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话凄凉
三天后，莫梨带着莫吉和四滴水去了广济寺，直奔广济寺后山小院。
站在小院门口，莫梨眼神闪了再闪，轻轻推开院门，抱着雪团儿走了进去，四滴水和莫吉自动留在了院门外。
“师父。”莫梨敲了敲门，朝着里面唤了一声。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传来。莫梨微微垂下眼睑，师父，不要让我失望……
吱呀一声推开门，就看见慧能背对着门盘腿坐着。莫梨抬脚进去，反身关上门，上前跪坐在慧能旁边的垫子上，又将雪团儿放到了另一个上。
“徒儿没有打扰到师父吧？”莫梨语气中带着慧能熟悉的温和笑意。
“明知为师这个时候不念经还多问作甚。”对于自己带大的徒儿，慧能到底是多了一两分慈悲热心的。语气里也多是温和。“说吧！来找为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莫梨略带不满的回答，“师父，我来找您就只能有烦心事吗？就不能是好事？”
慧能睁开双眼，转头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却掩盖不了那双透亮智慧的眼，“哦？为师的小徒儿有什么好事要跟为师说啊？”
莫梨脸色微微一红，两颊有羞赧的神色浮现，“师父，您还记得六年前我跟您提过的宏元道尊的徒弟南宫凌吗？”
慧能点头，“记得。那时他拿了一本箴言佛经来找为师，请为师帮他找其中藏着的密藏。怎么了？”
莫梨微垂的眼睛一红，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面上脸色更加红润羞赧，“徒儿，徒儿，徒儿心悦他。”
慧能眼神一凝，随即嘴角浮现出一缕微笑，“姻缘乃是上天注定，那孩子为师也见过，是个好的。命数好，命格也好，与你也算是登对。”
莫梨眨眨眼睛，神色间有丝丝的犹豫彷徨，轻轻咬着下唇，眼眸微微垂下道，“师父真觉得南宫好吗？我虽心悦他，但却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爱他。我始终觉得爱情太复杂易变，怕交出了整颗心后，他却抽身离开。可若是就如此相处，又觉得对不起他。师父能教教我吗？”
慧能叹息一口气，“痴儿，世事无常，哪有绝对。你心中素来装了太多东西。做事再三分析，思前虑后，总想着处处到位万无一失。可是，感情本就是这天下最变化无常，又虚无飘渺的。有深有浅，有薄有厚。端看你如何把握维护。”
莫梨微微垂下头，“师父的意思是，我想太多了吗？”
“多思多想本无错。只是，有些时候，却容不得你再三思考。但凭本心便是。”
莫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继而，脸色再次一红，“南宫说师父跟他师父认识，师父能跟我说说宏元道尊吗？我想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二。”
慧能眼底幽光一闪而过。
“定王妃早逝，定王又常年在边境，我也不曾见过。跟他关系亲密的长辈里，也就只有他师父了。我与他相识多年，都还未曾拜会过他的长辈呢！倒是我的长辈，不论是娘亲还是父皇亦或是师父您，他都见过不止一次了。”莫梨面色发红，眼眸中是甜蜜和丝丝的忐忑，完全就是一个热恋中，想要见见对方家长的模样。
慧能微微一瞌双眼，“放心便是。为师虽与宏元相识不深，但也知宏元是个很随和的人。他会喜欢你的。”
莫梨心里一痛，面上却不动声色，“南宫也这样安慰我。那师父，宏元道尊喜欢茶吗？”
慧能点点头，“你的灵雾茶就很好，他必定喜欢。”
莫梨眼中露出放松的神色，脸上也出现喜色。
又跟慧能聊了一些其它的，莫梨这才起身告辞。关上房门，她脸上欢喜的神色顿时就变成了彻骨的寒冰。
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十年，师父……
一步一步的走到院门口，莫梨脸上的寒冰再次变成了淡淡的笑意。
回首看了看这个矮小的院子，莫梨眼神再三闪动。局中局，局外局，一局连一局。师父，在这场连环局中，收我为徒的你，给了我最开始温暖的你，教诲了我十年的你，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一直以来，自己坚信的亲人，竟然是那个最先算计自己的人！说不出的痛苦，道不明的悲凉。
眼睛，有些酸涩。
转身，莫梨眼神平静无波。她本就是薄凉之人，只是因为那最开始的温情，才开始相信。如今，也不过就是再度收回罢了！有什么好难过，有什么好痛苦的……
只是如今，局中人，局外人，棋子，弃子，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吧！
