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蓝牙音响这时候响起,是岁岁常听的《moon river》。
在她离去的这些日子里, 他反复听着她听过的歌, 看她看过的画册与书本, 抚摸她曾碰过的东西,假装她还在古堡做他的公主殿下。
心里有窟窿的人,需要不切实际的幻想暂时填满自己。
悠扬的音乐飘荡在房间上空,资临忙手忙脚地坐起来摁住床头的总控制板开关。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打断了女孩子刚才说的话, 他生怕她不认账,迫不及待地爬过去问她:“你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岁岁的声音又软又柔:“我说, 要罚你听一百遍我爱你。”
资临:“谁爱谁?”
“我爱你。”
资临愣住。数秒, 他俯下身轻啄岁岁嘴唇, 热泪盈眶, 语气颤抖:“自己幻想出来的就是好。”
岁岁忍住笑意, 她故意顺着他往下说:“反正不是真人, 你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呢。”
“是的。”资临想了想, 解开岁岁的手铐脚铐。
他跪在枕头边,双手放在膝上,一副小学生听讲的模样,严肃认真:“我准备好了,还剩九十九遍,一遍都不能少。”
还以为要做什么大事。岁岁一双笑眼弯弯:“嗯,一遍都不会少。”
宽阔奢华的房间, 正中央的大床上, 女孩子热情地和男人说着“我爱你”, 冷峻阴郁的男人一边听一边掉泪。
总算听到了。
世界最好的三个字。
她爱他。
一百遍结束,资临贪恋地伏在她身上,“再说最后一遍,好不好?”
岁岁摇摇头:“不好。”
资临推她:“求求你。”
岁岁:“今天说完,明天说什么?”
“明天你还会说给我听吗?”
“当然会。”
他双眸蹙起悲伤:“不,你不会,我一闭眼,你就会消失。”
岁岁拥抱住身上的男人,温言软语:“我不会消失,你已经将我永远禁锢,不是吗?”
资临不说话,委屈地抱紧她。
岁岁轻轻拍资临的后背,一下下安抚他。
人都会变。年少时,为爱燃烧,轰轰烈烈,不知疲倦,越是用力,越是造作。以一百分,换取一分的回应,尚且觉得意犹未尽。
而现在。现在她要的,就是资临的这份爱。
她喜欢被他爱着。她喜欢他被亲吻时睫毛乱颤的样子,她喜欢他做-爱时紧抿双唇的样子,她喜欢他早上起床时无意识伸手揽住她的样子。
他在她面前露出的每一种样子,她都喜欢。
她最爱的,是带给他愉悦时的那份满足。
他需要她的爱。她愿意给他。
“你笑什么?”资临轻声问。
岁岁打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我下辈子肯定会有好报。”
资临换个姿势抱她入怀,“等我死了,我就去阎王爷面前恳求,求他将我所有的福报都赠给你,保你下辈子做个幸福的人。”
岁岁咯咯笑起来,“你下血本了,看来我得好好回谢你。”
他趁机说:“你明天再来我梦里,就算是回谢。”
岁岁坏心眼地说起玩笑话:“你以为我是妖精还是鬼魂?一个幻象而已,怎么可能做主入梦?”
他吃了药,神经特别脆弱敏感,一听她说这话,立刻死死抱住,“我不管。”
岁岁被抱得喘不过气,立刻说:“好,明天入梦。”
他得了想要的答案,捧着她的脸吻了又吻,“你要是妖精,我心甘情愿被你吸干魂魄。就算做一次就暴毙,我也甘之如饴。”
一个大男人,掉完了眼泪,又学青少年说话,还好有这张脸撑着,让人不嫌,反觉可爱。
男人能帅气,能冷酷,但是要想可爱,那就太难。
岁岁想,她得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将来笑他也好有话头。
他见她不说话,摇她:“朝妖精,你到底要不要吸我精-气?”
岁岁笑着往下滑,“当然要。”
吸一次不够,得整晚榨干。雄心壮志,实施起来,却一筹莫展。做到后面,吸人魂魄的妖精变成被吸的那个,咿咿呀呀的细喘声变成哭声,快乐到极致,连尖叫都省略,唯有眼泪抛洒。
他全程只有三个字
——“都给你。”
距离天亮只有两个小时,这场□□总算停下。
他可怜巴巴地望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像是告别。
她差点笑出声破功,心想,明天一定要赶在他起床之前,躲起来吓他一跳,拿今晚的事问他,看他会不会窘迫到钻到地里去。
计划很美好,然而第二天却还是睡过头。
定好的闹钟没能提醒她,反而闹醒了枕边人。
睁开眼时,资临的脑子里全是浆糊,直到他看到身边躺着的人。
药效已经消失,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清醒,不会再混淆现实和幻觉。他深呼一口气,伸手触碰眼前的人。
热的,活的,真实的。
资临吓一大跳,继而是狂喜。
她回来了。
回到他身边了!
