监一句回话。
“那太师的意思是?”太监问。
谢太师小声道:“此事我要想一想,安排妥当后,我会命人进宫禀告太后娘娘的。”
太监差点没吐血,就这么一个回话,太师大人竟然让他等了快一个时辰!
“回宫的时候小心,”谢太师冲这太监将手一挥。
就这么一句干巴巴,一看就是有口无心的叮嘱,太监还是得磕头谢恩,之后才退出了书房。
“太师?”门外伺立的小厮见太监跟着管事的离开了,冲门里喊了一声。
谢太师坐在书桌案后面,没有说话。
小厮见自家主子没回应,继续乖乖地站在门外候着。
阿墨和它的几个兄弟蹲在书房的窗户上,看着谢太师坐在书桌后面不动弹,小蚂蚁们都有些急了。
“他今天是不是不准备睡觉了?”一只小蚂蚁晃动着触角问哥几个。
阿墨说:“我们就这样过去咬他,行不?”
阿墨的哥哥摇头,说:“不行,这样他会看见我们,然后把我们都拍死的。”
小蚂蚁们都沉默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什么的,太虐蚂蚁了。
“那,那我们明天再来?”另一只小蚂蚁提议道。
“等,”阿墨的哥哥很沉着地道:“这个坏蛋年纪这么大了,他一定熬不了夜的,我们耐心点,等下去。”
阿墨们都点了点头,它们蚂蚁是最有耐心的了,那就等吧。
谢太师不知道有一群蚂蚁正准备咬死他呢,太师这会儿又在看老僧写来的信,将信中的内容与太后传来的话联在一起想。
皇后怀孕。
宁玉动怒。
孙嬷嬷等人被灭口处死。
宁玉将皇后送去铁佛寺。
宁玉要替周骏骐翻案。
……
想到最后,谢太师的脑子里出现了三个字,周家军。
将老僧的信放到灯烛上烧成灰烬,谢太师又在想,周骏骐已经是个残废,宁玉就是为周骏骐翻了案,想通过周骏骐重新夺回周家军,这个根本不可能,那宁玉做这个好人干什么?徐飞羽,谢太师想,宁玉想拉拢的人是徐飞羽,周氏兄妹跟徐飞羽明明不共戴天,宁玉却想通过对周氏兄妹施恩拉拢徐飞羽,那么也就是说,皇后腹中的小孩是徐飞羽的种。
想明白了这一点,谢太师的面色铁青,周氏兄妹和徐飞羽是跟他演了一出大戏啊,谢太师都忍不住要为这三人鼓掌喝采了。
“太师,”有管事的在门外道:“夫人说三公子病情……”
谢太师将桌案一拍。
管事的没敢再往下说,倒退着下了台阶,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谢太师一巴掌将手拍得生疼,但脸色又慢慢地回转了过来,为了周家军,周氏兄妹和徐飞羽的做法也没错。现在不是追究周氏兄弟和徐飞羽演戏骗他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宁玉要拉拢徐飞羽,他要怎么办?
四更的更声从院墙外的街上传进太师府中后,谢太师在书房里道:“来人。”
小厮忙应声进门。
“拿老夫的名贴去京营一趟,”谢太师说:“让陈鲁亲自带兵,将铁佛寺所有的出入口都给老夫围了,没有老夫的话,铁佛寺里的人一律不准外出。”
小厮领命跑走了。
大管家谢来宝由两个下人抬着,到了书房门外求见。
“进来,”谢太师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应声道。
谢来宝进了屋,跟谢太师禀告说:“太师,酒宴的事奴才都安排好了,明日?”
“按计划行事,”谢太师道:“不得再出意外了。”
谢来宝忙就答应了一声是,拍着胸脯跟谢太师保证道:“太师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
谢太师这会儿心思不在明日的鸿门宴上,太师大人这会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周氏兄妹和徐飞羽那里,现在想想,他为什么不通过皇后,反过来制住宁玉呢?
“太师?”谢来宝看自己说了半天表忠心的话,自家太师也没个反应,只得喊了谢太师一声。
谢太师眼皮都没抬,跟谢来宝道:“此事你去做就好。”
谢大管家这下子明白了,太师手头有比弄死毒门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此时的帝宫太后殿里,谢太后看着面前的太监道:“太师只说他知道了?”
