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江南省已经开始进入雨季,今年的汛情照比往年要紧张很多,因为从五月份中旬,基本上就没晴过几天。
江南省基本上是平原地形,水土流失其实本不该太严重,只是沿江两岸的植被被破坏的厉害,加上上游山区前些年也都不注重保护绿化,使得现在整条江就像是一个恐怖的巨龙,每年发作起来,都要吞噬掉很多良田和鲜活的人命。
“血淋淋的代价啊。”林立强书记站在江岸上,也没有打伞,任由零星细雨飘洒在头上,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大群官员,脸上都充满忧色的望着浑浊的江水。
林书记看着滚滚而来的江水,对身边的肖扬说:“如果我们还无视这种现象,我们就是历史的罪人,愧对子孙啊!”
历经江南省官场剧烈的动荡之后,林立强书记对江南官场的控制,终于达到了一个理想的高度,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总算可以全心的做点事情了。
这种现象很奇怪,很多时候,双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差别只是政见不同而已,但总要有一个倒下,大家的日子才好过点,否则的话,成天光研究怎么斗争了,哪里还有闲工夫顾及老百姓的死活。
“你倒说说,怎么才能让这条养育了我们五千年的华夏图腾之水变得清澈,同时,也不再泛滥。”林书记一脸请教的看着肖扬,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看得肖扬有些打怵。
“林书记,您可别这么看着我,这条江水从古至今治理了无数次,要是我张张嘴就能治好,岂不是比大禹还伟大了?那样估计会上后世史册吧?”肖扬用手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他本来想打伞来着,不过林老板都不打伞,他怎么好****,又不是温室的小花朵。不过鱼看起来虽然不大,一会功夫也能把头发打湿。
“你小子,该不会是被我吓唬的没了胆子吧,你放心,治理水这件事情上,你尽情的施展,要地有地,有政策有政策,谁要是敢嚼舌根,我就让他来修江堤!”林书记半开玩笑的说着。
这时候上头眼看着江上头一道黑线压下来,有人高喊一声:“林书记,快跑,洪峰来了!”
肖扬也给吓了一跳,一看可不是,说是水火无情,可真正见过这种恐怖场面的人,怕是都会有更深刻的理解,肖扬来不及多想拉着林书记就往下跑。
好在林书记年岁虽不小,不过天天锻炼,身体素质还不错,一群人跑下江堤,又往高处跑去,一大群人都脸色煞白,还有几个有将军肚的官员丝毫没有形象的或者蹲在那里,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和死神擦肩而过,这话说的轻巧,真的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这种滋味。
眼看着刚刚站立的地方被大水淹没,林书记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看了一眼那些惊魂未定的官员,暗自摇头叹息了几声,今天要不是他心血来潮要到江边视察,怕是这些人一年都不会来这里一次的吧?如果有可能,林书记甚至有种把他们都撤掉的念头,不过官场上,讲究的是“和光同尘”,斗到最后也不过是个妥协,当然,层次不够的,牺牲也就牺牲了,斗争总会有牺牲的吗。
“林书记,您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怕是一会还有更大的洪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罗天佑有些焦急的说道,且不说站在这里会不会遇到危险,就这么淋着雨也够呛啊,回去得赶紧喝点姜汤了,要不然明天非感冒不可。
林书记看了一眼身后的城市,面无表情的道:“更大的洪峰?要是水能到咱们脚下,那咱们也不用回去了,干脆被这江水冲走算了!还省一块墓地了!”
