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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 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 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 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 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 还是会输, 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 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 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 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 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 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 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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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 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 “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
可杜和泽是怎么报答的?
他反而反过来,帮着一些人推波助澜,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来上位。
家里的保姆都是从小看着夏清然长大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铁石心肠也能处出几分感情,怎么可能不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泽心里也清楚,只是对几个佣人的想法并不怎么在意。他淡淡一笑,将怀里的花束交给保姆,眉眼深情:“帮我带给清然,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懂得我是为了谁的。”
保姆却拦住了他:“等等,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杜和泽心头一喜,还以为夏清然这是想明白了要服软,顿时站得更直了点,深情地看了楼上夏清然房间的窗口一眼,随即迫不及待伸手点开了视频。
会是什么?表白?还是情歌?
iPad里飘出一阵无比熟悉的旋律,雄浑有力,听的杜和泽一怔。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杜和泽:“......???”
视频里两位无比眼熟的主持人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解读,先进人物事迹介绍......”
杜和泽:“......??????”
他望了眼保姆,见对方并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两个主持人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这一打词语介绍完了,他还没能从中间了解到什么特别的点,整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茫然。
视频播放完了,杜和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放《新闻联播》???
保姆没有管这位从头到脚写着呆滞两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后就上了楼,只剩下杜和泽还在拼命琢磨着,想从那期《新闻联播》里得到夏清然所表达出来的暗号。
“怎么样?”保姆上来时,寇秋问,“他有什么感悟吗?”
保姆想想对方的脸色,连连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常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杜和泽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往坏了说就对了!
寇秋叹了一口气,神色庄重了点。
【完了,】他对系统说,【形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啊。】
【连这样的主旋律教育也不能让他有所感悟......看来,他是真的没救了。】
系统:【......】
这《新闻联播》居然是在测试渣男觉悟么?!!
不知为何,它有点想给渣男点上整整一排蜡。
【那怎么办?】它问,【要不要让这个弟弟回来?】
寇老干部说:【要,当然要。】
他摸了摸下巴。
【反正渣攻是不能重新做人了,】他兴致勃勃,【不如我们来教我这个宝贝弟弟重新做人吧?】
——譬如说,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着大红奖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种!
寇秋两眼放光。
系统:......
可以的。它怀疑这个宿主,小时候一定是穿特步长大的。
这何止是不走寻常路,想和情敌相亲相爱做社会主义的共同建设者,这特么简直是要在屁股后头插个二蹦子——直接窜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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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私生弟弟拐回正途,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爷子。夏父早亡,夏老爷子一手将他带大,感情非比寻常,瞧见宝贝孙子敲门进来,便把老花镜取下了,望着他。
“爷爷,”寇秋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我想把弟弟接回来。”
夏老爷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慢慢地摩挲着书页,问:“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秋眉眼不动。
“我知道。”
夏老爷子语气重了:“那是个私生子。”
寇秋说:“我知道。”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着太阳穴,问:“你真知道,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在这之前,寇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孙,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一直上最好的学,受最高等的教育,握着最有权势的人脉,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若真是接一个私生子回来......寇秋的地位,便会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些什么的私生子,夏老爷子更看重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个老干部的瓤子,问:“把他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养废,还是干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这也是这种世家中惯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坚定道:“不。”
夏老爷子:“???”
寇秋以一种满怀激情的眼神慷慨陈词:“我觉得,每一个青少年都是祖国的希望,都是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放弃的。正如前人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更应该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夏老爷子:“......???”
他沉默片刻,问孙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说,“我只是想通了。毕竟同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之奋斗的都是同样的伟大事业,又何必彼此争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夏老爷子好像在自己这孙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红色光芒,简直亮瞎了他这个凡人的眼。
满载光芒的寇秋冲他勾起一个意气昂扬的笑。
夏老爷子并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几天后,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寇秋的请求。人丁兴旺对夏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坏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存了戒心,准备看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现。
“但是他的人进来了,户口却不能跟着迁进来,”夏老爷子对寇秋说,“谁知道他那个母亲把他教成了什么样子——进来后,还是让他跟着他那个母亲那边的户口走。”
这等于只是把夏新霁接进来暂住,却并没有将对方认回来的打算。夏老爷子在这方面留了心,表现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现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带上来,也能重新将他推下去。
若不是那个女人也姓夏,夏老爷子甚至连名字也不准备让这个孙子改——他不想为了外面捡来的一些野猫野狗,影响自己培育了多年的夏清然的地位。
说是偏心也好,说是眼界宽也罢。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总会对和自己相处时间更长的人格外看重。
而夏新霁,现在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情感上,都还不算是他的孙子。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两周后,在夏家的大宅里,寇秋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子弟弟夏新霁。
他是被杜和泽的车带进来的。
这天下的雨大极了,噼里啪啦向地上砸,门口站着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狈的味道,避着水汽一个劲儿往廊下站。寇秋站在门里,望着他如今的正牌男友杜和泽匆匆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撑着伞,随即那车门里,不紧不慢探出了一只手——
极苍白的手。可却像白玉雕出的一样纤细漂亮,腕骨细细窄窄,玲珑的很,仿佛轻轻一折便能将其从中折断。
随即,夏新霁也慢慢从车中探出了身。
寇秋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对系统道:【......我知道这渣男为什么出轨了。】
是真好看。
像是春日里头刚抽发的柳枝儿、嫩芽儿,透着点怯怯的、病态的美,简直能轻而易举把人心里头的那点火都勾起来。饶是寇秋这样党性坚定的老干部,也不禁心旌摇曳了下,随后喃喃道:“这就是来自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
夏新霁也抬起头,隔着雨帘望着他。他的身影倒映在寇秋乌黑的瞳仁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是!】寇秋握拳,【我是绝对不会被这糖衣炮弹所腐蚀的!】
系统:【......你加油。】
它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位明显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宿主说些什么了。
他倾了倾身,眼睛里面的情愫浓的几乎滴出来,“说吧,我都听你的。毕竟,这也算是我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呢。”
事实上,他已在市里的几家高档餐厅都预定了席位,并特意挑选了靠窗的座位,准备演出一场好戏。
寇老干部想也不想,立刻说:“好啊,那我们就去海关吧。”
“......”
