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盛夏,木府后院的荷花池旁的几棵柳树无精打彩的垂着枝桠,不知藏在何处的知了不断的叫喊着,使这个午日更显得烦躁。
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树荫下有一个凉亭,凉亭里有一个藤竹编的褐色躺椅,椅子上躺着一个穿着浅绿色百褶纱裙的约莫十岁的俊秀姑娘,她闭着双眼,手中拿着一本书在腰间隔着,似乎累极睡着的样子。
她的衣着表明她的身份在木府并不低微,但是她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丫鬟伺候着,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黄色衣裳的约莫七八岁的小丫鬟从小路上冒了出来,只见她一边拿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迈着碎步子匆匆朝凉亭这边走来,满脸的焦急,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木府的主子喜静,所以给下人丫鬟的鞋子都特地用软布底子的做的,走起路来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故小丫鬟虽然走的虽急,却半点儿都没有惊动凉亭里的主子。
小丫鬟停站在凉亭外面没有进去,她焦急的伸着脖子朝里边瞧去,偏生藤椅上的姑娘睡得正香,急的她在原地直转圈。
软布底子的鞋底踩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蝉鸣下显得微不可闻。
小丫鬟边擦汗边在心里嘀咕,这可怎么办啊!大小姐要是还不醒,就出大事了!
本在熟睡的木青悠猛地睁开眼,黝黑的眸子像是深渊一般深不见底,在深渊处似乎隐藏着一个怪兽,随时都会扑出来。
木青悠拧起眉,似乎察觉出什么,突然坐了起来,迅速扫了一眼周围,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自己明明在屋里,怎么突然到了外面?
池塘,凉亭,花园……
这……
这是木府……
看着熟悉的场景,木青悠一脸苍白,瞪大的眼睛里满满的是不可思议,她的手指抓在藤椅上,因为过度用力,骨节都有些发青。
她明明在白府,明明已经晕死过去,她还清楚的记得匕首插入肚子时的声响,那鲜红的血液就像是成亲的大红,染满了整个世界……
她以为自己会很快见到自己的孩子,怎么一睁眼竟来到了木府!
难道老天怜惜她,让她临死前重温一下木府的日子吗?
那个小丫鬟年纪小,只是个粗使丫鬟,平日并不在跟前伺候着,所以她并没有觉察出大小姐的异样,见大小姐醒了,心中一松,忙上前行礼。
木青悠压抑着不由颤抖的声音,问,“何事?”
明明就两个字,小丫鬟却莫名的打了一个冷颤,旋即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木青悠看似平静的听着,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直到从小丫鬟的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青莲。
她的贴身大丫鬟,青莲,她怎么能忘记呢!就是她,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罔顾自己的信任,在背后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木青悠闭上眼睛,掩住满眼的恨意,她的手紧紧抓住摊在藤椅上的衣摆,脸上浮起一丝扭曲的表情。
她是梦回了木府,所以连以前的人都出现在了自己的梦中?
难道连老天爷都觉得自己委屈,想让自己看清楚这些人的面孔吗?
凉亭再次陷入沉寂,见木青悠不说话,那小丫鬟也不敢说什么,大着胆子悄悄抬头,只来得及看到木青悠惨白惨白的脸。
想到被二夫人罚跪的青莲,小丫鬟心中焦急,试探的开口,“大小姐,您看要不要去看看青莲姐姐,她还在二夫人院子里跪着呢。”
小丫鬟心思少,说话也直白,只想着大小姐若是不去,肯定救不了青莲姐姐。
木青悠却很快就想起了这件事,当时自己十三岁,就是因为这件事,她被父亲罚去祠堂跪了三天,也因此跟二夫人结了仇。也是在这一年,自己跟白令铭定亲了。
那时候,自己一听丫鬟来禀报,不分青红皂白,气冲冲的去找二夫人要人,结果事情闹大了,还被父亲责骂无理取闹,最后关了禁闭。
而那个自己维护了大半辈子的又口口声声说要报答自己的人,却是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背地里捅刀子的。
木青悠很庆幸自己此时是闭着眼的,否则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必定能吓到下人。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说是梦境,这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周围燥热的空气,嘈杂的蝉鸣,还有手下藤椅坚硬的触感,就如同真的回到木府一般。
这燥热的天气,让她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在生产时那屋子里的闷热,满屋子的血腥让她透不过气来,明明很宽敞的屋子,却让她觉得是个牢笼。
好一会儿,木青悠才睁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明亮,紧接着,她的嘴角轻轻翘起,带着一抹讽刺的意味,淡淡的问跟前的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受chong若惊,结结巴巴道,“回、回小姐,奴婢白英。”
“白英?”木青悠轻声咀嚼这个名字,蓦地一笑,并未像当初那般急急忙忙的赶过去,而是伸出手,赞道,“好名字,你过来,带我过去看看。”
闻言,名叫白英的小丫鬟一惊,旋即是又惊又喜,待确认木青悠不是玩笑,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想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白英开心的伸出手,但旋即低声惊呼,然后跟碰到怪物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木青悠挑了挑眉毛,看着白英轻轻的“嗯”了一声,她的尾音微微挑起,带着浓浓的不悦。
白英心中一惊,大小姐的眼神好厉害,跟刀子似的,她垂下头,结巴道,“大小姐,奴、奴婢脏。”
木青悠也不在意她不太干净的衣裳,直接抓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入手的人体温度,让木木青悠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