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对于那晚沈碧的这件事,青蔷的解释是这样子的:“当时我离她太远,即便是一路狂奔而至,也不一定能抱住沈碧,而且狂奔容易出汗发髻散乱……”
所以,那晚沈碧步步后退之时,青蔷只是十分淡定的立在回廊之下看着她一脚踏空,从回廊上摔出去,重重的跌进檐外的鲤鱼池里,“哗啦”一声渐起一大片水花。
这里需提一下的是,沈碧这晚的运气瞧着委实差,但纵观她遇到陆贞之后便一直走的倒霉路,摔鲤鱼池也就没显得太大的倒霉了。虽然比较不幸的是,她摔落下去之时在惊叫,落水之后便呛了几口池水入喉。但是比较幸运的是,时下已经是暑夏时令,沈碧除了呛了几口水,也没受别得罪。
沈碧会水,只慌乱的在池子里扑腾了一会儿便挣扎着游了回来,回廊高筑于水面许多,她一双手折腾了半晌都未能攀上回廊的地面。于是,她便将求救的目光抛向了害她跌入鲤鱼池的罪魁祸首,却发现那内监正面露惊恐之色望着回廊之外的一处发怔。
纵观之下发现,沈碧已经完全不能指望这个内监了,但回廊高出水面忒多,她就算是攀到明日都攀不上,唯一的办法就是高声呼救,但高声呼救虽然能令她得救,她该怎么解释她一个宫女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鲤鱼池里来泡澡……
所以,青蔷推测,最为实际的方式大概就是沈碧一夜之中双手在长长一尺左右,估摸着就可以够到回廊的地面然后爬上去。
好吧,这些全部都是胡扯。事实是,青蔷执着只宫灯徐缓踱至她面前,略蹙了眉头看了看池子里满身狼狈的沈碧,眼中浮现些许疑惑。
一旁发怔的内监蓦地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嗓音带了几分颤色:“尚侍大大大人,奴才……”
青蔷蹲在回廊边上,朝着沈碧递出手去,冷色月光朗朗而照,斜入碧清池水三分,自青蔷的角度可见,她伸出手去的时候,沈碧面上闪过一丝的惊诧。
她并没有马上去拉青蔷的手。
青蔷略偏了偏首,眼角上翘起些许笑意:“怎么?你喜欢在池子里泡澡?还是在等那些鱼出来吃了你?”
沈碧讷讷:“啊?”
青蔷板正了脸,眼中含着隐隐笑意,眼角上扬:“你不知道?”顿了顿,将自己面上的笑意敛了敛,十分认真的同她道:“哦,其实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本座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契胡可汗命人送来了几条鱼,听说会吃人来着的,就养在这个池子里。唔……你瞧你身边那条是不是?”
话音方落,沈碧便蓦地惊叫出声,忙的一把拉住青蔷的手借力手忙脚乱的爬了上来,且倒在回廊之上时,她还有几分心有余悸的往后挣扎的退去,似乎是想要远离池中那些灰吃人的鱼的模样。
可是,月凉如水,夜寂如水,池水映着月色更添凉意,就如同一块通透的玉石一般安放在假山石之间,唯有方才被沈碧一搅和而惊起的水波还在一圈一圈的漾去。
只是哪有什么吃人的鱼!
沈碧勉强定了定神,巴望着那池水良久,面容上不知是何种表情,良久,她才抬了头望着青蔷,脸颊上粘了一片污泥,一张小脸看上去大约是个不解的模样。
青蔷同她笑一笑,两颊梨涡渐深:“本座同你开个玩笑罢了。”又淡淡瞥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犹自颤颤的发抖的内监,嗓音亦是淡淡的:“你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么?怎么能将这么个姑娘推到池子里去?”
宫中但凡是负责与外宫有所联系的内监都十分受欢迎,一来是宫女们有些想要采买的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可以托他们从宫外带回来,二来是宫中想要递什么东西出去他们也可以在其中帮个小忙之类的。这些虽是宫中十分常见的现象,却是不合宫规的,大家伙儿都是私底下偷偷的来。
青蔷这么一问,便将他问倒了,沈碧想借着他见一见她爹,他若是将这件事讲出来了,沈碧自然是犯了宫规无误,但是如若沈碧被逼急了跳了墙,将他前几次帮着沈碧见她爹的事情给抖了出来,那么大家伙儿就只能一块完蛋。
那瞧着不过十j□j岁的内监踌躇良久,终究还是抖着嗓子回道:“刚…刚刚奴才和沈碧姑娘闹着玩来着的,这一不小心就……”
青蔷瞧一眼沈碧,沈碧会意,也跪着垂了头道:“奴婢跟公公闹着玩儿来着的……”
于是这件事便大事化小,那位内监被青蔷用夜深不顾宫规与宫女在宫中嬉闹的由头罚了三个月的月俸,而沈碧因已经摔了一次鲤鱼池便只草草的罚了一个月月俸便放过她了。
青蔷拾起歪倒在一旁的宫灯之时,本该退下的沈碧却依旧立在一旁,容色之间隐有踌躇之情。青蔷就当做并未曾瞧出来她的神色异常,只提了宫灯便要往外走去。方走出去几步,便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回头便瞧见沈碧垂着头湿哒哒的跟了上来。
青蔷略顿了顿脚步,疑惑道:“你还有事?”
