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村外之后,杜渺忽然手扶树干喷出一口鲜血。直到这时我才看见,他的肋下被长刀划开了一道口子。刚才,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封闭了伤口,我们才能安然无恙地从村子里走出来。
檀越伸手扶住杜渺:“你怎么样?”
“没事儿,快扶我走,我要疗伤。”杜渺紧抓着檀越的手,把半个身子伏在了他肩膀上。
我和檀越一左一右架起杜渺,飞快地窜进山林,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放了下来,让他自己疗伤,我们两个在附近给他护法。
檀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李孽,你说杜渺是不是早就看出于老头不对了?”
我点头道:“不能说早有察觉,但是进入沿河村之后,他肯定是我们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我分析道:“你发现没有?凶宅只会用一种办法杀人,就是用咒术裂人脑袋。王二奎是怎么死的?我们发现的那只会哭的小猫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觉得出手的人就是杜渺。当时,我们都在聚精会神地看死人脑袋,他却在我们眼皮底下用了咒术。我估计,他当时的目标是老山猫,只不过,被我在无意间给破坏了。”
“王二奎被人钉死的时候,杜渺应该是没陷入什么入梦咒,而是装着昏睡不醒,出手杀了王二奎,同时也让卢老太太陷入梦境不能自拔。”
“如果不是我当时身穿道袍,没有中咒,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老山猫。”
我一口气说了下去:“当时我还在奇怪,排骨明明没有中咒,也能看得见鬼魂,为什么鬼魂在近处杀人,它还无动于衷?现在想来,当时排骨看见的应该是杜渺的影子。那家伙一向不攻击熟人。”
“杜渺为什么要那样做?”檀越忽然抬头道:“他是为了维护于浩轩?”
“应该是吧!”我继续说道:“没了领路人,我们自然不可能背着于浩轩在山里瞎转,肯定要回到村里安顿于浩轩。那个时候,他就有机会破除于浩轩身上的诅咒了。我是说,在于浩轩不知情的情况下破咒。”
“我看得出来,于浩轩虽然跟他哥哥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对他父母很有感情。如果让他知道,他爹为了自己活命,像是扔小猫小狗似的把他扔了,他会怎么样?”
我回头看了看杜渺的方向:“我理解不了杜渺和于浩轩之间的感情,但是我可以肯定,杜渺是值得以命相托的人。他明明知道金野是故意让他去送死,却仍旧为了维护于浩轩,不肯说出真相。”
“其实,杜渺当初就猜到了想要闯入凶宅就必须要镇魂出窍,同样,他也知道金野的人可能就在附近窥探。他不能直接求我们护住他的肉身、助他还阳,这才非常隐晦地给了我们一盏莲花灯。”
“如果,我当时反应不过来,没把杜渺泡在水槽里,没暗示你点燃莲花灯,杜渺的魂魄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我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杜渺、于东海,两个极端的人都被于浩轩一个人碰上了。后面的事情……”
我正话说的工夫,杜渺轻咳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肋下的伤口已经被他自己包扎了起来,但是仍然能看到伤口外面的血迹,脸色也显得苍白了许多。
杜渺应该是听见了我和檀越的对话,却没有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谢谢你们。”
“没什么好客气的,我们是队友。”他不愿意提及于家,我自然就把话引到了凶宅上:“你进入凶宅之后,看见了什么?”
杜渺道:“那应该是一座古宅,里面的陈设非常古老,而且藏着一批古代的鬼魂。我进去之后就遭到了围攻,好不容易才消灭了对方。”
虽然杜渺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敢肯定,他在凶宅当中必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
杜渺继续说道:“我有种感觉,凶宅当中真正可怕的东西在二楼。本来我想要闯上去看看,却怎么也找不到上楼的路,正好当时你们点燃了引魂灯,我也就出来了。”
“二楼?”我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楼上有控制鬼魂的东西?”
“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具体怎么回事儿,只有找到凶宅的本体才知道。”杜渺道:“我已经进入过凶宅,你们看看笔记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从身上拿出笔记,那上面仍旧没有任何改变:“看来,只有笔记进入凶宅才有变化……”
我话没说完,笔记上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字迹。我骇然看向杜渺:“你不会被诅咒了吧?”
杜渺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在凶宅里故意放弃了防御,让魂魄接触到了里面的咒术。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笔记接触到凶宅的气息之后,就会发生变化。”
檀越惊声道:“你不要命了?”
杜渺翻动着笔记:“术士不就是活在生死之间吗?”
我向檀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自己则凑过去看起了笔记上的东西。
于隐海在跟他爷爷生活了几年之后,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于老爷子本身就是一个出色的术士,擅长阵法、符箓;跟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名义上是他的妻子,实际上却是跟他合作的咒术师。
于老爷子游历沿河村时,无意中撞见了那个女人。她当时出于好奇,打开了一个古宅上的封印,自己也差点儿陷入古宅。
于老爷子虽然救下了对方,但是却没能将古宅再次封印,古宅中的邪物开始肆意杀人。
于老爷子跟邪物几次交手之后,终于发现对方想要真正破禁而出,就必须冲过沿河村。他经过几次研究才得出了一个结论,沿河村其实是一个术道高手布下的阵法,也是阻挡邪物的最后一道防线。
于老爷子干脆和那个女人在沿河村住了下来,为的就是将邪物再次封印。
就在他们不断研究如何封印邪物时,邪物杀人的手段忽然发生了变化。每个死在对方手里的人都会被撕开天灵,杀人的厉鬼会从对方的脑壳中跳跃而出。
于老爷子和那个女人几番推敲之下,又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被困在古宅里的邪物虽然没法儿离开古宅,但是它却能通过某种媒介施展咒术,悄悄地在活人和古宅之间建立某种联系,把自己化整为零地进入别人体内,撕开人的头颅,逃出禁制。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消耗足够的人命,从死人头颅里跳出来的小鬼就能汇聚在一起,凝聚成完整的邪物。
于老爷子绞尽脑汁也没找到断绝媒介的办法,或者说,他确定不了邪物用什么手段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诅咒过往之人。
最后,他不得不与那个女人一起走进凶宅,镇压邪物。
笔记写到这里,于隐海忽然话锋一转,从原来的肃然起敬变成了通篇的谩骂。
按照笔记的记载,于老爷子消失不久之后,于隐海就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个女人诅咒了。如果他和他的后人不继续守护沿河村,就会生不如死。于隐海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守在村里。
不过,于隐海也想出了一个钻诅咒空子的办法。那就是,把当年的事情,用咒术封禁起来,既给后人留下提示,又不让他们轻易解开。
这样一来,他就完成了把当年的隐秘传给后人的条件,又可以因为后人没能发现笔记中的秘密,让他们躲开诅咒。
笔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檀越看着笔记道:“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