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默道:“父亲让我出来找你,叫你不要回去,也不让我回去。”
这句话虽短,信息量却很大,可能有二,其一就与动物中有些独居的猛兽父母一样,等孩子成年以后把孩子从家里赶出来,让他们自由狩猎;其二,就是鼓可能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迫不得已才叫自己的儿子出来找到流落在外的女儿,告知她,并且永远留在外面。
这二者究竟是哪一种?
楚茨又开始犯难了,若是旁的人她大可以来个威逼利诱,可是面对这只耿直的毫无恶意的鹗,无欲无求,她竟然无计可施。
叮铃叮铃——
楚茨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让长发上的铃铛震了两下。
荆默奇道:“真好听,这是什么声音?”
楚茨木然的想:果然幻术对他这种人一点作用都没有,和昆仑那块石头一样,除了意乱神迷的时候有点用,其他时候自己跟着九尾天狐学的手段有一大部分都自动失效了。
昆仑接到楚茨怨怼的眼神,生生做了一回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
后半段完全是她自发想到的,这念头一闪而过,她竟然毫无觉察。
“这个啊,是铃铛,你喜欢?”
荆默闭了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楚茨:“……”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免得脾气一上来控制不住的想把这个葫芦开了瓢。
昆仑还鲜少见到楚茨吃瘪的模样,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都忘了应该上去转寰一下。这时荆默却自己开口了:“喜欢,但是我不能要。”
楚茨也许是气多了,莫名其妙的就想和他抬起杠来:“我也没说给你啊,统共就三枚铃铛,给你了我用什么去?”
本以为荆默会生气,楚茨好扳回一城,谁知荆默大大方方的说:“不给我就好,我很喜欢。你果然是父亲的女儿,用的东西也这么好看。”
你父亲人不人龙不龙的,本座堂堂妖王,才不屑做他的女儿!
楚茨重重哼了一声,当场气成了个葫芦。
荆默:“……”
昆仑见状对荆默点点头,“我带她出去一下。”
她拉着楚茨出去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楚茨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嘴里连珠弹似的抱怨:“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木讷的人,比你还要死板比你还不会说话!我还不如把他吃了,自己慢慢的去找钟山,也好过现在被活活憋死!”
昆仑:“……”
“昆仑,你怎么不说话?”
“我死板,不会说话。”
楚茨抓过她的手,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下,哄道:“我才不会说话,你是心口如一,直来直往,我是夸你呢,夸你性格好。”
昆仑眼白罕见的往上翻了一点点,然后又恢复如常——这便是一个未完成的白眼了。
楚茨奇道:“你竟然冲我翻白眼?”
昆仑:“我有么?”
楚茨一把抱住她,叫道:“我好开心啊,你竟然会翻白眼了。”
“你不会是被荆默给气傻了吧?”昆仑无奈道。
“气傻倒没有,”昆仑摇摇头,就见楚茨补上一句,“不过也差不多了,从他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我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你这儿了,对着旁人实在是静不下心。”
昆仑:“那我不要那么多,你分他一点,先把话套出来。”
楚茨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昆仑:“怎么了?”
楚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昆仑:“什么?”
楚茨“嘶”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我以后若是死了,不是被你气死的,就是被你笨死的。”
昆仑皱起了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楚茨揉了揉眉心,把人揽过来,按在床上,“你陪我小憩片刻,我要消消气。”
“让荆默等太久会否失礼了?”
“失个什么礼,他知道礼字怎么写么?”楚茨道,“他不会介意的,放心。”
昆仑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我去与他说一下。”
“姓昆名仑!你给我站住!”
