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把学习做成轻松的事(10)(1/1)

平时我们很愿意配合学校做一些事情,这次这个事比较别扭,我们心照不宣地都有些不想做。我对圆圆说:妈妈还这么年轻,也很健康,为什么要你来给洗脚呢?哪怕我老了,只要自己能干,洗脚这个事也不愿别人代劳。人与人之间可以互相帮助,互相关爱,但只有一个人需要帮助时,我们才有必要去提供帮助。关爱的方式得体,才能给被关爱者带来快乐,否则的话不如不做。

圆圆小小的心可能还是有些困惑和为难。我就跟她分析说:如果妈妈在工作或生活中需要经常翻山越岭地去走路,双脚的劳动具有特殊的意义,而且回家累得不想动,你给妈妈洗洗脚是有意义的;现在妈妈每天乘车去办公室,大部分时间坐在椅子上,双脚并不比我的双手更辛苦,也不比我的脸经受更多风吹雨淋。这样看来,给妈妈洗脚还不如给妈妈洗手、洗脸呢——可是,这有意义吗?

圆圆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顾虑作文该怎么写。我于是问她:你认为学校搞这样一个活动的用意是什么?

她说是让孩子理解妈妈、体贴妈妈,通过给妈妈做事来表达对妈妈的爱。我又问她,那么你想做一件事向妈妈表达爱吗?她点点头。

我笑了,像平日里经常做的那样,双手把她的脸蛋掬住,用力往中间挤,她的鼻子就陷在了两边凸起的脸蛋中,嘴像猪鼻子一样拱起来。我亲亲她的小猪嘴说,今天晚上妈妈和爸爸都不加班了,现在我最想咱们三个人一起到外面散步,你好长时间没和爸爸妈妈一起散步了吧。圆圆愉快地说好,我们就一起出去了。那段时间我们三个人都很忙,这样的悠闲还真是难得,正好可以一边散步一边把这段时间积攒的话聊一聊。

回来后,我对圆圆说,如果人人都写自己给妈妈洗脚,由此感悟出应该孝顺妈妈,那就太没有新意了。你今天晚上其实也孝顺了妈妈,因为你放下作业,不害怕浪费时间,陪爸爸妈妈散步,这是让妈妈感觉最享受的,也是我眼下最想要的,这真的比洗脚好多了。

圆圆由此感悟出孝顺妈妈的方式可以多种多样,重要的是要有真情实意。

我平时总告诉圆圆,写作文时,尤其面对一个命题作文时,要调动自己的诚意。因为题目来自老师,乍一看题目,可能自己一下找不到感觉,不知该写什么,那么在动笔之前一定要问自己:就这个题目或这方面内容,我是如何理解的,我最想说什么,我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吗,我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出于思维习惯,她很快找到了写作的内容和想法。我后来看她这篇作文,她如实地写出了自己面对这个题目的感受,写了妈妈和她的交谈,写了我们以散步代替洗脚以及她自己感悟到的东西,文中也表达了对妈妈的尊敬和爱。她写得很诚实也很流畅。

后来学校召集家长开会,教导主任谈到这一次活动,很动情地谈到两个调皮的孩子通过活动出现了转变,以说明这次活动达到了很好的效果。那两个孩子都是写他们给妈妈洗脚,发现妈妈的脚那么粗糙,长满了厚厚的茧子,他们因此很心疼妈妈,决心以后好好爱妈妈,用好好学习来报答妈妈。

因为教导主任念的只是这两个孩子作文中的片段,我没了解到孩子们作文的全貌。我想,如果两个孩子的妈妈都是由于特别的原因,为了工作或家庭让她们的脚受了很大的苦,长出了那样一双脚,那是应该感动孩子的,孩子写出的也是真情;可如果他们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她们喜欢穿高跟鞋、喜欢运动或不注意脚部护理,那么妈妈的脚凭什么能激起孩子那样的感情呢?脚上的老茧和母爱有什么关系,脚保养得好的妈妈就不是吃苦耐劳的妈妈吗?真担心孩子们在无病呻吟,说虚情假意的话。

当代著名学者、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先生认为,说与写能力的训练,首先还是要培育一个态度,即要真诚地表达自己真实的思想与情感。他批评当下教育中“老八股”、“党八股”依然猖獗,并且合流,渗透到中小学语文教育中,从儿童时期毒害青少年,这会后患无穷。他认为这不只是文风问题,更是一个人的素质和国民的精神、道德状态问题。他忧心忡忡地指出,学生在写作中胡编乱造,说违心话,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心灵就被扭曲了。[18]

写作中的虚构与虚假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它实质上是有想象力与缺乏想象力的区别。基于真情实感的虚构,是具有想象力的美的东西;虚假的文字是缺少真情实感和想象力的勉强之作,不会有美在其中。

“当你要求儿童说出自己的思想的时候,要保持审慎而细心的态度……应当教会儿童体验和珍藏自己的感情,而不是教他们寻找词句去诉说并不存在的感情。”[19]

在写作中“说真话”开始是意识问题,到最后就变成了习惯和能力问题。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被一些虚假训练包围,那么他就可能丧失了说真话的习惯和能力,不是他不想说,是他已经不会说了。要恢复这种能力,也需要下很大的功夫。当代著名作家毕飞宇说,写作“首先是勇气方面,然后才是技术问题”[20]。写作中说真话的勇气,在孩子越小的时候越容易培养,耽搁了,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回来。

当我们苦苦寻找“写作技巧”时,其实技巧多么简单——写作时请首先记住“说真话”。给孩子灌输这一点,它的意义超越了写作本身。就像钱理群先生说的,“培养一个人怎样写作,在另一个意义上就是培养一个人怎样做人”[21]。

注释:

[1]陈琦、刘儒德主编,《当代教育心理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4月第1版,86页。

[2](法)卢梭,《爱弥儿》,李平沤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5月第2版,134页。

[3](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326页。

[4](美)杜威,《民主主义与教育》,王承旭译,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年5月第2版,169页。

[5](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202页。

[6](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203页。

[7](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84页。

[8](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391页。

[9]王丽编,《我们怎样学语文》,作家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1页。

[10]王丽编,《我们怎样学语文》,作家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361-388页。

[11]王丽编,《我们怎样学语文》,作家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377页。

[12]陶行知,《陶行知教育文集》,四川教育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282页。

[13]王丽编,《我们怎样学语文》,作家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362页。

[14]钱理群,《语文教育门外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第1版,77页。

[15]李镇西,《民主与教育》,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2004年3月第1版,214页。

[16](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18页。

[17]转引自钱理群,《语文教育门外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第1版,79页。

[18]钱理群,《语文教育门外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第1版,13-14页。

[19](苏)苏霍姆林斯基,《给教师的建议》,杜殿坤编译,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年6月第2版,358页。

[20]王丽编,《我们怎样学语文》,作家出版社,2002年10月第1版,378页。

[21]钱理群,《语文教育门外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第1版,78页。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