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尘款做于桌前,也故作矫情,端起杯中香茗,于鼻尖轻嗅淡淡地茶香,而后再抿一口,才算作罢。
孙邃淡定地为他续满第二杯,李牧尘没有继续再喝,正襟危坐,瞩目相视。
“大老板?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孙邃说道。
他目不斜视,与李牧尘互相看着对方,孙邃不能躲闪,他知道,一旦自己害怕或是刻意的躲避,说明自己已经输了。
此乃心理战术。
李牧尘笑着说道:“说的也是,这的确是一个笑话,谁又能想到,堂堂西北第一锻造大师的真正身份,乃是星月楼的大老板,如此与他人相告,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那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就是星月楼的老板。”孙邃反问道。
“你想要证据吗?我还是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谈一谈两三句分析。”李牧尘淡然地笑说。
孙邃做出“请”的姿势,说道:“洗耳恭听!!”
“拍卖会上,可还记得你曾经多次与月影使用眼神下达命令。”
的确,拍卖会上,孙邃不知一次通过眼神下达指令,而月影则是闷不做声,外人很难察觉。
孙邃脸上挂着微笑,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道:“仅凭这一点,便笃定我是星月楼的老板,是否太缺乏说服力?”
“我可是星月楼请来的贵客,月影姑娘听从我的安排亦在情理之中,仅是如此的话,恐怕……”
李牧尘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早在第九轮拍卖之前,你便吩咐月影将自己是大老板邀请来的消息告知大家,使我们完成了你是贵客的假象。”
孙邃看着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也寻找不到任何破绽。
李牧尘笑着说:“正因你是贵客,即便是明面上下令或者吩咐,月影会顾及大老板的面子,你的话她一定会听。”
“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之,若无细思揣测,或不觉什么,可你这般做法,倒是真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孙邃不喜不怒,不惊不讶,自顾喝茶,静静地聆听他说的话。
“方才之言,此为其一;其二者,便在于月影姑娘,她实在算不得合格的演员,也许她可以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可她无法瞒过自己的心。”李牧尘说道。
“此话如何作解?”
“她可以表现的很好,然而骨子里面的东西却不能改变。比如:畏惧大老板的心。”李牧尘解释道,“她在你的面前,所呈现出来的感觉用四个字便可形容。”
“那四个字?”
“毕恭毕敬!!”
下属对于上司或是老板,总归不自觉的呈现出一种恭敬的态度,这种态度很特别,与父母的尊敬不同。在恭敬之下,更隐藏着畏惧。
而月影便是如此。
孙邃满意的点头,笑着说:“有点意思,继续说!”
他身为星月楼大老板,身份被喷识破,不觉任何慌张,反而像是看热闹的看客,喝茶吃着甜点,日子过得格外舒心。
“其三者,能够使得星月楼两大掌柜甘愿委身充当看门小厮,除了星月楼大老板,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能有如此天大的脸面。”
如果孙邃仅仅是贵客,还不足以让月影和星雨两姐妹亲自把门看守。能有资格的人,不是星月楼大老板又会是谁呢?
李牧尘又笑着说:“孙邃被称之为‘西北第一铸造大师’,如此高规格的礼遇,恐怕是西凉王都享受不到,更别说一个铁匠了,就算再高贵,谁人能够比得上西凉国?”
是啊!孙邃纵然再高贵,如何能与高贵的西凉王相提并论。
孙邃忍不住拍手鼓掌,说道:“说的真好,分析的也还不错,但我还是那句话,空口无凭的话是无法当做证据的。”
绕来绕去,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孙邃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打算承认自己便是星月楼大老板一事。
即便自己的身份被他知晓又何妨?没有证据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而孙邃正是笃定如此,才不觉得任何慌张,任由李牧尘的长篇分析。
“你想要证据,简单!说来咱就来。”李牧尘笑着说道。“我可提前了说了,你且静静地看,那证据可是会跑的。”
孙邃眉头一皱,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只见他站起身来,先是在房间里面随意走动两圈,孙邃一脸的茫然,不知他想要干嘛?
