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和抓文机器作战的防盗章, 跳定的妹子别急稍后就可见正文了!
可是他分明连这是什么体裁的诗歌都不知道, 更不明白, 秦汉的“汉”字,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这是被什么孤魂野鬼上身了吗?想起那日不知何处涌动的熟悉力量,比起被孤魂野鬼上身,他宁愿相信, 他自己才是那个孤魂野鬼。
可是, 从小到大的记忆和情感,偏偏又是如此清晰深刻。
……
韩朴收拾停当出来的时候,琴歌已不在房中, 韩朴对这质子府熟悉的很,很快就在园子里找到了他。
琴歌正在舞剑。
琴歌剑舞, 琴歌擅琴、擅歌、擅舞, 却并不擅剑,剑在他手中,不过是一件起舞的道具罢了。
琴歌舞剑, 虽华而不实, 但却好看到了极致。
皎白的月光下, 一身白衣的少年仿佛全身都在发光。翻飞如云的广袖, 柔韧旋折的腰身,飞扬轻舞的青丝, 寒光四溢的长剑……韩朴形容不出, 却只觉得少年的每一个动作, 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勾着他的眼睛去看,勾着他的心狂跳,害的他不敢说话,不敢呼吸……
少年的动作原是舒缓轻盈的,到了后面却渐渐激烈了起来,人在地上腾挪翻转,剑在空中飞舞劈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似一剑……韩朴耳中仿佛听到战鼓惊天,眼前仿佛看见雷霆怒降,只觉得心惊肉跳,久久不能回神。
终于,雷收鼓歇,风平浪静。
琴歌收剑入鞘,看见的便是韩朴瞪着眼、张大嘴的蠢样子,皱眉道:“怎么?”
不过他这样子,蠢归蠢,并不惹人讨厌就是,双目清亮有神,只见惊叹,不见其余。
韩朴吞了口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秦钺对你那么……”
琴歌打断道:“秦钺没见过我舞剑。”
“啊?”不太可能吧?
琴歌淡淡道:“琴歌剑舞就算是消遣之物,也是供我琴歌自己消遣时日、自娱自乐所用,不是为了取悦旁人。”
“哦……”韩朴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想,道:“不如,我教你剑法吧!”
琴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必。”这时代,艺不可轻授,何况是可以安身立命的武功绝技?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东西。
韩朴劝道:“你那剑舞,好看是好看,可剑是杀人的,光好看有什么用?”
琴歌道:“我能编出这世上最好看的剑舞,自然也能创出这世上最厉害的剑法。”
韩朴道:“好看和杀人,这是两码事好吧?要按你的说法,那些跳舞的小娇娘岂不是个个都是高手?”
“他们不行,我可以。”琴歌顿了顿,肯定道:“我当然可以。”
韩朴对琴歌莫名其妙的自信很是无语,道:“你就算要自创剑法,也要先熟识……”
韩朴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琴歌不再舞剑,改为一遍遍练习单一的直刺动作,他闭上眼睛,似在简单枯燥的重复同一个动作,但精通剑法的韩朴却看得心惊肉跳:琴歌的每一次动作都不完全相同,他似乎在不断做着细微的调整,让这一击更快、更准、更狠、更无懈可击!这一切仿佛出自本能。
他忽然有些信了琴歌的话,他也许真的能创出这世上最厉害的剑法——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生就会用剑的天才?
琴歌一面闭着眼睛比划,一面道:“你若闲着没事儿,就去帮我找一柄剑来。”
韩朴这会儿哪里舍得走,悻悻然道:“你手里拿的不是剑吗?”
琴歌道:“太轻。”
跳舞的剑,和杀人的剑,终究是不同的。
“哦。”
琴歌道:“你知道钱匣子在哪儿,自己去拿。”
韩朴怏怏应了一声,刚走了两步,忽觉不对,一回头便见琴歌忽然弯腰吐了一口鲜血出来,脸色苍白,身形也有些不稳。
韩朴神色大变,两步跨到琴歌身边,将他扶到一旁石凳上坐下,扣住他的碗脉。
琴歌对吐血这回事儿早已习以为常,用茶水漱了口,讶然道:“你还会医术?”
韩朴没好气道:“闭嘴,别说话!”
许久之后,神色凝重的松手道:“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明明上次还好好……”
忽然脸色剧变,怒道:“秦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琴歌难免又想起那些恶心的玩意儿,脸色有些难看,口中道:“一点小伤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小伤?”韩朴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形?你现在就像被摔的满身都是裂痕但还没完全碎掉的花瓶,一阵风吹来,或者咳嗽一声,都有可能就那么散了!”
弯腰蹲在琴歌身前,沉声道:“上来!”
“做什么?”
韩朴沉着脸道:“我先送你回房,然后去请大夫。”
琴歌很难解释他现在身体的状况,也懒得解释,道:“我房中匣子里有个绿色的瓷瓶,里面是秦逸配的药,你跑的快,帮……”
话还未说完,韩朴便跑的没了影子。
琴歌闭上眼,回忆刚才练剑的感觉——总还是差了些什么,仿佛本来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如今却隔了薄薄的一层屏障,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
那种感觉要怎么才能……总不能再找个人来气自己一回吧?