罗天佑讪讪的一笑,知道林书记这会心里该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些年江南省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在环保方面极为不负责任,以至于到林书记上任之后,想要治理发现掣肘无数,很多地方上官商勾结严重,已经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网,就算他是省委书记,也休想轻易的给扯动。
还好,前阵子先是丁忠言落马了,很多丁派官员都被罗天佑要么给收服,要么给收拾了。之后紧接着的同唱一首歌事件里,倒霉的官员更多,省委彭副书记就不要说了,这个林书记最大的心病,终因儿子的巨大丑闻而顶不住压力,自己败退了。肖扬前几天还见过一次当初医院里声称谁都不放过的高贵的彭夫人,不过若不是石志龙提醒,差点都认不出,短短十几天的功夫,从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妇人,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尽管衣着还挺高档的,但整个人已经没有了那种精气神。怕是心里的悔恨多过于痛恨吧。
同时那些高官子弟的丑闻,让很多原本不属于林系的官员痛哭流涕的跑去林书记的办公室表忠心,并且表示回家一定好好管教子女。
林书记并没有赶尽杀绝,官场不是江湖,江湖也不见得就能做到彻底的快意恩仇,总要讲个妥协的,不管怎么说,林书记算是这两次事件中的最大赢家。
马晓辉副市长成功的进步了,在罗天佑去掉了那个代字,成为江南省省委常委,江南市市委书记之后,成功的成为江南市市长,这让他对那个神秘的青年充满了敬畏。
没错,现在肖扬在马市长眼里,绝对担得起神秘这两个字,共产党员,都是无神论者,不过马市长宁愿相信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掌控着这一切,要不然,这么一个强势的青年人怎么就来到江大上学了?凭他的身家背景,就算想去国外的著名学府,也是轻而易举吧。
所以马晓辉市长很明智的选择了亲近肖扬,绝对不会去得罪这人。所以这江南市一二把手全都是亲飞扬集团的,让肖扬也十分开心。这年头,想做好事不容易,但想歪嘴说坏话,那可就太容易了。
大老板不打伞,下面的人当然不会那么没那个胆子打伞,这下苦了这一群平日整天坐办公室喝茶水看报纸的官老爷们,一个个脸色煞白的,刚刚还被惊吓了那么一下,很多人回头想想,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跑那么快,甚至找到了几分年轻时候的感觉。不过他们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不敢恭维,肖扬甚至想起了以前在农村老家,暴风雨时候躲在牛车下瑟瑟发抖的母鸡们。
林书记大概也觉得敲打够了,总不好让江南市委市政府明天没有领导主政吧——都感冒了。
挥挥手,离开了第一线,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都跟在后面,想着一会可得找个地方,好好蒸蒸桑拿,这会估计所有人都会怀念有空调的办公室。
罗天佑跟在林立强书记的身边,说道:“情况不怎么太乐观,每年都是六月中旬才开始布置防汛抗洪的,今年怕是现在就得布置了,一波洪峰就能跟江堤持平,要不是江南市地理位置高,这水还不轻易就给淹了。”
林书记皱着眉头,说:“省里每年关于这方面的拨款都不少,可为什么总是看不见成效?我看,有些人不光胆子大,良心也都叫狗给吃了!”
罗天佑苦笑了下,心说这些问题老板你十年前就知道了吧?都是江南省本地的官员,林立强也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对下面那点猫腻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可清楚有什么用,他成为省委书记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多事情都是有心无力。
不过林书记觉得自己引进飞扬集团这件事是绝对没错的,飞扬集团在江南市这边建立的厂子有乳制品分厂,辐射周围三四个省份,最重要的,在这边建立了大型现代化的造纸厂,纸浆厂,同时飞扬集团承诺,三年内将植树不少于一百万亩的面积,同时将在不影响生态平衡的前提下开采,这就意味着,飞扬集团得在未来十几年内,不断的把大额的资金投入进去,而不见得有多少回报,甚至是没有回报。
可以说,林书记必须承肖扬这个情,尽管肖扬说自己是个商人,在这方面吃亏,会在别的地方找回来,比如说最近在江南市搞的经济适用房的计划,飞扬集团一口气拿下了三块地,总面积一百多万平方。
经济适用房的这个计划,也是肖扬提出来的,本来2000年,全国各地的房价只有那些大城市才刚刚有抬头的趋势,像江南省这种省份,均价还都很低,当然,地价更低,不过肖扬还是对林书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全国的房价上涨,已经成了必然趋势,三五年之内,肯定会有很大幅度的提升。到时候,老百姓买不起房子的现象就会越来越严重,势必会造成民心背向,虽说那时候整体环境都是如此,也挑不出谁的不好来,但如果江南省这边经济适用房搞好了,老百姓能买到成本低的房子,林书记的功劳岂会少了?
