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分析的这些, 靳枫不是没有考虑过,也预料到会出现哪些问题。
但每一次分析考虑之后, 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结论, 他无法忍受恶人逍遥法外,无辜者背黑锅这样的事!
“不管值不值, 我都不会放弃。所以, 你不用再劝我了。”靳枫笃定下了结论, 转身看向应龙:
“我现在不只是要调查真正的火因, 有人蓄意谋杀, 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这已经是刑事案件, 凶手不可能进去个几年或几天就能出来, 不管他是谁。”
“你要怎么查?你一个森林消防员, 没有权力调查刑事案件。”
“我实名起诉, 以原告身份参与,总有愿意主持公道、负责刑事案件的人。”
“比如我。”
“……”靳枫赫然看向应龙, “你确定?”
“作为森林公安, 有刑事执法和行政执法职能, 必须秉持‘以警为荣、以林为业’与‘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理念, 保护森林及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
“你是李章程附体了吗?”靳枫嘴角一弯,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也有一丝担忧, “你就不怕得罪秦家的人?”
“你能做到的事, 我为什么做不到?”
“那好, 我们分工,我继续搜集物证,你可以直接出面,审问当天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人,这件事不一定会有结果,大部分人肯定已经被封口,但审问的过程要走一遍,一定可以发现很多新的问题。”
“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讨论这些事?我刚才说核桃饭……”
应龙话还没说完,被靳枫打断:
“走吧,带你去吃云杉做的核桃饭,顺便看看达哇,她虽然不愿意沟通,但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多去几次,她也许慢慢就愿意配合我们了。”
“好。”
两个人边走边聊,谈论案件的一些细节。
——
北京,王府井。
鹿鸣停好车,按照周笛发过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咖啡吧,进门,临窗的座位上,有个女人朝她挥手,“这边。”
鹿鸣走过去,在她对面空位上坐下来,很意外地打量她。
标志性的烟熏妆不见了,化了很淡的妆,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素雅,短发也长长了很多,接近披肩的长度,还剪了个齐刘海,看起来像个日本女人。
如果不是声音很熟悉,她刚才一下没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周笛。
鹿鸣微微皱眉:“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半年不见,变化这么大?”
周笛十指交叠,撑着下巴,手肘支在桌面上,抿着唇,眼睛眨了眨,“好看吗?”
“还行,只是感觉这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
周笛松开撑着下巴的手:“我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换了很多造型,发现还是这个舒服,可以用来骗无知少年。”
“你这么一说话,又比较接近狼女的本性了。”
桌面上有二维码,扫描就可以点单,鹿鸣点了一杯特调水果茶。
“你刚刚说要骗无知少女,谁?”
“程子涛。”
“……”鹿鸣正端起水杯喝水,喝了半口,差点喷出来,捂住嘴,把水吞下去。
“你确定?”
“我们先不聊这个,说说工作上的事吧。”周笛把话题转移,把摄影展的策划方案拿出来。
“这是你回国第一个展,所以我们要做大,跟女人的胸一样越大越好。我们要造势,要引起轰动,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最好让火星上的居民都知道,这直接关系到我们未来要做的事。”
“你直接说结论吧。”鹿鸣对她说话的套路已经了如指掌,铺垫得越多,结论越离谱。
果然,周笛眨巴着眼睛,笑道:“亲爱的,我们就用《呦呦鹿鸣》的照片做宣传海报吧……”
“不行!”鹿鸣果断拒绝,“现在是在北京,不是温哥华,中国人含蓄内敛你不知道?再说,我们不用那么多人知道,行业里的人知道就行。”
鹿鸣担心的是,如果鹿晓茸看到那么火辣的宣传海报,一定会气得心脏病发作,她以后别想再干摄影这个行当了。
周笛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摆开阵势,开始糖衣炮弹、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各种连翻轰`炸。
“老铁,在这个商业社会,商业艺术就像戴着脚镣跳舞,你永远无法摆脱商业游戏规则的束缚。艺术,情怀,梦想,你已经有了,我个人特别相信,但你别忘了,你不是钱多得没处花的富豪千金,自己砸钱,想怎么自我满足就怎么搞。眼球时代,引起关注,是生存之本。”
“不行就是不行。”鹿鸣坚决不同意。
周笛看起来有些生气了,把手中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放,背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不就是个背影吗?谁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该不会是吃醋,怕被别的女人的看到了,对你男人起色`心?你也太小气了吧,真不像个新时代的女性,更不像个摄影师。”
“这是雪豹主题展,当然用雪豹的照片做宣传海报,我们是要让人了解雪域之王,雪豹,不是他这个人。”
周笛有些无奈,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公主,不食人间烟火。你以为用他的照片做推广,是我的主意吗?是投资人的意思……”
“什么?你把照片给他们看了?你哪来的照片?”
