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在北大读医学院的时候,少女心的小说《何以笙箫默》正在流行,他标准的白马王子外形、永远第一名的成绩和节俭又严谨的生活习惯,简直就是现实中的何以琛,只可惜这个“何以琛”喜欢的不是萌妹子,而是美男子。
从福利院艰难的环境中考进高等学府,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故而江皓并没有在工作之前谈恋爱的打算,可惜老天的安排永远无法预料,那时同系的学弟景照仍旧像精灵般闯入了他无趣的生活,打动了那曾如白纸一张的少男心。
客观说起来,景照有与江皓相似的地方,比如玉质外表、比如聪明头脑,但他家庭条件极好,性格又勇敢开朗,自从知道那位帅到惊为天人的学长是同志后,就每日热情骚扰、每周鲜花常在、听他爱的音乐,读他爱的书,无论被怎样冷淡对待都热情如初,实在令人无从拒绝。
两人的初吻,是在大三的寒假。
江皓为了勤工俭学,要肩负着医院和药房的双份兼职,十分辛苦。
然而被迷得晕头转向的景照却连上海的家都不肯回,夜夜都忠心地等他下班,陪他回学校。
有日景照明显脸色憔悴了,却仍旧顶着寒风站在医院门口。
那时的江皓还很单纯,虽然孤高,却也谈不上铁石心肠,看到个被家人捧成小王子的美少年如此对待自己,是不可能不感动的,所以无奈地问:“你不舒服吗?”
景照抽了抽被冻红的鼻尖:“有点发烧。”
“那还来干什么?”江皓很无奈,背着书包跟他往地铁走,打算尽快搭车。
“我想多跟你待一会儿啊,到宿舍你又要温书。”景照笑嘻嘻,露出脸上可爱的梨涡。
江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吃药了没?”
景照并不回答,还拉起他的手,再度附上自己的皮肤,像只像主人讨宠的狗狗。
江皓哭笑不得:“干吗?”
景照笑意更深:“我喜欢你摸我。”
爱和欲从来都是人类的本能,尽管江皓很希望足以把控生活了再谈感情,但他年轻的理智未必能够控制内心,所以才犯下了足以后悔一生的错误——开始对景照肤浅的爱,卸下了内心的提防。
就在两人深深相视的刹那光景,非常主动的景照忽然间踮起脚,吻上了江皓的唇,搂住他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今天害我等这么久,我要把感冒都传染给你。”
小美男甜丝丝的唇让江皓的初吻变得欲罢不能,渐渐拥上他的后背,在彼此的灵魂间燃起灼热的火焰,即便周身寒风肆虐,却越来越旺,丝毫不受影响。
——
相爱容易但相处太难,为这个简单的道理,无数前辈都付出过沉重的代价,这两个年轻人也不例外。
尽管凭着满腔热情在一起了,但江皓和景照之间的磨合却并不容易。
一个是孤身成长、身无长物的穷小子,一个是养尊处优、任性难缠的富公子,不管是约会还是同居,都在各种各样的细节中无法达到完全的共识。
在景照看来,江皓很有能力、以后定然会飞黄腾达,所以他目前的囊中羞涩并不值得在意,很愿意与其分享自己所有的物质条件,全没必要故意吃苦。
可是江皓却特别纠结尊严,每次景照赠送的昂贵礼物、添置的高级家具,都会惹得他不开心。
这样一来,争吵也是有过的,而且常常异常激烈。
但分歧总敌不过江皓的真心,景照实在有他可爱的地方,况且又将身体和感情都交给了自己,所以抱着要对这个家伙负责的心情,自傲的江皓总是选择屈就和包容。
记得某次因为叫景照不要买什么视频冰箱挤在出租房,小少爷就气得把好几万元的电器踢坏了,闷在屋里饭也不吃、谁也不喝,满脸楚楚可怜的沮丧。
江皓无奈,只好跟维修师傅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让它重新运转起来,而后出门买来热腾腾的牛肉面,到卧室安慰:“别生气了,吃点东西。”
景照眼睛哭得有点肿,趴在个一人高的大熊上纹丝不动。
江皓靠近后,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个东西确实没必要,我收回我的话,你也别再多想了,好不好?”