夏新霁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去海关吧,”寇秋认真地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又带了点忧心望着他,开始叨逼叨,“你当时帮我请了几个月假?我手头可还有几单货物没有处理玩呢,万一耽误了,岂不是要给企业带来损失?”
夏新霁一顿,眼看他又要开始进出口常识教育,忙从中打岔:“哥,我说的是约会,不是上班。”
最后这四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里?”
寇秋想了想,还真给了他个答案:“你坐在大厅里?”
夏新霁:“......”
想象中红酒蜡烛的浪漫场面被粗暴抹去了,变成寇秋这个政府人员严肃地坐在窗口后,叫号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号码。
“夏新霁,下一个!”
他就颠颠地跑上前,隔着一层玻璃,和自己的爱人在约会中深情探讨怎样正确地填写报关单......等等,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对啊,摔!
这叫什么鬼约会!!!
“不行,”夏新霁一口否决了,“换一个。”
寇秋瞪大眼,张嘴便想提出抗议,可小孩眼力见强极了,立刻果断凑上前,“啾”的亲了一口,亲的响亮极了,眼睛亮闪闪望着他。
“换一个,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选地点。
“那我们去教育基地!”
多有教育意义,说不定能让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谛!
“......”
去看什么,成群结队听课的小学生吗?
但为防止寇秋下一个地点定到市政-府,夏新霁还是咬牙果断道:“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还能说出什么来。
隔了许久之后,两人再一次共同出门。夏新霁将太阳眼镜架在他脸上,手始终牵着他的,一刻也没放松,“咱们先去吃饭?”
寇秋点头:“好。”
直到此刻,他还未察觉到小孩的用心——直到吃饭时,他突然在餐厅里撞见了两个人。
杜和泽和陈婷婷望着他们亲亲,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仿佛世界崩塌.JPG。
人的习惯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短短的二十一天,可寇秋都已经不知道在那沼泽里头待了几天了。这些日子里,夏新霁几乎每天都能软磨硬泡,找出无数个理由来亲亲。
今天要吃虾,亲亲。
要吃鱼,亲亲。
等下要睡觉亲亲。
用了冰块或别的小玩意儿,亲亲亲亲亲......
要是中途挣扎一小点,这小孩立刻就能发疯,一边做还能一边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活像是那个惨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来,寇秋总结了教训,每回他嘟起嘴的时候,就乖乖地由着他亲——这样,起码能少点折腾的时间。
系统说:【怎么样,小心机的舌头是不是能给樱桃梗打结了?】
不懂这个梗的寇老干部:【......什么?】
系统:【......】
它只好明着说:【他的技术是不是很好?哦,如果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刚刚脑海里的想法被马赛克了。】
它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说说吧,都爽到想了什么被和谐的?】
寇秋眼睛望着天花板,幽幽道:【党和人民。】
......骗子!
系统悲愤地想。
说好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不撒谎呢!
这才几年,就彻底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带坏了!!
寇秋没有看见到来的两人,夏新霁却是看见了的。然而他对旁边两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视而不见,还意犹不足抽回那一点猩红的舌尖,在对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无其事勾回一点粘腻的水色。杜陈两人看着他如此动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细胞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哦呵。
我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陈婷婷张口结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动物,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夏新霁......你......”
她动了动嘴唇,满脸难以置信,痛心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泽便要冷静的多。他早已从私家侦探那里听说了寇秋的情况,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也被彻底印证了。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比寻常,让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见,清然。”
寇秋终于看见了这两个一直发着光的电灯泡,目光慢慢移到两人亲密挽着的手臂上,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杜和泽?”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皱眉看了眼旁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霁像是没看见两人,还凑着脑袋嘟囔着要再亲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开了,“杜和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和泽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一丝不苟抹了发胶,愈发显得文质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现出几分笑意,像是笃定了什么。
“清然,”他轻声说,“你很在意?”
吃醋了,这是杜和泽的第一个想法。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志得意满的小孩冷哼一声,猛地把手里的叉子叉进了香肠里,使劲戳了戳。
寇老干部面色更冷。
一个性取向始终为同性的人,突然间这样靠近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这其中透出的意味让寇秋无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泽,又看了眼他身旁娇娇嫩嫩的女孩子,抿紧了嘴唇。
“杜和泽,”他直言道,“你这是在骗婚。”
陈婷婷一怔,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不定,显然是没有听懂这句话。
“......骗婚?”
杜和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阻拦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经说了出来:“他的性取向,一直为同性。”
陈婷婷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可思议地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杜和泽神色狼狈,避开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