太监说:“娘娘,太师说等他安排妥当,他会命人进宫禀告娘娘的。”
“还有呢?”太后问。
太监摇头,真没了,他不能编话啊。
谢太后冷声道:“他倒是沉得住气。”
宫室的屋顶上,宁小药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一包花米,油瓶手里抱着一粒花生米,黑老大懒洋洋地趴在宁小药的腿上,不时晃着尾巴。
油瓶说:“小药,我感觉太后跟太师的关系变差了啊。”
宁小药嚼着花生,“变差了好啊,他俩要好的穿一条裤子,那我就要哭了啊。”
油瓶哦了一声,啃完了手里的花生米,抬头问黑老大:“小药的话,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黑老大翻猫眼,说:“容本猫强调一句,太师跟太后是父女。”
宁小药……,对了,这是父女来着,关系再好也没办法穿一条裤子。
油瓶看宁小药。
“口误,”宁小药为自己解释。
“啊,这样呀,”油瓶信了宁小药的话。
一对儿傻,黑老大从心里鄙视这一人一鼠,问宁小药说:“你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啊?”
宁小药说:“失眠,反正醒着也是醒着,我来看看太后准备冒什么坏水啊。”
黑老大说:“你没听到吗?她还等着太师给她拿主意呢。”
“嗯,”宁小药往嘴里塞花生米,“可是她现在失望了,太师没给她拿主意。”
“太后也失眠吗?”油瓶趴在被宁小药掀开的屋瓦边,往下看。
宁小药说:“坏水没冒出来,太后就能憋死,她肯定失眠啊。”
黑老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那你继续看太后冒坏水吧,我去慎刑司看督师去。”
黑老大一点声音没有的,跳下房顶走了,油瓶说:“小药,督师这么晚了去慎刑司干什么?”
宁小药这会儿改趴在屋顶上往下看了,说:“不知道,反正他也憋着坏水呢,不知道又要坑谁了。”
油瓶……,这么说督师真的好吗?
宫室里,谢太后跟身边的嬷嬷道:“哀家要想一个办法出来。”
宁小药撇嘴说:“那你倒是快点想噎,我都等你一晚上了,笨蛋!”
这么说亲妈真的好吗?油瓶抬爪子挠了挠头,决定自己还是吃花生吧。
慎刑司里,毒门的门主看着楼子规,狐疑道:“你要让我走?”
楼子规说:“怎么?你连死都不怕,却怕我放了你?”
毒门门主说:“楼子规,你在打什么主意?”
“明日中午,你毒门中人会齐聚太师府,”楼子规不急不忙地道:“太师会在府中设宴,我想你应该亲眼去看一看的好。”
毒门门主稍想了片刻,厉声道:“你要污我叛了太师,让太师动怒灭了我毒门?”
楼子规笑了起来,道:“我不会这么做,你也不要让太师看见你就是。”
“我凭什么信你?”毒门门主问。
楼子规起身走到了毒门门主的身前,附身低声道:“你既然已经当自己是死人了,那出去跑一趟又有何关系?”
说完这话,不再等毒门门主回话,楼子规转身离去。
有龙禁卫过来,解开了锁着毒门门主的铁铐,很随意地往地上一扔,扭头也走了。
能自由活动了的毒门门主看着大开着的牢门,一时间愣住了。
楼子规走出了慎刑司,刚站下来,就听见“喵呜”一声猫叫,督师低头一看,宁姑娘养的黑猫蹲在他脚下,正高高地仰着头看着他呢。
“喵~”黑老大拿脑袋蹭楼子规的腿。
楼子规弯腰拎起了黑老大。
被人拎着后脖软肉的滋味可不好受,可黑老大高兴疯了,督师抱它了啊!(那是拎……)
“你怎么不陪着你主人呢?”楼子规问黑老大。
“那傻妞坐房顶上监视太后,没劲透了啊!”黑老大跟它家督师说。
楼子规听着黑老大喵喵喵地叫唤,脸上露了点笑容出来,摸一下黑老大的猫头,说:“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喵呜,我是在跟督师大人你说话啊!”黑老大激动的胖身子都发抖了。
楼子规却又在这时又摇了摇头,说:“真不知道小药怎么会跟一只猫说话。”
在这一刻黑老大简直要泪流满面,为什么那个傻妞能跟猫说话,督师就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
“督师,”方堂这时走了过来,小声喊了自家督师一声。
楼子规随手把黑老大交给了方堂,说:“京营的兵马出动了?”
方堂点头道:“是,是陈鲁亲自带兵走的,他们出了北城门。”
楼子规说:“你交待下去,若是有皇后的人回来找圣上,将这人拦在帝宫外,不要让圣上知道。”
听了这个吩咐,方堂和黑老大都惊呆了,这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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