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风城的路上,夜黎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男人坐在旁边,阴沉着脸。
他是在担心夜安琪吗?因为夜安琪出事所以放下手中所有事情这么赶着回去,还要带上夜黎这个血袋。
夜安琪是死是活现在还不清楚,听卓飞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出了车祸,似乎还伤得不轻。
路边风景快速地往车窗后移动,夜黎紧紧攥了下拳头,这一次,他们又要抽她多少血?
可以逃吗?慕言炔绝不可能让她逃。
夜黎一直知道,夜安琪的命比自己重要多了,就是抽光她的血,慕言炔也会救人,就像上一世一样。
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上一世夜安琪出车祸是在夜黎22岁生日那天,也就是现在开始算的四年之后,四年之间她并没有出过什么事,难道是夜黎重生了,不仅自己的命运轨道改变了,其他人的命运轨道也改变了?
是不是也意味着,往后每一次给夜安琪输血,夜黎都有可能被害?
不是没有可能,世间万物瞬息万变。
可会不会太快了点,夜黎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反抗,如果一会真的要抽光她的血才能救夜安琪,她要怎么自救?
脑子飞快地运转,想着逃脱的办法。
回忆里涌过上一世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天,已经是总统首席翻译官的夜安琪陪总统出行遭遇车祸,失血过多被送急救,夜黎清早五点被慕言炔派直升飞机从A市接回风城,直接送进手术室抽血。她意识到血抽了太多,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医生注射镇定剂浑身无力......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想了,想起来,脑袋就钝钝地发疼,她想捋顺前因后果,不知道是因为当时注射了镇定剂的缘故,还是死后在黑暗中徘徊太久,发现自己似乎遗漏了很多细节,到底是哪里遗漏了她突然记不起来,甚至包括落海一事,也让她耿耿于怀。
而那个让人抽干血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车子驶下高速,医院的白色大楼已经能看到了。
像是最后的确认,夜黎看着前路,冷冷地问身边男人,“如果今天夜安琪和我,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问完之后,她自己又自嘲地冷笑一声。
慕言炔眉头一动,慢慢地扭头来看她一眼,目光再次回到车子前方的路,没有回应。
沉默,让夜黎心里更冷。
医院越来越近,车子已经开始拐入以医院命名的主干道。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我问了也是白问,如果只能救一个,你肯定会救她。”
卓飞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微微皱起眉头。
关于夜安琪身体的状况,他想过最坏的情况。夜安琪血液中有某种东西,除了夜黎的血,对任何人的血液都有排斥,一旦出事需要大量输血,这个世界上只有夜黎能救她。只是这个输血的量,到哪一个度,万一到了要抽干夜黎到血才能救人的度,那时,部长会怎么做选择?
卓飞想,部长肯定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心里,可有答案?
他的不回应,是否就是答案?
夜黎眸子一点点冷下去,侧头对慕言炔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小叔叔,你养我六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说完再次嘲笑自己,如果有,上一世她就不会死了。
前面红绿灯路口,车子渐渐放慢的速度。
慕言炔眉心一动,反应非常快,在夜黎推开车门要跳下去之前,一把拽她回来。
嘭的一声,车子受了撞击,推开的车门被后面开上来的车子撞过去,一整扇车门一下飞到路边,滑出好远。
车子有些不受控制朝右边冲了一下,一阵动荡。
夜黎只觉得自己被人紧紧的揽在怀中护住,男人一手揽住她,一手顶住车门框上,两人身子因为车子双双倾斜到座椅上,险些从被撞坏的车门破口掉落出去。
好在卓飞开车多年,也够冷静,抓紧方向盘稳住车子,用力踩下刹车......
过了半分钟,夜黎才回过神来,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慕言炔用力地摁在椅背上。他的大手用力摁着她的肩膀,仿佛要把她摁到椅背里一样,浑身透出一种魔鬼般气息,极力克制着,表情十分骇人,“你找死吗!”
抓着夜黎肩膀的手爆出青筋来,看出夜黎被摁得露出一丝痛苦,又收回了些力道,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夜黎,深眸里的光如寒冰深湖透出。
夜黎不是找死,她是找准了时机想跳车逃跑,但那个男人太恐怖,反应也太快了,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不给她一丝机会。
她瞪着他,眼底一抹血红,“我说了,我不情愿,没人能逼我输血,我身体是我的,血液也是我的。”
夜安琪?她是生是死,跟夜黎有什么关系,上一世已经还清。
这一世,她谁也不欠!
慕言炔眼中,这一刻的夜黎就像个浑身炸刺的刺猬,她眼中的决绝刺人,透过那种决绝,似乎还能看到某种无法言说的抗拒,还有痛苦。
某一瞬间,男人心里生出一丝疼痛,才意识到,他逼着她给夜安琪献血六年,原来她一直都不情愿,几乎是本能的抗拒。
为什么,她的变化会这么大?过去给夜安琪输血,她没有表现得很乐意,但也绝对不会抗拒,她总是说,能救姐姐就好,她没关系。
那个乖巧听话的夜黎,去了哪里?
到底是什么,让她突然变得这么抗拒?
车子后面响起的喇叭声,刺耳,听得人心烦。
他沉沉气息呼到夜黎脸上,夜黎强忍着内心的颤意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他声音渐渐缓下来,“谁说要抽干你的血?”
夜黎被他摁得动弹不得,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黑得发亮,嘴角勾了勾,没有说出口,在心里道,又不是没有抽过。
慕言炔摁着她的手终是松开,往医院那头看一眼,对卓飞道,“你把车挪开,不要影响后面的交通,让安保部开一辆车门结实点的车子过来,我们下车走过去。”
他说着,常年握枪掌心有些粗粝的手,已经紧紧扣住夜黎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