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老并没有参加宴会,因为他年龄大了,这些食物他根本是碰都不能碰的。
孔书记在早晨讲了一段话以后就回省委去了。
所以这样一来,现场的最高领导就是广南省常务副省长徐岳衡。
各界来宾在外边大厅,主要领导被安排在金福大酒店最高档次的包间,里边是二十人的超大桌。
当仁不让,徐岳衡做了主宾席,辛显赫陪在旁边,桌上剩下的位置一半是省里的干部,一半是广陵市这边的主要领导。徐岳衡是副省级,其他在座至少也是副厅,这一桌级别已经很高了。
辛显赫站起来第一个开口疲乏:“今天是我们广陵金秋百日护旅银鱼节的开幕式,我谨代表广陵市委市政府感谢各位省领导的光临,没有你们的关心,这次百日护旅银鱼节也不会如此的成功!我提议,大家举杯同饮这和谐的第一杯!”
他这一说,广陵市的干部都站起来,准备来一个举杯同庆。
可坐在主位的徐岳衡,却是依然坐着。他坐着,因此省领导一个都没站起来,都在看着他。
徐岳衡拿起酒杯在面前转盘上敲了两下,算是回应,不阴不阳道:“显赫尽书记,大家随意吧。形式主义要不得,百日护旅银鱼节表面很成功,可是不要忘了,把百日护旅银鱼节上的所有签约项目都落到实处,这才能真正的成功!”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辛显赫和徐岳衡是一个级别,可现在徐岳衡是省领导,你辛显赫正厅级,人家徐岳衡是副省级。他自己不愿意,谁敢让他站起来?
他不站其他省领导也不好站,辛显赫只有点头道:“徐省长说的没错,我们广陵市的同志,一定会再接再厉,给省委省政府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此刻场面很尴尬,半边桌子都站着,半边桌子都坐着。
辛显赫只有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道:“来,我们广陵的同志们一起敬一下省领导,我们站着,你们随意!”
桌上的尴尬气氛这才化解,大家都喝了一杯,然后辛显赫和代市长李林志才坐下。
不过接下来,徐岳衡还是很不给面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这样,一桌都是非常的尴尬,大家埋头吃菜,都是心说,麻痹这顿饭吃的太难受了。
作为主办方,辛显赫不能看着这样冷场下去,他再次端起酒杯,笑道:“说起来,这百日护旅银鱼节已经是第五届了,要说这个创意,还是来自我们徐省长当政广陵期间,这一杯无论如何要敬一下徐省长!”
徐岳衡倒也没拒绝,和辛显赫碰了一杯,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创意再好,也没有广陵的银鱼好!再说了,如果歪嘴的和尚,再好的经给他,也是念不好的,这一届百日护旅银鱼节办的不错,显赫你还是很有魄力的一个同志!”
官场上就是这样,只有上级来评价下级!
下级评价上级,最多只能说:“首长你在当年办的某件事怎么样怎么样”,绝对不可能说“某领导,你是怎么样的一个同志”,这就越位越大了。就好像徐岳衡可以称呼“显赫”,辛显赫只能称呼“徐省长”,亲近点叫“岳衡省长”,不可能称呼徐岳衡“岳衡”的。
对于徐岳衡的评价,辛显赫只有笑道:“徐省长还是很了解我的。”
“我当然了解你。”徐岳衡喝了一口放下酒杯道,“你这个人聪明,有魄力,工作起来很有方式方法,总是让人意料不到。”
他这样说,桌上气氛顿时有所缓和,可是大家面色才缓,徐岳衡又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显赫啊,我得给你提一个意见!”
辛显赫道:“徐省长你说。”
“任人唯亲!对自己身边的人约束不够!”徐岳衡用指尖敲着桌面说道,这是他喜欢的动作。
任人唯亲这种批评是很严重的,徐岳衡当着全桌人这样说,很快就会流传到整个的广南省官场,就好像给辛显赫贴上了标签,对辛显赫的前途是有很严重的影响。
打个比方,如果以后某个领导或者外地调来的领导,对辛显赫并不是很了解,听到辛显赫就想到任人唯亲这四个字,那辛显赫就完了。
所以辛显赫是绝对不能让这个标签贴在自己身上的!
辛显赫连忙道:“徐省长,你对我有些误会,我没有任人唯亲,我的近亲都不在广南省工作,我的父母在山东山区务农,我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在广南省任职。。。”
“那前几天的秋实县是怎么回事?辛立轩副县长和你是什么关系?”徐岳衡把酒杯不轻不重的磕在桌面上,加大声音道,“我刚才就想说,辛显赫你这个同志最大的缺点!就是死不承认错误!!”
