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肖常天埋头在一部破旧黑白电视机上，头也没抬问道，仿佛那台电视机比儿子更重要一般。
“能不能让我用八万块钱？”肖远硬着头皮说道。
“嗯？”肖常天这次终于从电视机上挪开了目光，抬起了头，却没有表现出肖远意料中的震惊来，而是用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肖远，问道，“八万块，你用这么多钱干什么？”
“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的弟弟的了尿毒症要换肾，急需八万块钱救命。”肖常天神情平静，但是肖远却愈加小心起来，字斟句酌说道。
“救命？”肖常天重复了一遍，似在向肖远确认，又似在自言自语。
“是的，救命，现在肾源已经找到了，就差手术费了。”肖远继续说道。
“我能见见你这位朋友吗？”肖常天没有拒绝，而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恐怕暂时不行，他为了给弟弟筹集手术费，干了一些坏事，被警察抓起来了，不过他弟弟在哪里住院，我倒是知道的。”肖远说道。
“你把他弟弟的住院情况告诉我，我去核实一下，如果他没骗你，就帮他一下。”肖常天说道。
“谢谢爸。”肖远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顿时大喜过望说道。
“别说废话了，快去吃饭吧。”肖常天摆摆手，头又埋到电视机上不看肖远了。
“对了爸，还有一件事情，我的哪位朋友弟兄俩是孤儿，哥哥现在被抓了，他弟弟在医院暂时没人照顾，你能不能帮他找个人过去照顾一下？”肖远又说道，自己每天都要上学，照顾顾心的事情还得还得麻烦老爸才行，顾心是顾狼弟弟的名字。
“把你朋友弟弟住哪个医院告诉我就行了，如果属实，帮人肯定是要帮到底的，这你就放心吧，快吃饭去，一会儿凉了。”肖常天摆摆手说道。
肖远听到老爸如此说，一身轻松的离开了铺子，回家吃饭去了。
…………
下午，肖远再次回到学校，快到上课的时候，看到夏九滢背着书包走了进来，心情顿时有些激动。
夏九滢没有像往常那样往教室后面看，更没有在肖远看向她时，给他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而是低着头，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肖远很敏感的发现了这一点儿，心里不觉有些失落。
“需要找她谈谈，成与不成总需要有个结论。”肖远毕竟不是一个真正青涩的高中生，经历了上午的两节课的患得患失，理智逐渐占据了上风，迅速决定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然后拿起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下午放学的时候，肖远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来，从夏九滢身边路过时，递给了她一个纸条，然后背着包出了教室，站在教学楼下等着她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断有人从教学楼下来，结伴离开，肖远的目光一直盯着楼梯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下楼来，却久等不来，心里不由有些焦急，想要上楼去看看，却最终忍住了。
教学楼上已经没人下来了，楼前的空地上，也只剩下肖远一个人，形影孤单，夏九滢仍然没有下来。
肖远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失落，还是失望，亦或两者都有。
看了看表，他已经在楼下站了四十多分钟了。
“唉！”轻叹了一口气，他准备离开。
哒哒哒，就在他转过身，刚走几步时，教学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夏九滢从楼上下来了，低着头向他走来，路过他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了。
肖远连忙跟了上去，和她结伴往自行车棚走去。
夏九滢没有说话，肖远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两人进了车棚，推出自行车，又一起往学校外走去。
出了校门，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肖远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
“夏九滢，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好，不然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嗯。”夏九滢嗯了一声，却让肖远有些小激动。
于是，肖远带着夏九滢沿着南河边缘往前走了一段，在一个河边公园停了下来，把车存在了公园口，两人结伴走了进去。
“大哥哥，给这位姐姐买朵花吧。”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提这个花篮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从花篮里拿出束艳红的玫瑰递到了肖远面前，眨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说道。
肖远看了一眼夏九滢，发现她低着头，抿着嘴唇，于是就从小女孩手里买了一朵玫瑰花，然后递到了夏九滢面前。
夏九滢抬起了头，但是看着肖远抵到面前的火红色的玫瑰，神色复杂。
“别多想，几朵花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送给你。”肖远微微一笑说道。
似乎是这样一句安慰的话起了作用，夏九滢伸出白嫩的小手接住了肖远手中的话，低声说道：“谢谢。”
肖远看到夏九滢接了鲜花，不由的松了口气，心中微感欣喜，虽然嘴上说的是代表不了什么，但是玫瑰代表什么，他又怎么不知道，又怎么能真的认为代表不了什么呢。
两人继续前行，最终在南河边一个人少的地方，找了个长条椅坐了下来。
“九滢。”肖远刻意把自己和夏九滢的称呼拉近了一些，然后看到夏九滢没有反对，接着说道，“如果上周五那天的事情，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向你道歉。”
“没有，那天你是在救我。”夏九滢低着头，轻声说道。
肖远在斟酌接下来要怎么说，暂时沉默了下来。
“肖远，你知道我身上有病，而且是一种根本就没有治愈希望的先天疾病。”夏九滢却在这时开口了。
“我知道，外公已经和我说过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肖远反问道。
“为什么没有关系，肖远，你知道吗，你外公，还有好多好多的医生，都和我说，我的病不是普通的低血钾症，我不能情绪激动，因为我情绪激动地时候，身体里的钾就会流失加快，像周五那天的情况就随时可能出现。”夏九滢抬起了头，看着肖远的眼睛，眼圈有些红，提到自己的病，似乎心中有无数的愤懑难以发泄，声音有些压抑。
“肖远，我十七岁了，男男女女在一块的那些事情我也懂一些，而且我知道，因为我的病，我不适合结婚，不适合生子，甚至不适合谈恋爱，肖远，你那天说，你喜欢我，那么，你能接受这样的我，能接受在将来漫长的日子里，和我在一起，处处都要小心，要防止我心情激动，要小心我随时会瘫痪，更重要的是，你不能和我过度亲热，甚至亲吻也要小心翼翼，你能忍受这些吗，你能接受和我在一起只是进行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吗？你能吗？”夏九滢的情绪渐渐有些激动，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似乎要把压抑了好久的情绪一次发泄出来。
“九滢，你慢慢说，不要激动。”肖远听了夏九滢的话，又看到她情绪越来越激动，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温言劝说道。
“我没事。”夏九滢深吸了两口气，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两只手伸开，又紧握了两次，大概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产生了麻痹。
“九滢，你先平息一下心情，听我慢慢说。”肖远看到夏九滢没有出现意外，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为了避免要刺激到她，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
“肖远，或许你会说，你不在乎这些，能接受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很感性的人，如果我下定决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他幸福，这种幸福应该是包括灵与肉两个方面的，仅仅是精神上的，是不完整的，那样，对于你来说不公平，对于我来说，是种煎熬，所以，肖远，我求求你，放手吧，你这么优秀，在将来，一定能找到更加优秀的女孩儿，我们真的不合适。”夏九滢打断了肖远的话，继续说道。
“呵呵，放手？”肖远苦笑一声，两世爱恋的闸门已经打开，又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九滢，或许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也不企望你现在就答应什么，但是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肖远略加思索后，说道。
“什么请求？”夏九滢问道。
“请你不要向今天这样一直躲着我，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做好朋友，你看好吗？”肖远说道。
夏九滢抬起了头，看了看肖远的脸庞，从那双一直让她很心动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真诚和关心，心中不由一暖，不忍再去拒绝，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肖远，不管怎样，我们都会是好朋友的。”
听了夏九滢的话，肖远心中微微苦笑，这算是表白失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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