“我,手机里随便拍了一张,不清晰的啦。”周笛含糊过去,把话题扯回去:
“总之,他们都觉得这张照片有噱头,能够引起关注。如果这个摄影展引起轰动,我们后面拍摄《大鹏和小呦》的纪录片,资金问题就能解决。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雪与鹿’联盟,这种公益组织也是要砸钱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啊,你去拍一些商业的东西,给大品牌、大明星拍专题,凭你的技术,足够吸金了。有了钱,随便你怎么操作。”
“……”鹿鸣听到“操作”这两个字,无端被空气呛了一下,咳嗽两声。
“感冒了吗?”周笛起身坐直,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没,呛到了。”鹿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你能不能再找找其他投资人?”
“行吧,我再试试。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要是怕他不同意,可以先和他商量一下。”
“不用跟他商量。”鹿鸣能够想象到,靳枫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她想用,他肯定不会反对;如果她不想用,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她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啧啧啧,”周笛连连咂嘴,“从你脸上那一抹绯红已经看出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了。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
“你自己呢?刚才不是说要骗无知少年程子涛?我记得在玉仑河的时候,有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你说被人说了一顿,这个人就是程子涛吧?我觉得你们俩有戏。”
周笛笑了笑,没说话,她也无法形容,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是个早熟的人,高中就谈恋爱,第一次感情以男朋友劈腿结束,从此以后就不再相信什么爱情了。
这么多年的经历更让她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谈情伤心,只谈身体反而容易,合则聚,不合就散,不要牵扯太多。
准确来说,再没有男人能入她的心。
不动心,就不会伤心。所以,她后来再经历男人劈腿、脚踏几只船这种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爱情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在她身上,她早就接受这个事实。
周笛瞄了一眼手机,没有收到微信,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往下,看向鹿鸣。
“程子涛这种男人,应该不会喜欢我这种女人。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鹿鸣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个看上什么男人,一定要追到手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次发给我的语音信息里面,就这样说了,”周笛清了清嗓子,模仿程子涛说话的语气:
“周笛,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你看看你交往过的那些男人,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肤浅,他们只是在玩弄你,根本就没用心对待你,你就看不出来?不停重复同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你的价值在哪?”
她说完,把手机拿起来,翻出这条信息,播放了一遍。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前也想这么说,怕你生气。”鹿鸣如实坦白,她对周笛第一次感情经历也了解一些。
“你其实一直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们俩刚好相反,我用自我封闭的方式自我治愈,你选择征服男人来报复伤害过你的人。这是两个极端,都是不健康的。”
“那你说,怎么样才是健康的?”
“找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去恋爱,结婚,生子。当然,如果你是不婚主义者,那就止于恋爱。”
“……”周笛想说她天真,却止住了。
她已经习惯这种随性的生活方式,也没有觉得不妥,什么人生理想,未来,价值,她从不去考虑这种虚幻的东西。
只是被程子涛这么一个小屁孩说了一顿,她心里有些不爽。
她更不明白的是,从那以后,她好像真的有些疲惫,对男人没什么欲`望了。
是她以前错了吗?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像踩了风火轮,节奏快得让人眼睛都不敢眨,眨一下,一个潮流就过去了。
世界瞬息万变,变得最快的就是人心。
既然什么都抓不住,那就什么都不抓,怎么开心怎么来。
她已经看透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从一而终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古董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男人玩弄女人?反过来,不可以说是女人在玩弄男人?
既然男人对女人可以不忠,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