资临揉揉眼睛,看了又看,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这样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昨晚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
昨晚他有多放飞,现在他就有多后悔。最后悔的是,他以最坏的状态迎接了她,竟然还在她面前掉眼泪。
资临一刻都不敢耽误,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进洗手间照镜子时,他看见自己的样子,更加懊恼,恨不得飞进岁岁的脑海里将昨晚的记忆全都抠掉。
他要与全世界的精英男士争夺,必须每时每刻都装备齐全,不得掉链子,更不能失掉绅士风范。再者,还有一个连夏生虎视眈眈。
他内心的狂喜与担忧交融在一起,急得揪头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岁岁起床的声音:“资临——”
资临咽了咽。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岁岁张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半坐起来,不远处男人朝她而来。
岁岁习惯性地张开双臂,起床气写在脸上,嘟嚷:“我要亲亲。”
男人一脸漠然,像是不认识她似的,机械地问:“你是谁?”
岁岁皱眉问:“资临,你怎么了?”
男人昂起下巴,已经收拾妥当的面容干净英俊,他斜睨她一眼,淡淡说:“他们都叫我资先生。”
岁岁爬起来,攀住他腰:“资先生,请问你现在是演哪一出?”
男人:“我失忆了。”
\"失忆?”
“嗯,我的医生说我用药过度,脑神经损失,很容易急性间歇失忆。如果我不记得你了,你也不用伤心,也许我哪天就想起来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快速偷瞄她。
她懒懒贴在他怀里,好像还没睡醒。
资临趁热打铁:“这位小姐,方便表明你的身份吗?你是我的女友吗?”
岁岁叹口气,“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女友。”
资临有些紧张,担心自己会不会玩过头,连忙问:“你在我的床上醒来,不是女友是什么?我虽然暂时失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为人,我洁身自好,不是个随便的人。”
岁岁戳戳他的胸口,煞有其事地说:“你不是个随便的人,但我是啊,好了,既然已经完事,我也该走了,哦对了,资先生,请问你包早餐吗?”
资临气闷地拦住她,彻底露馅:“还没完事,不准你走。”
岁岁一头扎到床上捧腹大笑:“装,你继续装。”
资临蹲下身:“岁岁。”
岁岁仰起脸,快速亲他一口。亲完了,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他,漂亮的眸子,像是有魔力一般,看得人只想俯首称臣。
她说:“我不是你的女友,但我也许会做你的妻子。毕竟,除一个资临外,朝岁岁再无牵挂。”
资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数秒后,他红着眼忍着泪将她从床上拦腰抱起,问:“所以你才回来的,对不对?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你爱我,是不是?”
她点点头,“是。”
资临哽咽。他转过身,低头咬住自己的手,咬了好几口,都快咬出血来,痛觉充斥大脑。
不用再确认,他听到的,全部是她亲口说出的。
他得到答案,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戒指。
要求婚,不能再耽误。
戒指早就随身带,她留下的古董戒指项链,他无时无刻不戴着。
单膝下跪,一手置于胸口,骑士永远效忠公主的誓礼,伸出手,一枚戒指重于泰山。
“朝岁岁小姐,请问你愿意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嫁给我吗?”
“你知道我早就过了二十岁。”
“即使你已经过了百岁,我依旧要问这句。”他虔诚地吻着她的手背,爱若珍宝:“朝岁岁小姐,做我的妻子好吗?”
岁岁:“不好——才怪。”
他差点吓出心脏病,上前抱住她:“你个幼稚鬼。”
“你才幼稚,昨晚是谁狼哭鬼嚎,连做-爱都以为是幻觉。”
“反正不是我。”
“啊,不是你?那我不嫁了。”
他连忙改口:“是我,幼稚鬼就是我,我是世界上最幼稚的人,比朝岁岁还要幼稚。”
岁岁哈哈笑:“傻瓜。”
“傻人有傻福。”
忽然她想起什么,和他说:“你要不要问我什么?”
\"问什么?”
“比如说我这些日子在南城的事。”
他摇摇头:“不问。我已有你的未来。”顿了顿,他说:“你要不要问我什么?”
轮到她说:“问什么?”
他犹豫,继续说:“比如说我身上的疤,比如说我的父亲母亲,比如说我的过去。”
她摇头,老实告诉他:“你身上的疤,我在去年除夕夜那晚就知道了。至于你的父亲母亲和你的过去,与我何干?”
他凝视她许久,”也是。你爱我,与我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我交给你的,是更好的我。我只需做一个自动升级完美硬件,让你终生保持五星评价。”
她笑着回望他。
他的眼里恢复既往神采。真是神奇,昨晚癫狂的人一觉睡醒,当即恢复正常人。也难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病,由她来医。医治秘诀,是一个吻和三个字。
哪三个字?
我爱你。
我愿意。
以及。我要了。
他的人生,她要了。
外面太阳升起,朝气蓬勃。
阳光照进来,照出身边这张快乐稚气的脸。岁岁舒展眉眼,歪着脑袋靠在资临肩头。
新的一天开始了。
——《美艳不可方物》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