正皱眉琢磨,忽然手腕被人捉住,琴歌一睁开眼睛,便看见韩朴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怒道:“你不想活了?”
琴歌看着被韩朴抓住的右手,默默将不知何时并成剑的手指放松,推开他的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韩朴脸色很难看,道:“你还没放弃?”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剑诀?
琴歌皱眉,他不愿骗韩朴,也解释不了自己如今的状况——他身上的伤看着虽重,实则并不致命,那股力量虽然将他身体给崩坏了,但同时又它牢牢粘合了起来,且在不断改善着他的体质。可以说,他现在的状况,除了时不时吐那么一小口血,疼那么一阵子以外,实则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好。
口中道:“韩朴,我让你跟着我,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干涉我的事。”他倒是想说自己没事儿,可也得有人信啊!
韩朴怒道:“为了一个秦钺,值得你这么拼命吗?”
琴歌不吭气,端着杯子慢慢啜饮。
韩朴见他全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怒道:“好,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既然你这么放不下,我去替你杀了他!”
转身便走。
琴歌喝道:“韩朴!”
秦钺重伤初愈,正是戒备最严的时候,这时候去刺杀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韩朴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冷冷道:“你让我别管你的事,那么我的事,你也别管!”
“我也懒得管你的事,但有几句话要和你说清楚。”琴歌语气平静:“第一,我的伤,和秦钺没有直接关系,和你更不相干,不要什么都揽在你自己身上。第二,我没有拼命,便是拼命,也绝不会是为了秦钺,只可能是为了我自己。第三,我的伤,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它不会因为细心调养而有半分好转,也不会因为我练武而有半分恶化。”
琴歌顿了顿,继续道:“这些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随你,你要去杀秦钺也随便,只是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要去送死也别打着我的名义去。”
韩朴半天没动弹,琴歌正恼怒他的执拗,却见韩朴忽然转身,一溜烟回到琴歌身边坐下,将药瓶放在石桌上,殷勤的替他重新倒了一杯水,笑嘻嘻道:“吃药,吃药!”
琴歌瞪着他——这人的脸怎么能变得这么快?
韩朴嘻嘻笑道:“你的话我当然信了。不过难得你这么关心我,一口气说这么大一段话,我还想再多听两句呢,谁想等了半天你都不吭气。”
琴歌顿时无语,默默将药吃了。
虽秦逸的药对他的伤没什么用,但止疼效果却极好——每次发病时,那种整个人如同四分五裂似得疼痛,让不怎么怕疼的琴歌都觉得有些难以承受。
琴歌坐了一阵,缓过劲来,正准备将韩朴撵走好继续练剑,忽然听到有人声,转头看去,只见树林那边几个灯笼晃动着,似是一路朝他的小院去了。
韩朴道:“应该是傻大个儿回来了,还带了人呢。”
……
余生带了四个人走,却带了四十个人回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成几排,等着琴歌来挑,管事儿的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说自己考虑不周云云。
质子府的人手原就该由大秦配备,是以琴歌并不推辞,挑了四个三四十岁、看着干净利落的妇人,让管事的将其他人带回去。那管事的又极力建议他多留了一个厨娘、一个针线嬷嬷和两个车夫、长随。
余生带人去安置,韩朴在一旁唉声叹气,抱怨道:“人家挑人,都捡年轻漂亮的,你倒好……好歹留一个给你我养养眼也行啊!”
琴歌在南楚的时候,身边也爱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如今却不知怎的变了想法。女孩子若生的漂亮,即便是卖了身的下人,也难免多了几分骄矜,他以前是乐得哄着她们的,便是丫头们对他使性子发脾气,也觉得是别有情趣……如今却没了这种心思。
皱眉道:“你不觉得他殷勤的过分了吗?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韩朴道:“怎么会?秦钺迷你迷成那样,他不殷勤才奇怪吧?”
“赢……”琴歌忽然醒悟,他果然是糊涂了!
当初刺杀秦钺失手被擒,他自觉必死,为保易安,他告诉秦钺,只有做出迷恋易安之态,大事化小,才能迷惑齐人——可是秦钺便是再迷恋易安,也不会因此放过直接下手的刺客。
如今他活生生的在这里,显然是他自个儿取代了易安“被迷恋”的位置……
琴歌扶额:“明天你拿着我的信物去南安茶楼去一趟,告诉他们过两日我要去喝茶,让他们留一间靠窗向南的房间。”
韩朴眨眨眼:“额?”
喝个茶而已,要这么麻烦?
琴歌淡淡道:“留在这里,就是被捆了翅膀的麻雀儿,便是将武功练得再高有什么用?总要先离了大秦再说。”
韩朴道:“离开大秦啊?这还不容易?这我本行……”
忽然想起论起逃脱的本事,这少年只怕不在自己之下,恍然道:“你是想光明正大的走啊?我看你就别妄想了,秦钺怎么可能放过你?”