其实经济适用房的观点,肖扬早就跟唐晓天和省委张书记提过,不过黑省因为地理位置和经济地位,房价始终不高,所以并没有被两人太过重视,不过想要搞的话,直接就可以拿来用。
回到市里,林书记直接要秘书安排了伙食,只留下肖扬和罗天佑以及市长马晓辉,肖扬先洗了一个热水澡,感觉自己说话有点鼻音,又吃了点药,心说以后在下雨可得打伞,他们乐意浇着就浇去,反正自己是不遭这罪了。
中午的伙食挺简单的,四菜一汤,不过营养搭配的挺好,省委食堂采用的蔬菜和鲜肉也都是飞扬集团的产品,政府统一采购,价格当然也优惠很多。
吃过饭后,林书记把肖扬叫到办公室,秘书送上茶水,然后轻轻的掩门出去,肖扬看着高秘书出去,轻笑道:“高哥这人倒是不错!”
林书记笑了笑,说:“小高啊,是不错,有几次想放他下去,都忍住了,现在找一个用着趁手的人不容易。”说着看着肖扬笑道:“要是你愿意来,我倒是可以破格提拔你!”
“哈……”绕是肖扬立志在商业道路上发展下去,依然被林书记的话给震撼了一下,“十八岁的正处,太扯淡了吧。”
“正处?”林书记似笑非笑的看着肖扬:“你想的倒美,顶多是个正科,那已经够吓人的了,你知道,一般的乡党委书记,或者是县城的局里一把手,才是正科而已,你才这么小,就正科,说出去也能吓到一片了。怎么样,来不来?”
“才正科啊,不干。”肖扬笑嘻嘻的拒绝道,他知道,林书记的话,未必都是玩笑,如果自己真的肯答应,自己大学都不用上,估计三十岁之前混到正处肯定是没问题的,弄好了副厅也不见得不行吗。不过肖扬志不在官场上,虽然明白有钱不如有权的道理,不过做官太累了,成天钩心斗角的,累都累死个人,还是让别人当官去吧,至少肖扬现在身后的保护伞挺多,倒也不怕有人找什么麻烦。
林书记也就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滚滚长江东逝水,唉,这长江水,每年带来的经济损失太大了,再想想破坏生态资源换来的那点收获,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太得不偿失了。对了,上回你跟我讲过沙棘,这东西以前我也听说过,不过好像是北方居多,而且,抗干旱能力极强,用在河边,能成?”
肖扬笑着道:“当然了,沙棘适应性极强,无论是河边,高山还是草原,甚至是干旱地带,都可以生长的,而且,沙棘的经济价值很高,种植它,不但环保,还可以创收。”
“嗯,回头,你传一份沙棘的详细资料给我,如果切实可行,那就先找个地方试点,好的话,全省推行,甚至可以推广到兄弟省份,我也始终感觉,江的两岸,如果全都是这种绿化植物,那么水患,终究不会像现在这般施虐吧?”
肖扬轻轻点头,水灾虽然形成的原因多种多样,但多植被,多绿化显然是没有错的,尤其随着三峡工程的逐渐完善,长江中下游的水患也将会减少很多。
从省委大院离开,天上的雨倒是停了,不过依然阴沉着,无数积雨云压在头顶,到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暴雨一般。
肖扬看着外面的天气,轻叹道:“人人都说江南好,呵呵,这梅雨季节,感觉却不怎么爽啊!”
