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王府
水榭楼台精致,游鱼浮动于碧波湖水之中,偶有黄鹂鸟鸣叫回旋。雕栏玉砌,楼宇整齐,园中百花繁盛,好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
晚秋阳光明媚,王府内俊男美女许多,皆是穿着奢靡,打扮俊俏,且年少青春。他们谈笑风生,男男女女虽是泾渭分明,但到底不曾设防许多,戒律森严。
大景朝的风气,大约是四国中比较开放的一个。相对于东篱国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大景朝显然要开放许多,故而素日里寿宴、喜宴一类,都是不计较任何性别之礼,可同席参与。
彼时,陶圣心站在石雕护栏旁边,她一袭素白色的衣裙,裙上有腊梅点点,清雅素淡,显得她越发端庄美丽,不可方物。她身侧站在三个女子,其中有一个便是她的表妹,汝南王府的大房嫡长女,魏半月。
“表姐今日怎打扮的如此素雅?”魏半月清丽妩媚的小脸扬起一抹笑来,俏皮赞道:“不过也是奇了,表姐即便穿的素雅,也比我们几个要美上许多,真是伤人呀。”
嘴上说着伤人,可魏半月的眼角眉梢却含着笑意,显然丝毫没有因此而生了嫉妒之意,明摆着是与陶圣心的关系,真的极为要好。
“就你小嘴甜。”陶圣心伸手捏了捏魏半月的脸,指下倒是很轻,随即她美眸流转,只戏谑笑道:“几日不见,我们半月倒是越发漂亮起来了,若是再过两年,恐怕这锦都的第一美女,就是半月了。”
眼前这十四岁的少女,一脸的天真无邪,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容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甚是清丽讨喜。
陶圣心的话一落地,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女王碧玉和工部侍郎家的嫡幺女杨紫雁便齐齐掩唇而笑。
王碧玉点头称是道:“陶姐姐的话倒是在理,咱们半月妹妹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啊,定然艳压群芳!”
“表姐又打趣人家。”魏半月嘟了嘟嘴,不满的跺了跺脚,嗔怪道:“人家不依。”
说着,她看向身边的两个女子,道:“碧玉姐姐和紫雁姐姐都不帮帮人家,只知道在旁边看人家笑话。这锦都中,谁不知道表姐才是真绝色,顶顶美丽动人的人儿?”
“半月妹妹倒是没有说错,”杨紫雁笑起来,清秀的脸容浮现一抹不可遏制的艳羡之色:“这锦都中,哪一家的女儿能够比得上咱们陶姐姐?”
“你们呐,就知道打趣我。”陶圣心温婉一笑,美丽的脸上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自得,只是她掩饰的极好,下一秒便谦虚的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第一美人儿不美人儿的,也不过是坊间的戏言,当不得真的。”
“表姐总那么谦虚,要是我是表姐啊,一定恨不得天天出门,让大家瞧瞧自个儿的美貌。”魏半月脸色红润,继续开口道:“更何况,谁人不知,咱们的七皇子殿下可是待表姐极好呢!”
司卫与陶圣心的关系,这十几年下来,大抵贵族子弟都心中有数。只是,魏半月说到这里,不由觉得颇为奇怪。往年魏老太君的寿宴,司卫都是早早的便伴在陶圣心身边,怎么今儿个却是不见他过来?还是说,他此刻并未抵达汝南王府?
心下疑惑,魏半月便立即问道:“表姐,怎么今儿个没瞧见七殿下呢?不会是还没有过来罢?”