徐岳衡这些话相当重了,这种批评就算是一对一的时候就让人难堪,何况现场还有辛显赫的一干上下级!
上级也就罢了,当着自己手下被人批,以后这队还怎么带?
桌上,大家都放下碗筷,看着辛显赫和徐岳衡。
辛显赫满脸通红,脸面丢尽,他做官这么多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恨徐岳衡做事太过分,可是他心里更恨辛立轩不给自己长脸。他如果说辛立轩不是我任命的,恐怕只会被人加倍的鄙视。
其实从官员来说,就算有矛盾,背底下斗得你死我活,当面也要给对方留点面子,这是官员的风度。
可是徐岳衡前一阵子,实在是太过压抑!今天就爆发了,一点不给辛显赫留脸面。
徐岳衡他又道:“显赫啊,我们都是党的人,是党和人民给我们的权力,不能当了一把手,就得意忘形。”
辛显赫争辩道:“徐省长,你这些话有些不够实事求是,我哪里有得意忘形?”
徐岳衡毫不客气道:“你是没有得意忘形,可是你身边的有些人,就是得意忘形,不可一世!辛立轩这样,展云飞也是这样!”徐岳衡是恨死了展云飞,直接就把名字点了出来。
他这边刚说出,那边一直没说话的叶紫秋终于也忍不住开炮道:“说到展云飞,我也有两句话要说。”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的心中,都暗道,辛显赫大概真的是这样,天怒人怨,众叛亲离了。
叶紫秋道:“辛书记,昨天你让我去接睿德大师,当时时间多紧你是知道的,我就跟西城分局要了一辆警车。谁知道在半路上遇到展云飞,我对他表明身份,又跟他说有重要事情,可他还是非要扣车。我的司机跟他争辩了两句,你知道怎么着?”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好几度道:“他居然殴打司机小许!就在大街上,打得小许满脸是血呀辛书记!”
叶紫秋这一说,坐实了辛显赫纵容亲友在广陵无法无天的罪行,在场的省领导都表示了愤慨。
本来大家还腹诽徐岳衡让大家没吃开心,现在大家已经用另一种眼光审视辛显赫这个人。
甚至,在场的省地税局局长苟彬还拍案而起道,“这是野蛮作风!无赖作风!土匪作风!”
他这三个作风,就把展云飞定性了。
徐岳衡看着辛显赫,脸上带着冷笑,心说辛显赫你跟我斗?我看你怎么斗!
众目睽睽之下,辛显赫一脑门官司。
辛显赫他早知道徐岳衡要对他出手,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在酒桌上,用这种方式。他更加没想到,叶紫秋竟然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当众就出面指责他。
不过辛显赫清楚的知道,这个时候他任何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承认错误,希望得到大家的谅解,这才是明智之举!
“同志们,我想我很多工作确实没有做好,广陵市这个班子我也没有带好。。。”
正在辛显赫站起来,给大家诚恳的承认错误的时候,包厢的门却被推开了。他的秘书任兴武伸了伸脑袋,任兴武并不知道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他一推门,发现这局势不对啊。
包厢里正安静,门一推,所有人目光都转过去。
任兴武被大家注视,只有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辛显赫此刻正是被放在火上烤到要命的时候,心说这个时候兴武你来干什么?你也要来看我笑话嘛?
任兴武也是尴尬死了,一屋子人全都不说话,都看着他,感觉诡异的要命。
任兴武他走过去,走到辛显赫的身边。
辛显赫只好回头问道:“有什么事?”
任兴武想要凑到他耳边说话。
辛显赫此刻有火正没地方发,突然就怒吼道:“大声说!我辛显赫光明磊落,有什么需要偷偷摸摸的?”辛显赫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今天实在是脸丢得太大了,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任兴武从来没听过辛显赫发过怎么大的火,吓得脸色发白,道:“是蔡老的电话。。。”
听说蔡老,辛显赫顿时冷静下来,连忙从任兴武手中拿过手机,说道:“蔡老嘛,我小辛啊。”
他一边说一边向外走,离席打电话,这是一种礼貌。另一个,他也怕蔡老再给他来个什么巨大的“惊喜”,那他今天就真的完蛋了。
不过他才离席两步远,却是停下了脚步,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