景照委屈:“我就是喜欢那个播视频的功能嘛,可以边学做饭、边看电影……”
江皓无奈而笑,亲着他说:“知道了。”
景照非常非常迷恋江皓,即便是对外表爱的更多。
他伸手抱住大美男的腰:“我决定每天都给你做早饭。”
江皓抚摸着他的短发:“好。”
看到那么清高又完美的人对自己如此温柔,景照这才少了很多心塞,偷偷微笑。
“等我以后有了工作,肯定会让你过非常非常舒服的生活,你给我时间成吗?”江皓的态度很认真。
景照的老爸是上海一所医院的院长,家财万贯,导致儿子对好生活没概念,因为从来没吃过苦,听到江皓的话也不是很理解,只是笑:“你怎么这么大男子主义啊?”
江皓不想再继续挑起战争了,拍拍他道:“吃饭吧。”
“不要吃饭,要吃你。”景照本来也不算老实的男人,发现和江皓在床事方面异常和谐后,更是食髓知味,边够着去吻他的唇,便跨坐在他的大长腿上,兴奋到腰都开始发软。
江皓捧住他的脸:“随便饿肚子,又想胃疼?”
“我不管,不信你还忍得住。”景照摸住他被自己撩一撩就格外坚硬的下身,竟然挣脱开的束缚,附身拉开他牛仔裤的拉链,闭眸含了上去。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很容易服从于身体的快感。
江皓喘息变粗,那张染上情/欲的美脸散发出无敌的荷尔蒙,简直想让人把他生吞活剥。
景照好不容易才让他发泄出来,舔着嘴角诱惑:“今天让我在上面好不好?”
江皓是个纯攻,顿时抚摸着他的后颈发出半笑不笑的声音。
“你瞧不起我!”景照瞬间把它扑倒,说出自己蓄谋已久的愿望:“不让我上,那就跟我去纹个情侣纹身!”
江皓渐渐平静,皱眉说:“当医生还要纹身,不太好。”
“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会光着身子给人看病啊!”景照咬他的下巴:“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永远在一起?害怕在身体上留痕迹!”
江皓宠溺地微笑:“怎么可能?”
“那就陪我去嘛。”景照每次得不到满足,就会跟他撒娇,简直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为了爱情的圆满,最终江皓还是随了景照的心愿。
没想到那家伙所谓的纹身竟然是纹流行的花臂,让纹身师在整条胳膊上作画,断断续续花了大半年才完成。
一只凤,一只凰。
交相辉映,算是流行的艳丽。
或许这就是景照认为的两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的证明。
可结果呢?
发誓的也是他,薄幸的也是他。
世事的无常,通常这样。
——
江皓跟景照在一起的第五年,即将从研究所毕业,竭尽全力准备去东京大学攻读博士。
爱情完满幸福,前途光明似锦。
那几个月大概是这个不幸的人此生最开心的日子。
没想到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娇气的景照开始变得古古怪怪。
那小子趁着寒假回上海过年之后,曾有大半个月没给江皓打过电话,再开学时,相处的态度也躲躲闪闪。
已然对景照百分百信任的江皓迟迟察觉,是因为发现这家伙竟背着自己常给同一个女孩子打电话,待到证据确凿、再按耐不住的摊牌,景照也没遮掩,垂头丧气地说:“是家里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她老爸是卫生局的一把手,所以,你懂的。”
完全如晴天霹雳的江皓用过很久才回神,不晓得他怎么能讲得如此轻松。
景照的性格并不内敛,他的故作自在还是于诡异的沉默中破功,开始哽咽道:“等你去了日本,我也到了该面对现实生活的时候了,老公,我不会真喜欢那姑娘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那姑娘知道,你在管一个男人叫老公吗?”江皓气得全身发抖:“你晓不晓得自己属于骗婚,人家大好青春,凭什么要做同妻?”
“别天真了,她明白怎么回事,我们两家都明白。”景照一直不敢开口,就是怕江皓如此义正言辞又敏感,他用力握住大美男的手:“反正咱们两个是不可能被法律承认的,我会有很好的发展,等你博士毕业去上海找我,我养你!”