司卫与魏家,大约也算是有些亲缘关系的,毕竟陶圣心是他的表妹,表妹的外祖家,便也是与他有些干系。故而,每年魏老太君寿宴,他也都是必来的。再者说,他身为皇子,代替皇室前来贺寿,自是极为正常。
见魏半月提起司卫,陶圣心眸底有一瞬间的厌恶划过。然而,她掩饰的极好,只下一秒,便故作不知,温婉笑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今儿个我来的早,也是没有瞧见表哥呢,许是路上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未可知。”
陶圣心作为魏老太君的外孙女,自然要比陶然和陶岳两兄妹来的早一些。只是,她如今的回答却并不属实。方才她其实是有看见司卫在前厅的,但今日司卫不知为何,竟是没有像往常一般凑到她跟前,也没有任何找寻她的模样,甚至连她就在附近,他也不曾看到。陶圣心虽面上跟司卫要好,其实心中并不屑于他,再加上之前他从她手里拿了玉琉璃给苏子衿,她便越发不待见他了,一看见他便无可遏制的犯恶心,自然巴不得他不要看见她才好。
然而,彼时的陶圣心并不知道,如今司卫不仅不再像从前那般欢喜她了,而且还上赶着求娶苏子衿,毕竟司卫求娶一事,昭帝至今都默不作声的将消息压了下去,丞相府自是不敢宣扬出去。而那日司卫对苏子衿的维护,陶圣心虽偶有听闻,却是嗤之以鼻,就凭借这么多年她对司卫的了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对一个丑女如此之好,更不会对与他有过过节的苏子衿有任何维护的举动,大抵这一切,不过是个坊间传闻罢了,当不得真。
只是,此时此刻,若是陶圣心知道司卫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如此冷静。因为在陶圣心的心中,她不要的东西,谁也不能够捡起来,更何况是她恨之入骨的苏子衿?
“这样啊。”魏半月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想起陶圣心今日的衣着,便又认真的问道:“不过,说起来,表姐今日这身衣裳,倒是真的与平日里不同,我从前还以为,表姐对这素淡的衣服不甚喜欢呢。”
在魏半月的印象中,陶圣心一直都是不太喜欢素白色的衣服,她记得从前魏老太君让人给她们几个姐妹做衣裳的时候,陶圣心还十分明显的表示过白衣太过素雅,不甚讨喜。怎么如今,她竟然忽然便换了喜好,兀自穿一件素白的衣服了?尤其,今日是寿宴,穿白衣未免更加不讨喜……
“不过是忽然想换换风格罢了。”陶圣心低眉一笑,掩饰下眼底的那抹狠意,便继续道:“穿多了其他颜色的衣裳,总觉得这白色的没怎么穿过,便想着试上一试,恰巧蜀绣坊新出来单独的一件衣服,便买下来了。”
陶圣心自然不会告诉魏半月,因为这类型的衣服,是苏子衿惯常穿着的。根据她打听到,苏子衿平日里总是穿素白的衣裙,裙上绣着这样几朵腊梅或者桃夭,看起来倒是十分雅致。
于是,她便暗暗遣人做了这样一套与苏子衿类似的衣裳,特意在今日老太君的寿宴上穿着。只要届时苏子衿一出现,那么众人便自会注意到两人的服饰相似,而她到时候略微施展一些计谋,逼苏子衿将面纱摘掉……这样一来,两人的优劣便可一眼望见,毕竟,若是论起容貌,苏子衿大抵也只有被羞辱的份!
而相较于其他方面的不如,显然容貌的优劣之分,远比任何一个打击对女子来说都要深刻且刺骨,否则那一日大殿上,苏子衿也不会因为重乐的揭了她的面纱就气的昏过去!所以说,这世上,大约最歹毒的就是这般诛心之举了。
想到这里,陶圣心不由露出一抹快意的笑来。她看向王碧玉和杨紫雁,又挽起魏半月的胳膊,一脸的端庄温柔,眸底闪烁着谁也没看到的歹意,清雅微笑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半月和我先去前厅瞧瞧罢?”
见陶圣心如此说,魏半月自是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她点了点头,便同陶圣心一起前去前厅了。一路上,她们表姐妹倒是有说有笑,看的一旁的贵族子弟心动不已。尤其是陶圣心,她到底是锦都第一美人儿,自然而然的便引起许多人的瞩目。
只是,今日唯独一个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只顾凑在陶圣心面前,此时,他站在皇子之中,俊朗的脸容满是焦灼之色。
“七弟这是怎么了?”四皇子司天凌温声一笑,道:“今日竟是不去同陶大小姐攀谈一二?”