石志龙一边开车一边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宁肯在四季分明的北方带着,感觉舒服,来到江南,整个人经常都像是生锈了一般,尤其是这种鬼天气,还要提防随时可能来的洪水。”
肖扬道:“洪水倒不用太担心,现在的防洪措施不比从前,一般来说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车子开进大学城区,快要路过学校的时候,肖扬意外的看见了自己寝室的同学李广达,正被几个人围着,那几个人推搡着他,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尽管李广达这人嘴非常损,尖酸刻薄,而且为人傲慢无比,但终究是同班同学,肖扬也不好假装没看见,轻声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被围着的是我的同学。”
石志龙应了一声,把车停在道旁,那几个人都是混混的样子,看了一眼这辆奔驰,有人特意看了一眼车牌号,然后飞快的在另一个人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这伙人呼的作鸟兽散,都跑掉了。
剩下李广达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傻傻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突然不管他要钱了。扭头却看见一辆轿车停在路旁,车子他当然认识,他还坐过这种车呢,李广达的母亲担任劳动局长的时候,他就坐过这车,大奔,豪华车,李广达当时还央求母亲等他毕业了也买一辆开,不过母亲没同意,说开这车太招摇了。你就开个二三十万的好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这一个月,李广达算是领会了什么叫天堂和地狱的差别,他妈妈是铁杆的丁系,不过丁忠言倒台的时候并没有动她,也许罗天佑觉得她是个女人,也许有别的原因,反正李广达的母亲当时意气风发的,也没有去找罗天佑回报下工作,能当上劳动局长,当然不会是一点背景都没有,她的关系其实还在省里,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
不过倒霉的是,这个副部长前些天被拿掉了,因为儿子吸毒,强奸,手上还有一宗命案,这还不算什么,通过他儿子查出这个副部长卖官多大二十多起,涉案金额八百多万,钱不算太多,不过谁叫他倒霉,赶上这时候了,直接被双规。
连带着的,李广达的母亲也跟着失势,从劳动局这油水比较丰富的地方被调到了党史办。现在成天在家以泪洗面呢,后悔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向罗天佑靠拢。
李广达这个少爷,也终于体会到人情冷暖,先前除了寝室的几个人,他是不屑跟班级同学来往的,他觉得不是一个圈子,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来往过多。不过这边他妈妈刚被调到清水衙门,那边原本跟他要好的朋友就不跟他来往。
尤其是李广达好赌,而且输多赢少,之间人家愿意借给他,是因为他妈妈的缘故,堂堂劳动局长家,还能没钱?只是这边刚一调动,那边立马就断了李广达的钱,并且要他还钱。
其实钱到不多,也就万把块钱,不过李广达的妈妈最近正郁闷呢,这个时候李广达哪还敢去触霉头,结果拖了几天,今天被人给围住,要不是这边突然停了一个奔驰,好像把那些小混混给吓跑,他差点就要挨揍。
奔驰的车窗降下来,李广达看见一张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脸,“肖扬?”李广达惊讶的喊道,脸色还有些喜悦,然后忽然站在那,脸冷下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石志龙在车里没等下去那些混混就跑了,这会听见李广达的话,气的骂了句:“靠,这小子有病啊!”
肖扬看了一眼李广达,微微摇摇头,他并不清楚这个原本就喜欢阴阳怪气的同学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没兴趣知道,刚刚也只不过是出于道义,肖扬不觉得自己是坏人,可也没多少当好人的兴趣,至少也要自己高兴才好。
“老石,开车吧。”肖扬淡淡的说了句,然后把车窗按上。
看着奔驰车缓缓离去,李广达愤怒的踢了一脚眼前地上的小石头,却疼的嗷的一声叫起来,原来那块石头是深埋在底下的,只露出一个尖头在地上。
“妈的,你也欺负老子!”李广达怒骂了一句,不过对这石头却毫无办法,忽然看见后面那些混混又冒出头来,李广达撒腿就跑,也不顾脚尖传来的疼痛,心中倒是有些后悔刚刚为什么那么跟肖扬讲话,搭他的车肯定没问题。有奔驰坐,妈的,真有钱啊!
后面那些混混追了几步,可能对那辆奔驰600太过忌惮,终究只是在后面喊道:“姓李的小子,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再不还钱,就找你妈要去!”
李广达飞速逃跑的身子一颤,继续没命的跑去,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才能弄到钱了,找妈妈去要?估计这会的她能把自己骂个半死。李广达从小对母亲就很畏惧,虽然给他钱花供他上学,供他吃喝玩乐,不过一瞪眼睛的时候,李广达就吓得不行。
肖扬?他看起来很有钱啊!李广达见后面没人追了,慢慢的停下脚步,用心的琢磨着。
而肖扬此刻还不知道,他好心停下来拉了同学一把,反而被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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