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进屋以后就钻进被子里,问道:“陈家丫头,这是你男朋友嘛?今天来有事儿?”老女人是老乔的母亲,她说话很小声,也很无力,显然被家中的连番打击已经彻底击倒,气若游丝。
“哦,我是来看看乔奶奶您。”陈亚琼说着从口袋摸出准备好的五百块钱放在桌上,开口道,“奶奶,您要节哀,身子骨要紧。”
乔奶奶也没哭,叹道:“都是命啊。”
陈亚琼倒是眼圈红了,说不出话。
展云飞走过去倒了一杯水给床上半坐的乔奶奶,这才开口道,“奶奶,我叫展云飞,跟老乔小乔都是工友,跟我们说说老乔吧。”
乔奶奶握着茶杯,道:“我儿子这个人,不爱说话,别人说他面说他憨,可我知道,他心里亮堂堂的,可不就是老实。年轻那会,人家处对象,他就不好意思,看见姑娘家就脸红,说话都结巴…”
老太太说话零碎,展云飞也不着急,就跟她唠着,慢慢就说到了最近。展云飞问道:“老乔为什么打袁董啊?我觉得袁董人不错,集团那些领导,就她最客气。”
老太太道:“我也不知道啊,最近好多人都问我这个事儿,我也感觉很奇怪。我儿子这个人,都蔫得要死了,越是被人欺负,他就只会喝酒。人家喝酒以后不是人,他喝酒以后就更蔫!”
展云飞感觉到这就是疑点。
当然了,老实人也有爆发的时候,一般这种爆发就是比较疯狂的。可是老乔打袁秀菊那一拳,也并不是太重,而且打了一下就没打,并不像爆发的样子。
老太太又道:“这小子就是吃错药了,犯浑啊!不过他打了袁董以后,就很自责,成天都在街口喝酒。其他同事都骂他,说他这一拳坏了事儿,他也不说话…”
展云飞又问道:“最近有什么人来找过他没?”
老太太道:“没有,他没什么朋友,他喜欢在街口那几家小店喝酒,哦,有时候会跟徐瞎子一起喝。”
徐瞎子并不瞎,只是视力差,是铁矿公司宿舍区的一个酒鬼,整天醉醺醺,喝得鼻头发红,人家都叫他赵酒糟,或者徐瞎子。
展云飞他们找到徐瞎子,这家伙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小板凳旁边还放了小半瓶的红星二锅头。
“徐瞎子,你最后一次跟老乔是啥时候喝酒的?”展云飞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啊?”徐瞎子眼睛很小,虽然有醉意,不过还认识人。
展云飞道:“集团派我来调查老乔死因的。”
徐瞎子道:“他不是自杀嘛?自杀调查什么?别烦我,我要喝酒呢。”说完,拿起小扁瓶的二锅头,眯了一口。
展云飞回头道,“亚琼,带小远方去玩会儿。”
“哦。”陈亚琼带着小远方没走多远,后边就响起徐瞎子尖叫的声音,“你松开,我喊了人了啊!别别别!啊…”
小远方问道:“展叔叔在揍他嘛?”
陈亚琼道,“小孩子别打听!这是妖精的事儿!”
小远方年纪小,最爱看的就是西游记,小孩子最恨的就是西游记里边的妖精,尤其是那些女妖精,衣衫不整。每次看见这些,小孩子就捂住眼,道:“妖精又来了。”
于是到了后来,电视里出现什么亲嘴啊什么儿童不宜啊,陈亚琼就挡住他的眼,说道,“不准看,这是妖精的事儿!”
小远方道:“那个喝酒的家伙,肯定就是吃小孩的红鼻大!如果孙悟空来,一棒子就把他打死了!”
陈亚琼心里好笑,道:“展叔叔就是孙悟空啊。”
小远方很老成的摆手道:“不行不行,他比孙悟空差远了!孙悟空有筋斗云,耳朵里还有金箍棒!他耳朵里如果有金箍棒,我就相信他厉害了。”
陈亚琼被小孩逗得笑个不停,这时候展云飞走了回来。
看见陈亚琼乐得直不起腰,展云飞疑道,“怎么了?吃了发笑粉嘛?”
陈亚琼笑道:“小远方说你没有孙悟空厉害,孙悟空耳朵里有金箍棒,你如果耳朵里拿出金箍棒,他就相信你厉害了。”
展云飞嘿嘿一笑,“我耳朵里没有金箍棒,可是其他地方有金箍棒。”
陈亚琼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通红,红得都要滴血了。毕竟是大姑娘嘛,停住笑,开口骂道:“下流!”
