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酒水促销员,也就是俗称的“酒姐儿”,能在最短时间锁定目标客户,以及见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也是必不可少的“专业技能”。婴宁果然学得很快,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能独挡一面了。
在酒吧工作的女人,几乎没有人会把真名告诉给别人,她也不例外,仿效着其他女孩儿们,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Yoyo,也算是和曾经的“幽”,现在的“优”相互呼应,对外就一律只肯说这个名字。
她和那些卖中低价位的酒姐儿不一样,很多时候,出手一瓶便是几千上万,运气好了,一晚上就能走出去十多万的酒,自然提成也多。连带着,“风情”里新来的一个经理王哥也对她格外关照起来,平时店里来了有钱的老板,也每每关照婴宁,叫上她和另外几个嘴甜脑子好使的促销上楼,进包房,自然销售额就更高,倒是惹得其他“酒姐儿”不乐意起来,免不了暗中搞一些小动作,试图孤立婴宁。
比如上次,钟万美说大家休息一晚,不用来上班了,她们就故意没通知她,让她白跑一趟。
当然,这些小事情,钟万美是不太会过问的。现在有杰哥在中海部署着各项事宜,她自然也要鞍前马后多表现表现,为的也是等到论功行赏那一天多得些好处。尤其,她私心里还想着让栾驰也趁机得到杰哥的信任,这样自己就等于有了双重保险:表面上,她是大哥的女人,底下的兄弟们自然要对她毕恭毕敬;私下里,她和栾驰等正当宠的几个人暗中通气,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过,王哥也是知道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小伎俩的,他偶尔装糊涂,但偶尔也会板起脸来教训人。
“出来赚钱,都是为了这张嘴,有本事就多多赚钱,别说让我关照,把我脑袋当球踢都行,要是没本事,就各走各路,别弄那些歪门邪路的丢人!”
有一次,王哥半开玩笑地当着众人面如是说道,自然惹来一群女人不以为意的嘻嘻哈哈,但她们私底下的小动作确实少了许多。婴宁的日销售额记录是酒吧里的神话,当然不是靠几句流言蜚语就能刷下来的。
“小扣,给我杯……”
婴宁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刚想开口,一杯热水已经推到了她眼前,她一把握|住,温暖的感觉霎时从手心传递到全身,连指尖儿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不舒服?”
瘦高的男孩儿背对着她,擦拭着手里的杯子和调酒器皿,清朗的嗓音有点儿紧绷。
小扣是中海一所大学的艺术生,就读于表演系,闲暇时间除了接拍些平面广告外,一周有两个晚上在“风情”做兼职调酒师,他虽然年轻,却在高考后不久就考取了调酒师资格证。
“今晚估计没戏了,我再熬一会儿,不行就请假回家了。”
婴宁哀叹了一声,双手捧着杯子将热水一口口喝完,将空杯推还过去,站起来便要走。在惴惴不安中,今晚她迎来了这个月的生理期,因为上次和栾驰激情一|夜后,她不得不服用了紧急避孕药,事后,她的例假周期变得十分混乱,上个月干脆没有来,吓得她以为自己一次就中招,还偷偷买了几根验孕棒,确定没事才放心。
“Yoyo!”
小扣见她要走,赶紧转过身体,唤住她,清澈晶亮的眼在对上她的一瞬间又不自在地别开去,声音却是透过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传了过来。
“明天白天你有空儿吗?”
他怔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声音跟激昂的乐声比起来还是太微不足道,于是咬咬牙,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明天?”
婴宁皱眉,刚要拒绝他的邀约,就看王哥从旋梯飞奔而来,随手指了几个一向口齿伶俐的酒水促销,最后他的眼睛落在婴宁身上。
“Yoyo,幸亏你没走!”
王哥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不由分说,扯着婴宁的手臂就拉着她上楼。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朝吧台后的小扣眨眨眼,以嘴型向他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转头快步跟上。
小扣点点头,继续低头清洗着手里的空杯,只是眉眼间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他好不容易这一次鼓起勇气,没想到还是没能成功地约到Yoyo,下学期课程很紧,他来这里兼职的次数只能是现在的一半,不能经常见面,又没法尽早确立关系,他怎么能不沮丧。
同一时刻,坐在暗处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男人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朝这边看来。
栾驰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女孩儿就是包里有一本美学史的那个,上次酒吧休业一天,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还匆匆赶来酒吧上班。
他不认识她,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只是,刚刚她一个人坐在酒吧那里,自己这里的位置,一抬头,刚好能够看到她的侧脸。她不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的神情,总是让他觉得很熟悉,很安宁,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像是中邪了一样。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栾驰享受到的唯一的一个宁静无事的夜晚,前几天,他每天都要跟在杰哥身边,和他出入很多中海的高档会所,见一些所谓的“朋友”,也就是毒品买家。杰哥这次来中海,为的就是和几个大客户接头,从中确定下半年把货供给谁,方便建立长久合作。
“真有趣,酒保和促销还想谈恋爱吗?这世界真是彻底乱套了。”
栾驰端起酒杯,呷了口酒,摇摇头,笑个不停。
恍惚中,他格外地想念他的爱人,可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给不了她,甚至还会拖累她。
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现在这一切,快一点儿得到一个了断,或许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让她重新选择,是否会和自己一起走。
*****
还没走进包房,刚站到包房的门前,王哥和其他几个女人就听见门里面传来剧烈的声响,是酒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还伴着男人的咒骂声——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摸你的奶|子,那是你祖坟冒烟,瞧得起你!臭婊|子,装什么贞|洁烈女!不就是要钱么?拿着!”
说话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年轻,说话倒是凶狠无比。他骂完后,转身径直从沙发上取来一个黑色的男式手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居然装了能有差不多十几万元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