要知道,七皇子司卫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都像是与陶圣心捆绑在一起那般,形影不离。他从前欢喜陶圣心几乎没有掩饰,两人又是表哥表妹的,在他人眼中便是极为亲密。只是,今日他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心神不宁的模样,仿佛……在盼着谁的到来一般。
想到这里,司天凌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精光,继续笑道:“莫不是有了其他的意中人?”
这其他的意中人,无疑指的就是苏子衿了。只是,司卫求娶苏子衿的时候,如今司天凌还不能够表现出知道这件事情的模样,毕竟昭帝将此事压住,若是轻易透露,便显出他在帝王的周围安置了自己的人打探消息。一旦这事情让昭帝知晓,也许他这个皇子就走到头了,更别提夺储之事!
“四哥这话说的,”司卫冷笑一声,俊朗的脸容浮现一抹烦躁:“圣心不过是我的表妹罢了,我对圣心可从来都不感兴趣。”
说这话的时候,司卫脸上隐隐有些不悦的神色,显然是不太愿意被人提起自己从前爱慕陶圣心的那一出。他如今既是打算娶苏子衿为正妃,就不想让苏子衿晓得他从前的那些事情,尤其是,他心中其实是害怕苏子衿为此恼了他,继而不愿意嫁给他。
男子总会在极度欢喜某个人的时候,希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尤其当这个人对他并不那么贴近的时候,他便越发的急切与焦躁,生怕自己与某个女子的事迹让她知晓,从而导致自己永远也无法再得到她。
听司卫这么说,在场的不仅是司天凌,就是司天飞和司随都忍不住诧异起来。他们看向司卫,俨然以一种极度陌生的眼神,毕竟从前的司卫,不仅不排斥别人提起他的陶圣心,反而为第一美人与自己的暧昧关系引以为傲,沾沾自喜。
“想来七弟是真的看上了某家女子了。”三皇子司天飞宽厚一笑,神色之间,倒是兄恭弟睦的平静。
司随笑了笑,没有说话,而司天凌则又说道:“七弟既然有了看上的女子,自是极好,想必那女子定是生的貌美如花,不输陶家大小姐吧?”
司天凌这话,只要聪明点的人听了,都会明白他的嘲讽与引诱。他在嘲讽苏子衿的容貌丑陋,引诱司卫说出究竟为何喜欢苏子衿,只是,因为他对苏子衿的认知本就是错误的,自是连司卫的话也套不出来。
“自然是比圣心美的!”司卫显然没有听出司天凌话中的意思,只见他洋洋自得的笑起来,脑海中也不由浮现出苏子衿那张倾城绝色的脸容。
见司卫如此`愚钝'''',司天凌不由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否则这苏子衿怎么可能比陶圣心美?
而在场的,大约唯独司随心中清明,他那夜遇到过苏子衿,自然清楚,司卫为何对苏子衿念念不忘,心生觊觎。毕竟,那样一个姿容绝色又聪慧至极的女子,谁人不会心动呢?
就在这时,司卫眼尖的瞧见有女子素衣白裙,背对着他站在魏半月对面,几乎下意识的,司卫便笑着上前,在离她不远的距离停下步子,温声道:“子衿,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那女子闻言,不由身形一顿,随即她转过身,美丽动人的脸容上勉强的扬起一抹笑来,语气含着一丝丝的责备,神色却十分温婉,道:“表哥这是怎么了?连圣心也会认错么?”
毫无疑问,这素衣白裙的女子,正是方从后花园过来的陶圣心。若是放在从前,也许司卫会十分受用,且同时也会急切的同陶圣心道一个歉。只是,放在这个时候……司卫的反应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在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陶圣心的时候,司卫眼底闪过一抹十分明显的失落与厌恶。只见他皱了皱眉梢,语气全然没有先前的温柔,反而带着一丝冷意,道:“你怎么穿成这幅样子?”
一想到陶圣心穿的像苏子衿,司卫心中便越发厌恶了几分,就好像他府中的那些个美妾从前模仿陶圣心来求得他的恩宠一般,让他无端的有种厌烦的情绪。
陶圣心闻言,不由脸色一白,尤其是回想起他方才以为她是苏子衿时的语气,她更是难以接受。这个一直追逐着她许多年的男子,竟是有一天会这样对她?还是说,他看上了苏子衿那个丑女所以才对她如此冷淡?
