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一起,孟遥原本悬着的心,反而一下子落了下来。
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
望着飞奔而回的一小组,孟遥手一挥,提枪便迎上前。诸葛盾没敢阻拦,奋力追上去,跑在了他的前面。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晚了。
“报告营长,第一梯队完成任务,目标完好无损。完毕。”
孟遥点点头,马上命令道:“很好。不要停留,立刻撤至我洛阳联络点,并做好隐蔽工作。”
一小组随即带着钱如武以及捕获的吕达昌等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梯队,准备战斗。”孟遥说着,打开头盔上的耳麦,沉声问道:“彪子,彪子,立刻报告你那里情况。”
“营长,此前已知的两个北洋护卫连队全部出动了,外围监视小组未报告西工兵营有其他兵力动作,但已有灯火陆续点亮。”曹飞彪不急不忙地说着,能隐约听到从他那里传过来的炒豆似的的枪声。
“可以脱离接触吗?”孟遥问。
“可以,”曹飞彪说着,忽然在耳麦里一笑,“不过还得问问对面的两个连队,人家让不让。”
“臭小子,”孟遥笑骂着,马上换上命令口吻:“不许恋战,边打边撤。”
天色微微亮时,曹飞彪终于带着第一梯队出现在孟遥面前。孟遥来不及寒暄,挨个将人头数一遍,方才笑眯眯地拍拍曹飞彪,拧开自己的水壶塞到他手里。
这一次小小遭遇,突击营第一梯队共一个排另一个班,不到60人。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彻底击溃当面的北洋军两个连队近300人。何为击溃?交战一方伤亡一旦达到三分之二,其军必然崩溃。若是真正战场,就不是击溃,而是全歼了。孟遥感到十分高兴。这一仗,算是跟北洋军正式交上手了,也大概摸到了所谓正规军的真实实力。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呀,而我营无一伤亡。
钱如武躲在一个窗外前,也不知向外看了多少遍,终于看到孟遥笑眯眯地出现在窗外,他一下子就蹦起来,直奔大门而去。
“孟、孟营长,你们都还好吧?”他上下打量着他,一夜的惊魂仍停留在他那张惨白的脸上。
“好什么好,老子的手腕现在还疼着哩。”曹飞彪一下子想起钱如云来。
“怎么回事,你不是没受伤吗?”孟遥担心地抓起他的手。
钱如武尴尬地笑笑,对孟遥解释说:“哦对不起,是舍妹不肯走,还咬了一下曹排长。”
孟遥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中原女子,怎么都一个嗜好,动不动就咬人家男人手腕。他想着想着,小花那个娇憨的山里丫头模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哼,你就是孟遥?”钱如云说着,忽然从里屋走出来。
孟遥一扭头,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容颜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觉一愣,这就是钱如云吧?天呐,真是比想象的还要漂亮百倍。完了完了,一个祸害又横空出世了。不过,他疑惑地瞅着她,实在想不起他在哪儿见过她。
但不管怎样,这礼数不能少。孟遥想着,就在脸上微微一笑,随即伸出大手说道:“我是孟遥,钱如云小姐吧,很高兴见到你,让你受惊了。”
钱如云盯着他的手,一动不动。
“死妮子,”钱如武急忙在一旁使劲咳嗽起来。
“原来你也是新派人物,”钱如云脸上这才不觉灵动了一些,“这握手之礼,在中原我还是第一个接受此礼之人。”
说罢,她大胆地又盯着孟遥,注视了好一会儿,毫无征兆地嫣然一笑:“既然如此,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孟遥听得一头雾水,但仍然微笑着道:“你说,要什么样的道歉?”
钱如云只是随口而说,不过想出口恶气罢了,没想到孟遥却认真起来,不觉自己就跟着愣怔了一下,半晌她才抚着自己娇嫩的脖颈沉吟道:“你打了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你。这样吧,我先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你就必须向我道歉。”
孟遥使劲挠着头皮,眼睛向众人扫去。真是天地良心,我何时打过女人。混蛋,这是哪个混蛋栽赃陷害于我。
曹飞彪吓得一缩脖子,暗叫一声侥幸。黑灯瞎火的,还好丫头认错人了。
“好了好了,”钱如武舞着两个爪子,将钱如云赶到一旁,心有余悸地提醒道:“孟营长,此刻天已大亮,接下来俺们怎么办,你要赶紧拿主意呐。”
“都到这儿了你还怕什么?”孟遥大大方方地往椅子上一坐,舒服地伸伸懒腰,再也不管他人,命诸葛盾拿过饼干和罐头就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吃到一半,他看看众人没动窝,不禁眉头一皱,叫来联络点值班员说道:“孙卫国是吧,赶快给大家烧点热水,再煮一锅热粥暖和暖和。”
孙卫国为难地瞅瞅曹飞彪,答道:“大米昨天都没了。”
“没了那就赶紧买去,”曹飞彪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比铃铛还大。
“那个,”孙卫国苦着脸向曹飞彪伸出手,“钱,你得给钱呀。”
曹飞彪摸摸口袋,掏出几块大洋拍在他的手上。
钱如云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五花六道的怪人,忍不住抿嘴暗笑着,一边随手拿起一只罐头看着,一边将眼睛牢牢地定在孟遥身上。这个大男人,不,这个男娃娃凶的时候不得了,和气的时候怎么又像一个婆婆,连灶房里的事情都要插一手。
“喂怪人,这些东西是你们的吗?”
“当然,”孟遥瞥一眼罐头,毫不掩饰地说道。上面的商标早就被他们撕掉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为什么你自己吃,不叫别人吃呢?”钱如云忽然加重语气道。
孟遥不慌不忙地应道:“哼,他们都比我娇贵,吃够了,嫌噎得慌。”
众人一听,慌忙都把脑袋低下去。
钱如云仿佛恍然大悟地,转着小脑袋四下瞅瞅,随即捧着一只罐头问道:“这其实是珍贵的好东西,我在上海才能见到一些。喂怪人,我吃一个可以吗?”
孟遥抬起头看看她,却摇摇头说:“天气太凉,你还是不要吃的好。”一边说,一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故作随意地递到她面前,“饿了吧,喏,把这个拿去,先垫垫肚子。”
呀,巧克力。钱如云眼睛一亮,一把抢到手上。
孟遥突然有点泄气。忘了人家是钱家小姐,这玩意对她不是什么稀罕物。要知道,这个举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说都有点献殷勤嫌疑。
钱如云熟练地剥开包装,不敢再瞅孟遥。
因为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不知不觉中就融化在这一小片甜蜜的海洋里。要知道,她目前所遇到的男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体贴为何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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