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泽把奏折打开看了一遍,对王译信涌起了一丝丝的敬佩,设想很周全,这项谏言对仕林学子们积极以求的公正来说,至关重要。
同时王译信也撇清了同王家的关系。
最近王大爷积极钻营,顾天泽想装作看不到都不成。
有了这份奏折,王家倒霉时,王译信不会被牵连,还能很快的挽回名声。
“顾大人?”
“你看着他们操练,我回宫见见陛下。”
“喏。”
顾天泽安排好后,翻身上马,王译信是想用这份功劳就阻止自己亲近小七?
太天真了!
他顾三少何时需要占据别人的功劳?
顾天泽给王译信寻得官职的确不错,吏部推官,天下第一的四品官,手握四品以下官员选官的大权,实权部门的实权差事。
当然坐在推官位置上的人必须聪明,懂得人情世故,本来这是让顾天泽最为担心的。
他可以帮王译信安排保驾护航的人,甚至可以让何贵在乾元帝面前帮衬王译信,但一切的安排不如王译信自己立得住。
靠人不如靠己,这一点顾天泽深有体会,乾元帝对他的宠爱,只是背景,并非决定他如今地位的根本。
乾元帝刚刚用了贵妃送过来的羹汤,咂嘴回味着,贵妃的手艺越来越合他的胃口,今晚是不是去看看高贵妃?
不过乾元帝想到二皇子,对高贵妃的兴趣淡了许多。
“陛下,顾大人求见。”
“阿泽?”
乾元帝明明记得他刚出宫去衙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让他进来。”
把承羹汤的空碗推到一旁,堆了几本折子加以掩盖,顾天泽一直劝乾元帝别总用甜食……高贵妃的羹汤之所以合他胃口,是因为甜啊,让阿泽看到了还了得?
指不定怎么同他闹别扭。
“陛下。”
“唔。”
乾元帝见到顾天泽什么烦心都没了,笑呵呵的问道:“有事?”
“臣得了一份折子,特来呈给陛下御览。”
“折子?”乾元帝笑容淡了许多,“有什么人把折子给你?不给朕看?”
乾元帝倒不是怀疑顾天泽,他担心有人利用阿泽,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此人您也见过,对他的评价还很有趣,您自己看看折子。”
“哦?”
乾元帝看出顾天泽心不甘情不愿来,俊挺的脸庞略显僵硬,这是阿泽生气的样子……不过阿泽生气的样子也很有趣,“朕倒是想看看谁有让你生气的本事。”
他接过折子扫了一眼,没看内容先看字体,太熟悉了,这不就是说乾元帝的字只值得二两银子的王译信写得嘛。
“你碰到他了?”
“是他主动来找得臣。”
顾天泽坐到乾元帝身边,一脸的阴郁,“臣哪一点不好?让他……让他百般‘讨好’臣?”
“讨好你?”乾元帝看了折子后,灵光一闪,又瞄到顾天泽一张臭脸,大笑道:“敢情他想借此阻断你和王七见面呐,他看不上朕的阿泽做女婿……王译信有趣,真是有趣。”
“皇上!”
“要不朕把他叫进宫里骂他一顿?”
“……”
“哈哈。”
乾元帝仿佛吃了人生果似的,浑身的毛孔都是张开的,还是第一次见有父亲把阿泽当贼防范,生怕阿泽同自己女儿亲近,以乾元帝掌握的情报,阿泽可是京城最最有名的金龟婿,不是阿泽对公主郡主敬而远之,他都有心抢了阿泽做女婿。
“你这么看王译信的建议?”
“如果不适用,臣也不会把折子交给您了。”
“五套题目,到时候随机抽选一套,营私舞弊的几率的确是小了许多,最为难得的是,他连怎么选择考题,怎么护送考题都想到了。”
乾元帝又看了一遍折子,字体飘逸的折子看着就是赏心悦目,有种欣赏名作的感觉。
在王译信的字体里隐含着一丝看透世俗的决然。
濒临死地,果然让他不一样了。
乾元帝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看他:
“这些年他在翰林院也不是白待的,不过这项举措倒是让朕很辛苦,得想出五套考题出来。”
“您随便翻两本书不就有了?也省得每次科举,您都在臣耳边念叨,公平,不能出事什么的。首辅也说国家抡才大典是一国根基,命脉。他们寒窗苦读十余年,忍受难以想象的寂寞,辛苦,杜绝一切诱惑,只为能够金榜题名。一旦科举的失去公正性,对勤恳读书的寒门学子来说太不公平。”
“嗯,这话首辅也对朕讲过,朕还以为你是左耳进右耳出呢。”
“臣见过那群寒门学子苦读的样子,同臣练武一样,风雨无阻,日日不断。”
顾天泽回答的一派坦然,一己推人,顾天泽佩服能耐得住寂寞,诱惑的读书人,不管他们将来官风如何,起码在备考上,他们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乾元帝目光深邃,勾起嘴角:“说罢,你还想同朕说什么?”