琴歌道:“没试过的事,就不要说不可能。”
起身回房。
忽然微微一愣,道:“为何秦都来了这么多齐人?”齐人或许是因为总在马上驰骋的原因,发式和中原诸国区别很大,喜爱结成各种发辫或索性剃掉。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面色冷峻到近乎麻木的青年,闻言沉声道:“陛下和楚公主大婚之日将近,齐王派了使者前来道贺。”
琴歌这才想起,楚公主到秦都四个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婚期。想到秦钺易安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琴歌微微皱眉,其实这种事,别说在向来不讲规矩的大秦,就算南楚也不少见,可琴歌却很难像其他人一样,将这些当成一件风雅事去看,只觉得厌烦透顶。
忽又轻轻叹气,他来秦都,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两个多月,可发生的事,却比前面十多年还多。甚至现在想起在南楚时的事,都仿佛是发生在梦里一般,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马车停下,琴歌下车敲门,好半晌无人应门。马车不等他进门便已经走了,但同车的青年却下来,静静站在他身后。
琴歌皱眉:“你不走?”
青年道:“陛下令我跟着你。”
他说话的腔调似乎永远那么平,不带丝毫感情。
秦钺亲自下的命令,不管是监视还是保护,琴歌都没有拒绝的余地,沉默片刻后,问道:“如何称呼?”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感觉这个问题很棘手,好一会才道:“我以前,叫玄一。”
“秦钺的暗卫?”
青年瞳孔一缩。
琴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既然已经不是暗卫了,不必再如此紧张。”
青年神色有些僵硬,却是想放松却不知道该如何放松的模样,过了片刻才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琴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这并不难猜,以数字为名原就少见,且听你的语气,玄一这个名字,此刻应该已经属于别人了,可见它只是一个代号……会完全以代号代替姓名的人,不是暗卫还能是什么?”
青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琴歌又问:“你本名呢?”
青年思索片刻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又道:“既然陛下令我跟着你,你就替我赐名吧。”
琴歌摇头:“姓传自先人,名寄托期望……名字是很慎重的事,不要将这个权利随随便便授予他人。”
不再理他,又加大了力度继续敲门。
青年看着琴歌,神色有些恍惚,按说他该恨这个少年才对,若不是他刺杀秦钺,他也不会因失职差点丧命,虽然最后保住性命,可承受的刑法却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但或许是因为从记事起,便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爱恨的原因,他面对着少年时,竟丝毫恨意都提不起来。
“余生,”青年道:“以后,我就叫余生。”
琴歌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此时,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微微一愣:“是你?你还有……”
他终究是不惯骂人,难听的话没有出口,只冷冷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砰”的一声将门猛地关上,落栓。
琴歌抿唇,沉默片刻后继续敲门。
由秋韵亲自来开门本来就已经不正常了,而且秋韵的状态也很不对劲,神色憔悴,人消瘦了许多不说,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却有不少皱褶,显然是洗过以后没有经过熨烫的原因,而且他手上还沾着少许水污渍,似乎是因匆匆来应门而没来得及擦拭干净。
质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再一次被打开,一见还是琴歌,秋韵神色不耐,转手又要关门,却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及时按在门上,余生木然道:“陛下令我送琴歌公子回质子府。”
秋韵咬唇,冷冷看了琴歌一眼,转身就走。
琴歌默默跟在他身后进门。
原是四月芳菲天,质子府中,却弥漫着一种萧条的气息。开败的玉兰依旧挂在枝头,无人修剪,桃花早已谢了,但零落的花瓣却还留在石板路上,廊檐下,甚至还挂着些许蛛网……反倒是地上蔓延的野草藤蔓,显出一片生机勃勃。
质子府不大,但人原是不少的,易安、琴歌、秋韵都各自带了从人,还有南楚带来的厨娘、马夫、园丁等……可如今却一个不见。
“发生了什么事?”
琴歌问的是余生,余生茫然摇头,自从秦钺遇刺之后,他就一直在受刑和养伤,对外面的情况所知甚少——这一点,和琴歌倒是很是一致。
“他们说质子府暗藏刺客,未免意外,将所有人都遣送回去了。”秋韵淡淡答道,又回头看了眼琴歌,还有半句没说——却把真的刺客又送了回来。
“我还有事,你自便吧。”秋韵说完却并不回房,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琴歌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刚走出一步,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呛咳声,顿时神色一僵,脚步一顿,转身快步越过秋韵,进了厨房。
易安正蹲在地上,朝灶膛里喂柴,木柴青湿,冒的黑烟熏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听到声音后扭头问道:“刚刚是谁来……”
待看清楚门口站的人时,却是一愣,而后一时无语。
琴歌看着他红肿的双目、额头上沾的黑灰,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任何话,转身向外走去。
“琴歌!”
琴歌回头,易安笑笑:“……这里还有点热水,你先洗洗,粥一会就煮好了。”
“不必了。”琴歌走出两步又停下,声音干涩:“……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