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叫朝堂诸公为之欣慰的,便是秣陵镇周遭那大大的一块黑圈了。那个黑圈,自然是施小陌和吕雉掌握着的秣陵镇。这个扎在地方后方的钉子,大大地牵制了项氏在根基之地吴郡的力量。同样,也是秣陵镇的存在,叫刘邦和项羽中间,留出了一个分界线。
总之,这样一个依托地利人和的敌后根据地,着实是扶苏留下的一枚伏杀之棋。
而最是南端,茫茫大海之内,南越一袭翠绿色十分醒目。南越国的存在对于大秦诸公而言,无疑是令人耻辱的存在。原本是大秦军将,竟是扯旗叛变,裂土自立。若是大秦真亡了,那倒也罢了,可大秦还没亡国呢,这赵佗就急不可耐自己当了个南越王,着实叫满朝诸公为之愤懑。
但也只能如此了,大秦的力量刚刚从对付内乱之中腾出手来,还来不及收拾。
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这不,看着南越那一坨绿色在巴蜀之地狼牙交错,参差不齐地发展着,所有人看着南疆那个点,都是不禁蹙眉。在对于南疆,满朝文武,观点一致。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是要求尽快处理,稳定南疆局势,最次也要击退叛将赵佗。
而刚才,扶苏也就这个问题已经做出了布置。而今扶苏再次将所有喊过来,显然不是仅仅为此。
“国中策略,我已经有了些腹稿。前些时日和丞相谈论了一些,眼下,蒙爱卿便说说吧!”扶苏将目光从地图之上收回,所有人转过身来齐齐看着扶苏,最后目光又落在了蒙毅身上。
蒙毅朝着所有人一点头致意,朗声道:“副相不幸病危,臣负王恩,值此艰难之时南下平定南疆之乱局。此中,着实于国统一平乱之大业有碍。臣有几点,或托于诸位同僚,可化祸为福。”
“原定平定南疆之乱,是周副相。而微臣,则再次勉力,身负中原大帅之职。眼下,朝中人事骤变,中原战区之位无人可替。而我,挂首相之印平南疆事,恐怕也要平白惹起轩然大波!”说到这里,蒙毅神色一阵复杂。
朝中两位老成持重之臣去位,新的丞相人选自然引得猜想许多。而蒙毅上位,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谁都没想到,扶苏会将蒙毅从中原战区如此关键紧要的位置上拿回中央,而且,不仅任职首相之位,还要去南疆领兵平定。
尽管在南疆,蒙毅有明言的军政大权,可以放心施为。但堂堂一国之相,竟是去巴蜀之地平靖地方,如此动作将引起的猜想,不问可知。就如后世,共和国总理忽然亲自处理整个南方的事务一般,扶苏如此动作,着实引起一大波议论。
其中最是叫人引以为然的,便是大秦虚弱论。
在扶苏手头上的大秦,毕竟不是当年横扫**,吞并八荒的大秦了。尽管眼下的大秦依旧强大,成功地将外敌抵抗了下来。也平定了内乱,在西方和北方对抗异族之上,功勋桌数。
但这毕竟不是始皇那会儿的大秦了,眼下的大秦,是经历了内乱,经历了扶苏和胡亥大举互相攻伐,又在这种内乱的关键时刻,六国遗族并起图谋复国,天下局势崩塌只在一瞬的大秦。
尽管扶苏历尽千难万险,最终扛住了外敌压力,击破了匈奴人,诛灭了东胡人,一击亡了伪赵王武臣,最后甚至在漳污之战败项羽,在三川之战败刘邦。
但这么一系列大战下来,大秦已经虚弱了。尽管一系列的军功叫大秦依旧显得那么强大,但南疆遭到袭击,让大秦虚弱的强大外衣被撕破了,看清楚了内里的真实情况。
那便是而今的大秦,已经非昔日那般,可以以一国之力,平灭六国的大秦了。经历了一系列动乱,一系列叫一国为之破产的大战,帝国的底蕴几乎搬空了,帝国的储蓄也为之耗光。
帝国的财计,更是困顿到了极点。
而一个嚣然尘上的事实,那就是大秦这个原本在始皇帝手上的帝国,而今,竟是只有一个扶苏的秦王空落落地架着。大秦帝国,竟是没有皇帝。如此名不符其实,叫秦人竟是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言论。
是啊,于大秦国情,小民不知甚解,小吏知道只言片语,一般的官僚深切感受帝国各个角落的变化,他们这些居于朝堂核心的高官,自然是对大秦眼下的情况再是了解不过。
虽是说,这个帝国依旧是昂扬向上的,依旧是诸国之中第一。但毕竟连番大战,数度摧残,帝国的确是不如当年始皇在时之盛况了。就是三川、漳污两场大战过后。
萧何也是严肃地朝着扶苏明言,帝国粮仓,搬空了,也不过只能再一次支撑三十万大军半月之用了。再要更多,便只能加赋!
这让对加赋十分敏感的扶苏而言,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故而,蒙毅以首相之尊去南方平定粮仓的乱局,保住帝国财计的未来。自然衍生出了一大帮猜测,也更加让人证实了帝国虚弱论的猜测。
“想必诸位,对民间的猜测,也是都有耳闻。更何况,这些猜测,空穴来风,自然是事出有因。”蒙毅正色道:“大秦的虚弱,对于天下人而言,至多不过是让六国之人嗤笑一番罢了。但无论如何,帝国依旧是强大的,再是虚弱,也非六国可以轻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故而,在此基础上,臣以为,虚弱的外衣,对帝国更有利!”
扶苏轻轻点头,满堂文武齐齐皱眉思考。
而反应最快的萧何,则是开口道:“首相的意思,是以虚弱的外衣,让六国之人不必将敌意全部加持在大秦身上。尽管耽搁两三年,让帝国恢复元气之后再行征战,我们依旧可以以一国之力对抗六国联手。但这样对于大秦而言,实在太不值得了!”
“真是。若有更好的办法,死拼硬打,并非良策!”军方的李左车也开口呼应:“将士们的鲜血若是不能白白浪费,有更好的战略,便是委曲求全一些,有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