小远方莫名其妙,问道:“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陈亚琼没好气道:“小孩子别打听,妖精的事儿!”
大概是展云飞这句话太无耻了,陈亚琼都没理他,上了车,等发动起来,才开口问道:“徐瞎子怎么说?”
展云飞道:“老乔出手打袁秀菊,其中真的有隐情。”
陈亚琼震惊道:“真的有隐情?是什么人背后指使的?”
展云飞道:“徐瞎子只知道那个人叫权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很凶也很有钱。”
陈亚琼问道:“这个权哥给了老乔多少钱让他干这事?”
展云飞笑道:“没给钱。”
徐瞎子是个孬货,被展云飞揪住脖子,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原来老乔这个人经常都会偷看对面楼某一家的媳妇换衣服,又一次老乔喝多了,就跟徐瞎子说了。
徐瞎子老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叫戴国权,又叫权哥。权哥之前住在徐瞎子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走了。可最近又来徐瞎子家,打听到这件事,权哥就去找老乔,用这种事情威胁老乔,让老乔去打袁秀菊。
老乔这个人也孬得很,被这种小事就威胁住了。怕传出去丢脸,怕被人笑话,怕对面楼里的那家找他算账,各种害怕,最后在权哥的威胁利诱之下,就去打了袁秀菊一拳。
据说完事以后回来,权哥还给了老乔一千块钱,然后老乔还请徐瞎子喝酒了。
展云飞就问他,老乔打完一拳以后,权哥有没有再次来找老乔。
徐瞎子道:“好像有,我看见他们在麻辣串喝酒的,我还恨他们喝酒没喊我。”
听徐瞎子这一说,事情很明显了,老乔打袁秀菊真的是受人指使的。
陈亚琼听完,吃惊道:“想不到这背后真的有阴谋,人家都说这一拳是帮袁秀菊打的,那么会不会袁秀菊派人安排的呢?”
展云飞摇头道:“我觉得不可能,袁秀菊不是这种人。而且如果是她,她没必要让我查;第三个,如果是袁秀菊安排的,那么老乔在殡仪馆又带个锤子是什么目的?”
陈亚琼俏脸上露出思索,好一会摇头道:“想不通。老乔在打了袁秀菊一巴掌以后,这事情就已经完成了,那么权哥为什么再次找老乔?难道是让他再打袁秀菊?”
展云飞道:“找到权哥就真相大白了。”
展云飞现在并不是警察,不过他是集团安保部副经理,在矿区内部,这个身份还是相当好使的。他和陈亚琼来到路口,发现麻辣串斜对面有一间规模不小的超市,门口有一个摄像头。
展云飞出示了证件,来到这家来调取视频资料。
买了块棒棒糖给小远方,展云飞和陈亚琼就开始观看记录,找到殡仪馆送别仪式前一天下午的录像资料,很快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停下,一个年轻人走了下来,没一会,老乔低头耷脑的也走过来。
半小时以后,年轻人和老乔走出来,展云飞这才看见年轻人的脸。
“这张脸…”展云飞先是一愣,他对这张脸有印象,他在光华分局长任上时,好像在某个通缉令上看过,当下连忙道,“停!”
说完,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送了出去。
展云飞是发给广陵市公安局,很快得到了回话:“楚局,没错,就是他!”
当时根据广陵公安传来的消息,这个戴国权手上有人命,至少两个小姐被他给活活整死。
“没想到他逃到南岔来了,怪不得一直没抓到他。”展云飞思索一下,他对南岔警方没有什么信心,又不好动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那可是他的底牌,于是只好跟彬彬联系一下,等他发现戴国权的踪迹,让彬彬他们到南岔来抓人。
跨市抓人,虽然不太好,可是戴国权在广陵有命案,南岔这边也不可能太计较。
虽然查到了戴国权,可是想要找到戴国权的落脚点,就有点困难。戴国权的车牌是属于南岔城区那边的,展云飞并不是真正的公安,他离开矿区就不会有人鸟他。
展云飞现在只好让孙永强和手下的保安出手了。
从超市出来,展云飞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来电话的是彬彬,彬彬是问戴国权的事情来的。
展云飞道:“你们随时等我消息,我这边有了眉目,就立即通知你,咱俩好久不见了,到时候好好亲热亲热。”
彬彬回话很简单,两个字:“去死。”
旁边陈亚琼听见是个女人,展云飞又说得暧昧,问道,“谁呀?”
展云飞道:“彬彬哥。”
彬彬在那边气得只有干瞪眼,又开口道:“有两个消息,你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两个消息?”展云飞道,“别人都喜欢先苦后甜,不过我跟别人不一样。我这个人,有好东西先吃,有好日子先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