江皓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竟然第一次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景照被打得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低声道:“你没有家人、没有家庭,你不知道我背负着什么,你也不知道父母对我有多重要,童话里的爱情故事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这辈子你是我最喜欢的男人,但我们永远不会站在阳光下,我理解你是个理想主义的男人,所以到现在才跟你说。”
江皓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本该是快乐又简单的景照,像是毫无防备地踩到了悬崖的边缘,一下子跌入了无穷的黑暗。
景照哭得有些伤心:“但我只爱你,我爱你,难道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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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景照的选择很无耻?
其实后来渐渐走入社会、渐渐了解到人性后,江皓难免领会到很多他当初的现实。
但几年前仍在校园中的江医生,是发自肺腑地痛苦。
不想失去带给自己温暖和快乐的爱人,这有什么奇怪?
从起初的争执、到无力的商量,中间醉酒数次,而后又萎靡不振了段时间。
最后他特别憔悴地下了狠心,把已经从同居小屋里搬出去的景照约来,捧着束玫瑰花说:“我不去日本了,你也不要回上海了,可以吗?现在已经有两个医院愿意聘用我,即便不依靠你家里的帮忙,我们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景照在咖啡店的沙发上呆坐好久,最后开口:“你知道我这件外套多少钱吗,三万,你知道我这个手表多少钱吗,十五万,你知道我爸给我在上海准备的车和房子多少钱吗,你知道我回去到私人医院当副院长,和留在这儿打工,是有多么天差地别吗?”
这些问题尖锐到江皓无可回答,他太难过了,甚至开始哀求:“我会努力的,我不想跟你分开,不想让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那你告诉我,这份爱值多少钱?”
景照抬着美丽的眼睛,最后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觉得它值全世界,但是……”
其实一文不值。
江皓没有哭过,在那个刹那,他为自己比所有人都孤独的命运产生了一丝想哭的冲动。
“别自毁前程啦,去东京多好啊,要是我考得上,我也想去,你不愿意跟我保持情人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以后有困难,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景照站起身,拿起那捧玫瑰花:“再这么不好好过日子,都不帅了。”
江皓一直知道他喜欢帅哥,从前也常常被他拽着去看韩国明星的演唱会,这个以往没有多想的问题,此刻却叫疑云布满心头:“如果我是个丑八怪,你会爱我吗?”
景照诧异微怔,而后笑了下,没有讲话,拿着花便要走。
可是江皓却一把将玫瑰扯过,甩得到处都是。
那艳丽的花瓣虽美,尖锐的刺,也难免让他的手鲜血直流。
——
我们究竟有多坚强,在没遇到事以前,或许谁都不知道。
大多失恋的人都会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然而时间过去,也都活得很好。
景照订婚与结婚的选择,曾让江皓感到绝望,也有不甘,他想起往日真实的甜蜜,始终无法相信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最后赴日行程确定,除了丰厚的奖学金,还有在北京的日本成功人士愿意资助生活费,其中最热情的一位,就是酒店大厨桐岛山。
对此充满感谢,江皓主动邀请对方在北大外见面吃饭。
桐岛山是个很慈祥的老爷爷,为了表示赴约的郑重,还穿了西服、带了礼帽,是个典型的日本老绅士,他带了个脸圆圆的小男孩儿,落座后便笑道:“这是我徒弟,周舟。”
小男孩儿显然被江皓的英俊震慑住了,愣过好久才手忙脚乱地打招呼。
江皓已经逐渐习惯不去喜形于色,他淡淡颔首,认真道:“非常感谢你们,我会尽快完成学业,这笔钱在有我能力的时候定当偿还……”
桐岛山笑着打断他,摸着白胡子说:“能支持年轻人完成梦想,就是我的收获。”
梦想……
曾经盼着与景照创造幸福的生活时,这的确是梦想。
但现在呢?
好像只是用力的活着。
桐岛山察觉到他眼底的失落,问道:“怎么,还有什么烦恼吗?”
江皓摇头,不是他不屑于说,而是根本无从谈起。
自己和景照的故事,就像一本最庸俗的爱情小说,虽然于己刻骨铭心,但对旁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