“最近生意最好的地方,您晓得是何处?”
“朕不知。”
“一是青楼,二位酒肆,各种文会铺天盖地,席间有ji子舞姬助兴,艳词频频传出,也有人四处散播考官的消息,贩卖考题……”顾天泽嘲讽的说道:“偏偏有愚蠢的人信了仕林声望,信了买来的消息,纵情声色,忘记了读书,舍本求末,蠢货!”
乾元帝看了一眼怀恩公公,“让东厂厂都过来。”
“遵旨。”
怀恩公公忙出门去叫刘公公。
刘公公也是倒霉的,好不容从耀武山庄逃出来,正养伤呢,偏偏出现了这样的事儿。
顾三少‘告状’东厂可真是不留情面呐。
在火海里,顾三少还救过他们呢。
怎么出来就变脸?
刘公公头上缠着纱布,跪在乾元帝面前,“奴婢见过陛下。”
乾元帝见刘公公还带着伤,按了按火气,“让蕃子去把所有参加过文会的举子姓名都记下。”
“遵旨。”
刘公公来之前已经有了准备,晓得此事是顾三少引起的,可他敢恨顾三少多事么?
没有顾三少和王七小姐,他早被天火烧成灰烬了,
虽然他贪婪,也眷恋权位,但更珍惜性命。
刘公公本身也是知晓感恩的人,顾三少总是‘劳动’东厂也好,省得皇上怀疑因为救命之恩刘公公所提督的东厂和顾三少互为犄角。
乾元帝道:“善于经营不是不好,然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陛下英明。”
怀恩公公和刘公公纷纷赞叹。
顾天泽抿紧了嘴唇,王端瀚想要高中?做梦去罢。
任何伤害小七的人,都要扼杀在萌芽中。
秀才是王端瀚功名的极限,他必将这辈子在科举上蹉跎一生。
顾天泽根本不用和刘公公通气,东厂厂公怎么会不知道王端瀚是谁生的?
刘公公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几个仇人?
他根本不用陷害王端瀚,只需要据实承奏给乾元帝就行。
刘公公是个聪明人,遵从陛下旨意彻查参加文会的举子。
王端瀚参加的文会多是次一等的,刘公公让人夸大了几句,比如某些秀才口出狂言,一口气中六首,比如某些秀才放浪形骸,同ji女戏耍等等。
在其中总不乏有王端瀚的名字。
至于顶级文会,刘公公是手下留情的,毕竟那群才子只是切磋而已,而且举办文会的人也不是刘公公可以轻易得罪的。
某一日,乾元帝当着朝臣的面,说道:“既然天雷示警,朕不能不顾百姓民心,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可就有无冤案之事惩禀朕,次辅,此事朕交给你处置。”
“遵旨。”
次辅忍不住心花怒放,他正愁怎么把殷家的冤案闹大呢,皇上下的这道圣旨实在是太及时了。
为了给殷家冤案打掩护,次辅督促刑部,大理寺收了几桩小案子,小案子不会冲击殷家冤案的影响力度,但却可以达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次辅再一次感叹王芷璇的聪慧劲儿。
一介女子却把人心掌握得如此清楚,莫怪四皇子对其刮目相看。
次辅想掀翻首辅,少不了王芷璇帮忙,因此他对殷大舅更和蔼了。
刑部和大理寺不会不卖次辅的面子,然刘三本督掌的都察院他的影响力就没那么大了。
刘三本根本不理会他,也让手底下的御史少参合审问冤案的事情,刘三本缕着不多的胡须,看着次辅上蹿下跳,可悲呐,被人算计了却不知道。
次辅是被即将到手的胜利迷魂了头,他实在是太想做首辅了,反倒失去了平时的敏锐,细心。
某日,殷大舅敲响了大理寺门口的鸣冤鼓,呈上状纸,跪在大理寺外,磕破了脑袋,“恳请皇上为家父主持公道。”
王芷璇早就安排好的‘托’,顷刻间把殷家冤案宣扬开去,京城百姓人尽皆知。
在她的构想里,殷家成了忠臣的代表,被奸佞所害,她甚至以外祖父的口吻抄了一首诗词,这首石灰吟朗朗上口,简单易懂,宣扬了殷大人不畏艰险,高尚的情怀,殷家得到了更多人的同情。
王芷璇听着外面的消息,满意的勾起嘴角,“总算到最后一步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厂卫,说是来抓您和殷姨娘。”
“怎么会?”
王芷璇皱紧了眉头,怎么会这样?抓?“你看错?”
“没错,听厂卫说是因为石灰吟。”
“……”
王芷璇纳闷了,这首诗有问题?明明是一首好诗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