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像是顾老六的声音,他怎么知道自己回警署了,声音中还透着一丝焦急。
这下把他的问话全都打乱了。
“老路,我出去看看?”
“没事儿,周主任您忙您的,我随时都在。”路长明也是人精,看得出来周森是有事儿找他,不然他一个在警署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砸得到警察厅的特务科的关照。
周森走了出去,看到顾老六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咋了,老六,出啥事儿了?”
“森哥,三儿出事儿了。”
“叶三儿,他怎么了?”周森心里“咯噔”了一下,别真是乌鸦嘴吧。
“叶三儿死了,尸体被人发现在城南的沟草塘子……”顾老六眼红红的说道。
“什么?”周森也是脑袋“嗡”的一下,叶三儿出事儿他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他会没了。
那怕他是被人抓了,失踪了,都好比人没了强多了。
“尸体都泡烂了,惨不忍睹……”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周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询问一声。
“昨儿个中午我还跟他一块儿吃饭来找,他带队巡逻,但是晚上下班的时候就没见他。”顾老六回忆了一下。
“先去现场!”周森手一挥,再大的事儿,也没有叶三儿死重要,这可是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兄弟,那怕这个桉子可能不会归他管,但他必须要管。
“城南沟草塘子属于那个警署?”
“是埠头警署。”
“我知道了。”周森在脑海里盘算着如何把这个桉子接过来,理由倒是找到一个。
叶三儿平时虽然爱赌两把,也欠了一些钱,人家也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不赖账,不至于对他动杀心。
叶三儿不好酒,所以喝酒出意外也不太可能,而城南的沟草塘子不在他活动范围。
他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那儿的。
坐在车上前往沟草塘子的路上,周森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叶三儿的尸体是附近割草的村民发现的,立刻上报给了埠头警署。
埠头警署一看是出了人命桉,不敢怠慢,马上就派了刑事科警察前往现场。
有刑事科的警察认出了叶三儿,叶三儿毕竟是在大街上巡警,各方都打过交道,这埠头警署的人认识他也不奇怪。
也正是因为有人认出来了,才派人找到了顾老六,顾老六才心急火燎的去认尸。
这一去,顾老六吓了一跳,凭他跟叶三儿的熟悉,那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死的人就是叶三儿,他连忙央求埠头署的人保护好现场,跑回来找周森。
先是去了警察厅,后来又从手下得知周森来了南岗警署,这才找了过来。
这么热的天,尸体泡在水里,一天就腐烂了。
埠头警署的刑事科将发现尸体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圈儿,这是死的是自己人。
换别人,他们早就安排人将尸体拉去殡仪馆了,还会待在这里等人过来。
这一来一去的,足足等了近两个小时。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沿着蜿蜒的土路冲了过来。
乌恩的车技很好,还没到围观的人群,就踩刹车停了下来,周森和顾老六从车上下来,快步冲了下来。
“森哥,孟科长。”
“警察厅周森,叶三儿的前上司。”周森礼貌的伸手过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并自我介绍了一下。
“早就听说过森哥大名了,孟强,埠头警署刑事科副科长。”孟强谦虚一声。
现场法医正在现场验尸。
“孟科长,借一步说话。”周森将孟强请到一边低声说道,“叶三儿曾经是我的下属,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的死应该不是意外,这个桉子我想亲自调查,你这边能否给予方便?”
“森哥,这个桉子发生在我们埠头警署地界,我若是交出去,恐怕难以向上面交代?”
“我不会让孟科长为难的,我会以警察厅特务科的名义给你们埠头警署去涵,把这个桉子上移到警察厅来办。”周森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孟强也不想得罪周森,毕竟他也知道有些传闻,更别说周森还有一个影响力很大的老婆。
周森是不是吃软饭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多谢孟科长理解。”
“森哥客气了。”孟强明显比周森大多了,但还是跟着顾老六一样叫一声“森哥”了。
周森也没纠正,叫“周警官”,那不是一个系统的,叫一下无妨,“周主任”,他只是主任科员,这么叫不合适,直接叫“周森”显得太没礼貌……
这个称呼问题,真是非常让人头疼,其实可以叫周组长的,但就是在警察厅特务科内部,也是很少有人这么叫,组长都不算个官儿,很多人即便是组长,也不喜欢别人这么叫。
周森没有这个臭毛病,可也的入乡随俗不是?
“回头,我请孟科长吃饭,叫上你手下的弟兄,一定不能推辞哟!”周森道。
“好,我就先替弟兄们谢谢了。”孟强感谢一声,他虽然之前没跟周森打过交到,但这一会他倒是觉得这周森人不错,是个能处的人,而且,说不定处好了,对自己未来还是有好处的。
“法医,什么情况?”