“……”昆仑一只脚还在空中。
楚茨长舒了一口气,平稳了呼吸,说道:“你躺下,我去说。”
如果说楚茨去的时候只是面色不豫,那么回来的时候就是怒气冲冲了,她一头钻进昆仑怀里,连喘了几口粗气,愣是气得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昆仑看着她气得泛红的眼睛,这会竟然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她胡噜着楚茨的长发,柔声道:“不急,慢慢说。”
“我不怕人聪明,真的,就怕人傻。”楚茨呜咽了两声,在她脖间拱了拱,道,“你知道我方才去同他讲话,他最后来了句什么么?他竟然说‘好,你去吧,妹妹。’我都多大一把岁数了,他竟敢叫我妹妹?!”
她回过神觉得“多大一把岁数”这句话不大好,又改成:“我是什么身份,他一个鼓的傻儿子也敢叫我妹妹!”
昆仑:“她问你是不是他父亲的女儿时,不是你说的是么?”
“那我不是和你对视过了么,你也点头了的。”
“你每次看我,我都点头啊。”
楚茨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叼住了一块柔嫩的皮肉:“连你也要气我!”
“嗯……”昆仑脖子往后一仰,激灵了一下:“我没有。”
“你有!”
尖利的虎牙在皮肤上辗转厮磨,时不时还有温湿的触感舔舐而过,昆仑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原本摸在楚茨头顶的五指渐渐插入了她的长发当中,另一只手也向上环住了对方的脖子。
她嘴唇贴着楚茨的耳朵,气息不稳地说道:“我……没有。”
楚茨感觉脸庞贴着的地方愈发温暖起来,连手下的身体都开始发起烫,好奇地抬头去看昆仑,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深如大海的眼睛。
如果说楚茨的眼睛是清澈,那么昆仑的眼睛便是深沉,黑得极其沉蕴,好像把两个人的性格完全对调过来。心里有阳光的时候,她眼里便会落满了光,有雨露的时候,便如同下了细雨。盘古给了她一双忠诚而美丽的反应着所有的情绪的眼睛,一目了然。
如今她这双眼,清泽,似有有阳光照着细雨,泛着浅浅的光。
楚茨福至心灵的伸手摸到了她腰上的系带,声音轻得恍如未闻:“昆仑……”
昆仑便缓缓阖上了眼睛。
咚咚咚——
不是叩叩叩,但这同样也是敲门声,哦不,或许可以称为砸门声。
“妹妹!”
楚茨一把拉上昆仑的衣领,心头火起,从一把火转成另一把火,简直都快把自己烧成灰了。
她跳下床开门,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荆默往里探头,被楚茨伸手一拦,他挠了挠后脑勺,道,“你在就好了,我怕你知道父亲快死了的消息,心里着急,会不听话偷偷摸摸的跑回去。”
楚茨深吸了一口气,咆哮道:“谁要偷偷摸……你说什么?鼓要死了?!”
荆默:“我方才不是同你说过么?”
楚茨面如死灰的扭头问昆仑:“你听到他说了么?”
“唔……应该是没有。”昆仑在被子里把衣衫整理好,掀被起床。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那我现在说也不晚,”荆默盯着楚茨的脸看,奇道:“妹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你妹妹,”楚茨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这是气的,休息一会就好。”
“谁气你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哦,你是听到父亲的消息觉得生气么?那也没办法,我还有别的话要同你说。”
楚茨:“再重要的话都放到明天再说。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门窗剧烈撼动起来,仿佛要拔地而起,昆仑赶紧施法把屋子给稳定下来。
还是第一次见她被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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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母来来回回倒了三盏茶,才终于得到天帝的示意,终止了这一场无妄的天打雷劈。
莲毫发无损的从雷劫中走出来,姜央还想亲自上前和她打一场,被风俊给拦住:“好了,消消气消消气。”
他压低声音:“这是要招揽上天庭的人,你好歹给我点薄面。就算不看我的面子,你们俩也是故交吧,一见面就打这成什么样子,岂不有损感情?”
此“故交”非彼“故交”,不过还真把姜央给劝住了,好歹莲也跟着王征战杀伐过,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打她一顿也不能把被占的便宜讨回来。
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好生气啊!
她干脆一甩袖子,自己走远了:“风俊,要拉她上天庭你自己和她说,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她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