慧能大师，保重了……
“公主？”到底相处了六年，莫吉这一刻还是感觉到了莫梨的神思不属。
莫梨回神微微一笑，脸色有些发红，“刚刚师父说宏元道尊为人很好，会喜欢我的。你们说，我要不要找个机会去拜会一二？”
莫吉和水月抿笑，眼中满满的都是欣喜。其余三滴水也是唇角含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心中一片冰冷如霜。先前她们就有猜测，到底为何慧能大师不跟公主言明这位不知是谁的南宫世子的真实身份。
如今看来，这位名满天下、深得公主敬重的慧能大师，是有意哄骗公主的！
十年！三滴水心中无比冰冷……
“马上就要入冬了。不适合远行。不如等来年开春，公主跟世子商议一下再去拜会？”莫吉建议道。
水曲掩去眼底的厌恶和寒冷，“莫吉说的极是。开春之后，便是公主十三岁的生辰，公主就可以出宫住进公主府了。到时候要去拜会世子的师父也更方便。”
莫梨抿唇笑笑。看上去很开心。“那行。这么长的时间，还可以顺便想想带什么礼物！”
一行几人满脸笑意的下了山。去广济寺大殿上香。
刚走到寺庙里，就有一个御林军前来禀报，说是宫中传来消息，康宁公主欲要前来广济寺上香。
莫梨皱眉，“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病了还往外跑！”
水觅抿唇笑笑，“公主，五公主爱黏您，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知道您出宫来广济寺又还没带上她，自然是要跟着来的。”
莫吉上前道，“公主，若是您不放心，不如就让奴才去接一接吧！”
莫梨点头，“一路颠簸，她前两日又病了，可别又病了。我的马车是娘亲命人特制的，没那么颠簸，你带上我的马车吧！再带上几个人。”
莫吉点头告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背后，莫梨和三滴水眼神闪动。
莫吉骑着马，身后是八个侍卫和一架精美的马车。行至一处山林时，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杀人。黑衣人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论是干净利落的刺杀风格还是狠辣的手段高明的招式，都不是一般人能培养出来的！
莫吉眼神一凛，看见了黑衣人衣角上的标记，冷笑一声，杜恬还真是贼心不死！竟然敢刺杀公主！幸好公主不在马车上！
心中生出无限的庆幸，庆幸五公主要来，公主让他带着马车来接人，不然这波血煞的杀手围困的人就是公主了！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向主人交待？
莫吉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纵身跃入混战中。六年的特训，他的身手极好。
对方的武功显然也很高而且配合的很好，一部分人分出来围困狙杀他，一部分人对付普通的侍卫，还有几个朝着马车包围过去。其中一人跳上马车，掀起车帘，见了空空如也的马车，对着其余的黑衣人吼道，“马车里没人！有诈！速战速决！”
闻言，黑衣人的手打更加的狠辣了起来，八个侍卫齐齐喋血。至于莫吉这边，纵使他武艺高。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身上也有了不少伤，再加上周围围杀的人多了起来，开始力不从心了起来。
利器刺入血肉中的声音传到耳边，之后，丹田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黑衣人目光阴冷的抽出穿透了莫吉腹部，刺破了丹田的长剑。转身对着其余人说，“走！”
黑衣人纷纷退走，飞快的朝着同一个方向窜去。
莫吉一手捂住腹部，无力的仰面倒在地上。脑海里浮现的是四岁那年遇见主人的情形。
那是一场纷纷大雪，年幼的他只穿着一件从死人身上扯下来的薄棉袄，瑟瑟发抖的窝在乱葬岗不远处的一处废弃寺庙里，冷的牙齿打颤。天资过人的主人打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他面前，“你可愿意跟我走？”
年幼的他愣愣的看着那时尚且年幼的主人，忘了言语。连城皱起眉头呵斥，“主子问你话呢！愿不愿意跟我主子走？”
他回过神来，希翼的望着主人，“那我能穿暖吃饱吗？”
主人点头。“不过，你要把命卖给我！”
那时，他不懂什么是卖命，只知道，若是没有厚实的棉袄和温暖的饭菜，他就活不成了。所以他点头同意了。然后跟着主子走了。
三年之后，主人将他叫到面前，告诉他，他要侍奉的人将是大乾最尊贵的公主，然后，他进宫了，净了身，做了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