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真的是沧海遗珠(1/1)

“先生教训的是,今日本官无权分田。”海瑞冲徐文长点了点头,就此回身望向百姓,“沥海的情况,本官亦已看到,再有矛盾,诸位自可来衙门投状。”

他也不多说,缓缓推开众人,朝自己的毛驴走去。

“海大人明察秋毫!泰而不骄!”徐文长老远客客气气鞠躬,“此为会稽百姓之福也!”

海瑞没说什么,只是吃力地蹬上毛驴,未看众人一眼,骑着毛驴黯然离去。

木讷之中,杨寿全终于兴奋地跑上前来:“文长贤弟!别来无恙!”

“呵呵。”徐文长作揖笑道,“大公子胸怀大才!身有大运!恭喜疆远兄!”

杨寿全听得也是高兴,冲杨长帆点过头后,才招待到:“来来来,多年未见,定要来我府中一聚!”

徐渭婉拒道:“家有老母,不敢在外独食。”

“哎呀……那……”杨寿全尴尬挠头。

杨长帆已经了解了徐渭的品行,在旁说道:“父亲不妨把酒肉包好与徐先生。”

“这……”

正常来说这种行为很失敬。

“那多谢了!”徐文长闻言却高兴得很。

杨寿全看着昔日学弟的样子,心中生出了一些惆怅。

当年的绍兴府第一才子啊!

此时,胡家三兄弟哭丧着脸凑过来:“杨举人!您可得听我们解释!”

“嗯?”杨寿全脸色一沉。

“我们兄弟从没告过您家的状!只是路过撞见海瑞,被他强拉了来!”胡二满脸委屈,“我们一向敬您如父!怎么可能告状呢!”

“够了。”杨寿全一摆手,“今后切忌妄言,散了吧。”

“多谢!多谢!”

三人立刻抱头鼠窜,生怕杨寿全真的追究。

两边人,说到底也都是一个村的,眼下海瑞都撤了,他们还闹个什么玩意。

“哎呀这是何苦呢!”

“七舅啊!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没事了没事了!”

众人一哄而散。

村中几位士绅则凑上前来。

“大公子果然是大才!”

“方才若不是大公子出面,怕是真要动家伙了!”

杨长帆歉然道:“是徐先生说得好。”

“还是公子出场出的好。”徐文长笑道,“我就是能说破了天,他们要是真打起来,也没得说了。”

“哈哈哈!”

一片祥和中,沥海土豪劣绅终于混过了这一劫。

徐文长也随杨家父子回家取赏钱,翘儿与沈悯芮老远跟着。

回府后,杨寿全赠钱五贯,打包了些酒菜,又让下人给徐文长捉了两只鸡拴上,让他带回给母亲吃。徐文长腰包里缠满了铜钱,手上提着鸡,与杨寿全别过,满载而归。

杨长帆坚持要送,两个妻妾也坚持要送,他们愣是陪徐文长一路朝村口走去。

翘儿与沈悯芮在后,虽然依然瞧不起徐文长,但刚刚那场面确实也漂亮:“这呆子,扯些歪理绕人倒是在行。”

“哪是歪理。”沈悯芮在旁解释道,“刚刚先生引经据典,话都是从《论语》、《孟子》里摘出来的。这些要是歪理,就没有正理了。”

“那他比知县都高明,为何屡考不中?”

“所以我方才才叹他是沧海之遗珠。”

“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呵呵,姐姐反正就是瞧他不顺眼就是了。”沈悯芮掩面道,“徐先生的确其貌不扬,可也不至于到让人恶心的地步吧?姐姐既嫁与长帆,该知男人最重要的是才华才对。”

“有才华就可以不要脸么?”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姐姐说是徐先生讨钱,可哪一次徐先生的钱是白拿的?到头来还是用字画换的。”

“哼,说不过你。”翘儿不再辩解。

“姐姐……我也并非强辩……”沈悯芮继而柔声劝道,“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几二十年,在那之前,他也许是个比谁都傲气的人。”

“那至少也没听圣人的话!”翘儿搜肠刮肚找到了引的经据的典,“贫贱不能移!”

沈悯芮微微一笑:“姐姐赢了。”

“太虚伪了!”翘儿也跟着笑道。

谈笑间,沈悯芮重又望向了前面徐文长的背影。

虽然看似疯癫,看似聪明,但这个人,所背负的苦痛,必然也是难以想象的。

杨长帆之所以送徐文长,只因他也足够确定,这位真的是一颗沧海遗珠,一位智商与运气呈绝对反比的天才。

“方才先生的言论实是滴水不漏,令人信服。”

徐文长拎着鸡笑道:“其实是破漏百出的,只是海知县嘴笨。再者,换了别的知县,随身带两个衙役,搞不好当场就要揍我了。”

“先生是既是山阴人……”杨长帆继而问道,“这般才华,没人请您做师爷?”

徐文长闻言摇头道:“他们不配。”

“可先生如今已经……”杨长帆完全无法理解他,大老远卖自己字画就可以,当个师爷怎么就不可以了。

“师爷啊,拿着微薄的薪水,担着滔天的罪过,再者我偶尔献计献策可以,让我天天给傻蛋擦屁股,我没那心情。”

“那人要是不傻呢?”

徐文长一乐,望向了杨长帆:“杨公子这刚到哪里,就需要幕僚了?再者我还要科考,远不是出仕的时候。”

“嗯……”杨长帆托腮道,“方才先生说看天下的事都很明白,唯有自己的命运看不清。”

“确有此言,杨公子能看清?”

“不敢说看透,现在能品出一二。”

“请说。”

“先生的才华,凡人不懂。”杨长帆诚恳道,“屡考不中,绝非品不透圣人之言,偏偏就是品的太透了,比考官还要透。先生视角独特,言辞犀利,恐不讨喜。”

“呵呵,杨公子,这些我都想过的,我考试的年头,比你岁数都大。”徐文长怅然前往,“我也试过,应答刻意浅显直白,中规中矩一些,结果该怎样还是怎样。”

“我认为,先生少了一样东西,缺了这个,先生永远都考不上。”

“怎么说?”

“先生看海瑞才学如何?”

“才华平平而已。”

“为何海瑞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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