沈碧犹豫了半刻,衣带在她手中被绞的不成样子,大约是在踌躇自己应不应该向青蔷求救。陆贞是娄尚侍身边的红人,这一点宫中上上下下全部都知道。可大家伙儿也都知道娄尚侍是位极好说话的大人,平日里待谁都很好,她从前并不相信宫中会有这么好的大人,可今日一瞧便真真切切的信了,这是位宽和且不刻板的好人,大概是跟着素来礼佛的太后久了的缘故,整个人瞧着都是染了禅味儿的。
但宫中行事,一朝踏错便是灭顶之灾。
陆贞能害她到如此地步,后边势必是有个强而有力的后盾,如若她再找不到一个靠山,她们沈家就只能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不得逃。
想到此处,沈碧便稍稍的定了定神,同青蔷一笑:“大人,奴婢想问一问大人……”见青蔷作出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她才笑的愈灿烂,续道:“听说……陆贞姑娘是大人您的远房亲戚,奴婢前阵子眼拙,得罪了她。不知大人可不可以替奴婢说两句好话……”
青蔷面色困惑的打断她:“陆贞什么时候是本座的亲戚了?”
沈碧也作出讶了一讶的模样来,掩了嘴道:“这么说陆贞她……”话锋蓦地一转:“可大人您待陆贞一直都很好啊……”
她这一番模样和话语做的说的都十分好,一点也不像是个来套话的模样,欲语还休,于关键之处顿住引出对方的答案,且还做出了个无辜之人的样子,让人不得不觉得她只是个无知的小姑娘,在同别人请教问题罢了。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青蔷觉得自己若还不顺着她的意思给她透露点消息那简直是太对不起她的这一番演技了。
夜风吹动宫灯,昏黄烛火被吹的曳动不已,闪动烛火之间可见回廊之外院中石板路两侧海水一般蔓延而去的半支红莲葵花,花香浓郁且腻人。
青蔷望着那片红色,揉了揉鼻尖,道:“倒不是本座待她好,是前些日子有人同本座打了个招呼,让本座多多照顾着些那丫头。其实若是说喜欢,本座还是喜欢冷雀那样的姑娘一些的。”
该说的都说了,沈碧会意知心的笑一笑,道了句:“看来大人今日是出宫有事要办,那奴婢便不打扰您了。”
青蔷略略颔首:“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哦,对了,小心那个池子,别再跌进去了。”眼底含笑,看着垂头而立的沈碧:“你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昭阳殿找本座。”
微曳烛光之中,清晰可见沈碧身形蓦地一顿。这句话,是特特说给她听得,时下还用不上她这颗棋子,她也不会相信青蔷,这样的话说给她听不过是想让她明白,若是她日后遇上困难了,青蔷可以是她所选择的第一人选。
诚然单凭着刘司正一张谏奏并不能将沈碧她爹从那个位置之上拖下来,且还拖得这么迅速,所以这里需提一提的是投在娄昭门下之臣非常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刑部的几名重臣。
用昭君的话来说便是:“小打小闹永远都不成气候,她沈碧最珍视的是什么,那便让陆贞夺去她什么,这才能结下大仇怨。”
事实证明,昭君实在是英明,将沈碧之后所行之步都预测到了。
这件事就此圆满结束,青蔷同沈碧两人于花园之中分成两处方向,就此分别。青蔷踏着青石路从半支红莲花葵之中穿过,将将要踏出小路之时,脚步顿了顿。
不远之处一簇四方竹畔立着一枚身影,身着了件青色常服,长身玉立,借着月色可朦朦胧胧瞧见他手中还拿了个什么东西,正在把玩的模样。
隔了座薄墙便是阖闾门,此乃出宫要道,没得绕。既然遇上,便不能不打招呼。
前后思忖片刻,青蔷终觉得大家正站在后宫之中,这是她的地盘儿,所以应当表现的热情一些,便主动上前同那人打了个招呼:“哟,好巧啊沈大人,您今儿……又迷路了?”
青衣的沈嘉彦身形僵了僵,半晌,才道:“娄,娄大人。”
青蔷觉得既然已经热情的打完招呼了,他们两人之间又有些不大欢快的定亲一说隔阂着,礼数做到了也就无需继续谈天了,便索性同沈嘉彦矮了矮身,告了辞。
转身走出去两步,便听见身后沉默的沈嘉彦忽的开口道:“娄大人!”
青蔷停住脚步,侧回身去瞧他。
沈嘉彦在她目光之下略偏了头去,只将握了拳的手递到青蔷面前来,缓缓张开,泠泠月光落在那东西之上,闪出剔透的红光。
是一枚鸽血一般通红剔透的玉镯。
青蔷疑惑道:“这是?”
沈嘉彦依旧是那副侧首的模样,俊朗面容有几分僵硬:“这个……”似乎后头的话极难说出口一般,憋了良久,终于说出后面的话:“……这个是不是你弄丢的?”
青蔷就着他的手看了看那只镯子,道:“这镯子瞧着真好看,成色也好,不过这样的东西宫里头都少见,我怎么会有这样子的东西。沈大人这是捡到的吗?”她朝着他迈出去一步,正欲抬手去拿他手心里的玉镯。
却见沈嘉彦像是被火烫了一下一般,猛地将手收了回去,直直道了一句:“既然不是娄大人丢的,那嘉彦便不打扰了。”便匆匆的转身走了。
青蔷立在青石路中,觉得他走的时候的身形有些不稳,步伐有些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在下是代发君,即顾夫人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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