若真是如此,该何其荒唐啊!
然而,陶圣心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一阵议论和抽气声便响了起来。
“那女子是哪家的小姐?竟生的如此美好!”
“天呐,这也……太美艳了吧?”
“哪里美艳了?我觉得她好高雅,就像……画中仙子!”
“画中仙?这世间竟也有如此绝色之人,为何从前我们都没有见过?”
“你看她身边的人,不是苏家的世子和二爷吗?”
“没错啊,是他们两兄弟!那……”
“难道……这小姐竟是苏子衿吗?不,不可能吧?”
“定然是苏子衿,我先前见过战王妃,这小姐与战王妃生的极像呢!”
“天!这竟然真的是苏子衿?分明比陶圣心还要美上许多啊!”
“……”
“……”
陶圣心和司卫齐齐闻言看去,只见苏子衿身着一袭素白衣裙,外罩一件软烟色薄纱,衣襟袖口处绣着桃夭灼灼,却仍旧不及她容色艳绝。大约是为了贺寿应景,她系一条绯色琉璃腰带,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素淡,平添了一抹嫣然色泽。
她缓缓走着,身侧跟着苏墨和苏宁,另一侧则有青茗等人护着,仿佛被簇拥的初春桃夭,艳而美,妖且雅,那股子温软从容,自骨子里散发出来,是魔魅,也是谪仙,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惊艳不已。
“子衿……”司卫一看到苏子衿,便俨然忘却了陶圣心还站在这里,只见他牵起一抹痴汉的笑来,不由自主的便朝着苏子衿走去。
身后,陶圣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眸子,她盯着不远处苏子衿那张美入骨髓的脸容,心中有股恨意与嫉妒疯狂的滋生。
苏子衿!陶圣心咬牙切齿的在心中默念着苏子衿的名字,美眸触及苏子衿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不由捏紧了拳头,任由手下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浑然不觉手心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原来苏子衿竟生的这副模样,难怪!难怪司言和司卫都被她迷惑了!难怪司卫如今对她弃之如敝履,哪怕看她也是含着不喜与厌倦!司卫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她一直知道,但凡有更好的东西,他都绝对不会再看旧物一眼,就好像他府中那两三个美妾一般,虽然他府中一直只有两三个妾氏,可实际上,这两三个妾氏,他都是不停更换,但凡遇到更好的,他便立即将旧人暗暗处理了,只留下新人宠幸。
陶圣心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是会成为司卫眼中的旧物,弃之如敝履的存在!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苏子衿!
“我说,这锦都第一美人儿,估计得换个人了。”一旁有女子奚落的声音响起。
“你看到没,这陶圣心穿的衣服……”另一个人道:“啧,是不是看起来和苏子衿极为相像?”
“确实很像,也不知道这陶圣心哪里来的胆子,穿这样一身,完全是逊死了,人家苏子衿穿着美若天仙,她穿的就像村姑了。”那女子道。
有人笑起来:“村姑?嘻嘻。我看这倒是有意思,听过一句话没?撞衫不可怕,大抵谁丑谁才最尴尬。”
“……”
“……”
这一句句羞辱的话落到陶圣心的耳朵里,她下意识的便咬住唇,心下翻江倒海,恨不得当场撕烂自己这一身衣物,更是恨不得上前撕烂苏子衿那张笑吟吟的脸容!
“表姐,你不要听他们胡说!”魏半月一直在陶圣心旁边,她瞧着这么多人议论,心下气的不行。可到底这是她们府上的寿宴,她若是贸然与她人生事,总归是不好的。于是,她只好安慰陶圣心,继续道:“虽然你和她的衣物有些相似,可到底只是意外,这些人没有眼光,你自是不要理会。”
“半月,”这时,陶圣心颤抖的声音传来,只听她低声道:“苏子衿是故意的……她故意给我难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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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死表妹要上线了~乃们觉得子衿会一下ko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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