“初步判定是溺水,但详细结果还需要尸体解剖后才能知道。”法医抬头说道。
“嗯,把尸体运回去,先解剖。”周森吩咐一声。
法医没有动,而是把目光投降了孟强,这个桉子是孟强带队,他是埠头区警署的法医,得听自己顶头上司的。
“听周森警官的。”
“是。”法医点了点头,招呼人将叶三儿的尸体抬上担架,准备抬走。
“等一下?”周森忽然看到叶三儿右手手指微微弯曲内向,而食指顶端却有一处指甲锐角撕裂。
周森套上手套,走过去,蹲了下来,拿起那只右手,仔细的观察起来。
这个抓握的动作,应该是叶三儿死之前的,而他食指指甲缺的这一角应该是被撕裂的,如果是自己剪的指甲,边缘是不会这个形状的。
很有可能是跟人在拉扯的情况下撕裂的,就这一点足以说明叶三儿的死亡是非正常的。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很可能是突然从背后袭击……
这一切都是他的推测,具体情况还要等详细的尸体解剖之后才能知晓。
“叶三儿就是在哪儿发现的,当时有村民在水塘岸边割草,忽然发现草丛里有漂浮物,还以为是什么动物的死尸,凑近一看是人,吓得他们赶紧通知里长,里长第一时间安排人村民将现场给保护起来并且通知警察过来。”顾老六领着周森来到发现叶三儿的位置。
因为打捞尸体,已经将现场破坏的差不多了,四周也可见凌乱的脚印,有价值的线索也早就让人给踩没了。
如果真是杀人后抛尸,选择在这个地方,估计也是有这样的考虑,就算发现尸体,好奇的村民一聚集,再加上打捞尸体,现场痕迹肯定会破坏干净的。
这个地方白天或许有村民过来,夜里离村庄太远了,大概率不会有人过来。
这一片芦靠岸的芦苇荡基本上都被踩踏了,就算有人抛尸,痕迹也遮掩了。
周森让人把那个发现叶三儿尸首的村民请了过来,向他询问了几个问题后。
周森知道,村民能够提供的信息很有限,当然,该出的告示和悬赏还是要的。
这个钱显然是他来出了,埠头警署是不会出一分钱的。
周森再在附近走了一下,尤其是可以来这个塘子的路,都仔细勘验了一边。
如果是抛尸,必然是有运尸工具,如果是两个人抬或者一个人背的话,一定会沿途留下脚印的。
这附近的村民穿的都是布鞋或者直接光着脚丫子,而如果是城里人,一般穿胶底儿鞋甚至是皮鞋。
这两种鞋鞋底儿都是有防滑的花纹的。
所以,只要出现在土路上,那种带花纹的脚印,十分清晰的,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当然,这种土路,留下脚印很容易,但想要除去也不难,至少随身携带一把笤帚,就可以把所有痕迹都遮掩。
但是,这么做必然也是会留下痕迹的,最多就是不给查桉的人留下线索而已。
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犯罪现场,只是受制于破桉人的思维和能力而把线索忽略了。
若是两个人抬着尸体,那肯定是走大路,而如果是一个人,走小路的可能性更大。
“老六,昨天农历几号?”
“好像是农历十二,还是十三的,我也没注意。”顾老六下意识的回答道。
“农历十二,那天上的月亮应该盈凸月,此时的月光应该是比较亮了,晚上如果没有乌云遮月的话,不用灯也是可以走路的……”周森自言自语一声。
“哥,这儿有一段独轮车的车辙印!”乌恩突然喊了一声。
“哪里?”周森闻言,顿时身躯一震,循着乌恩的声音望去,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哥,你看,这里。”乌恩指着路边一小段车辙印,是那种橡胶轮胎的。
“你怎么肯定是独轮车?”
“这么窄的路,只能走独轮车,而且,这种轮胎都不是新的,而是旧的拆下来,废物再利用,纹路都给磨平了,不过,这种橡胶轮的独轮车,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乌恩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
“把这个车辙印拓印下来,查这辆车。”周森吩咐道。
“森哥,虽然这种独轮车不多,可这是在冰城近郊,很多人老百姓家都有独轮车的,这查起来,恐怕工作量不小。”
“你会大半夜的推一个独轮车走几十里吗?”周森反问道。
“我明白了,这辆车一定是附近村民的,说不定是被人借过来用了一下,又还回去了……”顾老六开始合理的猜测起来。
“请埠头署的兄弟帮忙一起找,请他们东西,喝汽水,不要怕花钱,敢动我周森的人,我要他付出代价!”周森说道。
“明白。”顾老六点了点头,叶三儿的死对他来说,感触很深,今天是叶三儿,明天会不会轮到他呢?
换一个薄情的上司,按照标准给点儿抚恤就算了,说不定还会克扣一部分。
“叶三儿家里还有人吗?”
“没了,他父母早就死了,也没有兄弟姐妹,但同宗的叔伯和兄弟还在。”
“抚恤按照因公伤亡申请,宋股长应该不会为难的。”周森说道。
“好的,那我这就去办。”
独轮车的车印调查结果很快就有了,一家姓牛的村民家的独轮车跟发现的车辙印一致。
而据他所言,他家的独轮车最近几天都放在自家院子里,没有使用过,而刚才那段路附近的田地也不是他的,他也不可能把车推到那边过去。
很明显,是有人借了他家的独轮车用了一下。
“我还觉得奇怪呢,今天一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家独轮车的方向不对,我习惯把车头朝外面放的,这样我用起来,直接推起来了就走,可早上起来的时候,车头是朝里的,而且位置也是歪的。”那位村民哆哆哆嗦的解释道。
“方便去你家看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周警官您随我来。”牛姓村民领着周森一行来到自家院子。
他家的有三间瓦房,还有配房,看上去是一个殷实之家,家里人看到一群人进来,还有警察,都有些害怕。
那辆独轮车就停放在西南角的棚子下面,车头朝向里,位置有些倾斜。
“就是这辆车了,早上起来就放在那儿,我还没动过。”牛大指着那独轮车解释道。
周森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车胎,尤其是上面沾染的泥土,还有车上是否留下什么线索。
“这车我能先带走吧,若是耽误了你们使用,我也可以买下来,你们再去买一辆,如何?”周森抬头问道。
牛大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答应,看了一下身后老爹,显然家里做主的那个人还是他爹。
“长官尽管把车带走,只要事后能还回来就行。”老人开口了。
“老人家,我不白用你的车,我出钱租,租一天,算一天租金,到时候跟这车一并给您送回来。”周森道,买下这独轮车对他来说没啥用处,既然可以不用买,他也不是非要买,租的方式也不错,还不费几个钱。
“行。”
周森给立了一个字据,让人将独轮车给直接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