不是要找证据吗?傻傻地转圈便是能够引来证据,难道证据还真能够长腿自己跑过来不成。
却是瞧见他转圈踱步,不停地转悠。
孙邃也不说话,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到底想要知道他所说的证据到底如何跑来。
突然……!
李牧尘走到房间一角,将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扔在地上。
咣当!
花瓶摔碎,发生清脆地声音,正把守在门外的月影和星雨两个猛地推门进来。
二人齐声喊道:“老板,您没事吧!”
她们二人在门外时刻准备着,以防老板与他发生冲突,本以为会是相安无事,怎知忽听里面发生瓷器碎掉的声音。
她们二人本能的以为老板与人打了起来,适才冲了进去。
结果,二人的称谓,竟把孙邃“出卖”了。
李牧尘站在一旁,满脸狡黠的笑容,说道:“你觉得她们两人的证据可否算数啊?”
孙邃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老板大笑,李牧尘也跟着一起。
于是,两个人的笑声在房间之中彼此形成不算好听的“交响乐”。
引得月影和星雨两姐妹面面相觑,不知老板和李牧尘为何会突然大笑,原因为何?二人皆是不明白。
这时,看到孙邃轻轻地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二人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外闯进来了。”
也知她们两姐妹护主心切,才敢没有敲门便闯了进来,平常她们是万万不敢的。
得到老板的命令,二人皆不敢犹豫,小心翼翼地退却离开。
等到房间又剩下李牧尘和孙邃二人,李牧尘回到座位上,坐在他的对面,笑着说道:“我说吧,证据是会跑的。”
孙邃笑着摇头,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正如他所说的,证据真的会跑,而且是跑着进来的,由他的两个下属亲口说了出来。
大笑过后,孙邃止住笑声,说道:“不错我就是星月楼的大老板,这么多年以后,从没有怀疑过,更无一人想到,孙邃就是大老板。”
凉州城,最为神秘之人,当属星月楼大老板,而从未有人知道,他们畏惧的大老板的另外一层身份,竟是他们崇敬的铸造大师。
一面是人人害怕的大老板,一面是万人敬仰地铸造大师。真不知道,当百姓知晓孙邃真正的身份之后,他们该如何作想?
“如今我的身份已经告知于你,现在也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孙邃说道。
之前他便说过,拍卖会结束之后,必须亲口告知关于张鸦九的事情。
只不过,在此之前,李牧尘说:“错!你的身份是我自己猜出来,不对,是我自己分析出来的。”
孙邃不愿与他计较这些话,他爱说什么说什么,而今他最想要知道的是张鸦九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他的眼神之中瞧出了孙邃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李牧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活人就应该好好活着,死人的事情还是少过问的好。”
李牧尘直接道出,而今若有所思的说。孙邃知道,他已经回答了自己问题。
尽管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当从李牧尘口中得知答案后,还是会觉得为之一振。
“师父他……老人家……死了?!”孙邃呢喃地说道。
“死了就死了吧!老张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生了个漂亮女儿,打造了无数把名器,还有一个你这样的厉害徒弟,他一生值了。”
李牧尘也曾悲伤过,也曾愤怒过,可到头来,除了悲伤与愤怒外,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父能与你结拜兄弟,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倒是契合。”孙邃说道。
李牧尘和张鸦九正因性格投气,二人才能如此交好。
孙邃也是知道,师父的朋友不多,但是每一个朋友都是值得托付的兄弟,从不交酒肉朋友,要么不交,要么便是同甘同苦。
“师父……他怎么死的?”
孙邃可不会认为张鸦九是老死的。
“现在问这种问题,还有意义吗?”
“我只是想要知道答案而已。”
“知道了以后又能怎么样?”
“报仇!”
李牧尘笑不出声来,“报仇”二字说来简单,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因为杀死张鸦九的人是晋王李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而今远在西凉,怕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我告诉你,杀死老张的人是大唐未来的皇帝,你该如何是好?”
“大唐皇帝?!”
孙邃也是一怔,大唐帝国屹立四海,万国来朝,不知比西凉国要强上多少倍!
“杀还是不杀?”李牧尘问。
孙邃沉思片刻,言语冰冷地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