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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喜宴(6)(1/1)

“我好着呢。”我特意在我妈面前转了半圈,以示我毫发无损。

妈妈放下心来,然而有仇诗人在一旁,她这个向来被人捧着的真正贵妇,居然也局促不安,朝他感激地说声谢谢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三人静坐半响,她道:“我去厨房给你们做早点吧。”

“我去帮您做吧。”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她不给我表现孝顺的机会,说走就走了。

妈妈起来后,昨晚住在宅子里的人,除了两小孩,也都起了,那个初中叛逆少年这会还睡得跟猪一样,两名妇女则去厨房帮我妈准备早点,她们动作很快,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比她们往常要晚太多了。

其中一个,更是提着一个桶,到最偏的那个破败院子去喂鸡鸭。

美好的,好似充满希望的早晨,似乎已将昨晚没人知道的惊心动魄完全掩盖,却在这个时候,喂鸡鸭的妇女,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然后纷纷朝叫声发出的地方赶去。

就在那破败的院子里,鸡鸭都跑到了另一边,而原本鸡鸭最爱待的某个角落,躺着一具……干尸!

来的人大都吓到了,包括刚起床的张行一三人,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让张行一的两个兄弟脸色都十分难看,毕竟法制社会里,谁会没事就遇到火烧、干尸的?

要不是跟张行一的情谊在,他们恨不得马上走人。

只有仇诗人面无改色地走上前,避开满地的鸭屎鸡屎,走进查看,我见了,不放心地跟在他后头。

那具干尸,像乍然被吸走身体里所有的水分,身体干瘪得只有一层皮贴着,连生前什么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单单看着就挺可怕的,难怪几个男人都被吓得不轻。

不过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我此时像个大胆的女人,观察起干尸身上的衣服,试图认出这人会是谁,忽然,看到被扔到边角的一个名牌包,我惊呼:“这是小雪?”

她曾经想指使我去引诱张行一,还指着这个名牌包说要送我来着。

我再回头看干尸的脸,这次能够勉强在那张脸上找出小雪的脸廓痕迹:“还真是她啊,她不是和那个湘蕊走了吗,怎么会死在这?”

仇诗人却没有多意外:“昨晚桂花树,估计就是她砍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好的,没有人会想在一棵树干上砍一刀吧?

仇诗人回身,在张行一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淡淡道:“要是有人放出足够的利诱,对于一个无知的女人来说,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那为什么还把她……”我本想问,既然小雪帮了“张行一”的忙,为什么还要把小雪杀了,不过问的同时,我就想明白了。

他受了重创,既然有找死的人送上门,他当然乐于接收了,总比还要去找被仇诗人护起来的古宅里的人要好。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小雪了,仇诗人都让她们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她要是不回来,怎么会送上自己这条年轻的生命。

仇诗人对所有人道:“我会报警处理,大家今天,就不要乱跑了。”

这会大家都蒙了,特别是在我喊出死者是小雪后,脸色更是精彩,他们都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昨晚没有听仇诗人的话,偷偷走出房间,那么此刻死在这里的,会不会就是他们?

一想到这一层,这会谁对仇诗人的话都没任何意见了。

况且警察来了也好,他们都迫切地想从警察叔叔身上找到些,关于科学方面的安全感。

大概只有我知道,仇诗人报警,只不过是想有个光明正大处理尸体的人。

警察来了,又走了,勒令原本住在宅子里的人都不准离开外,今天格外刺激、吵闹又格外安静地过去了,天再次黑了下来。

所有人,吃完晚饭后,再次听从仇诗人的,早早回房间,紧闭门窗,天亮前都不会开门,也不敢开门。

仇诗人照旧给所有门上贴符纸,之后就和我窝早上待的那间屋子,两人一起坐在一张木沙发上,木沙发很硬,大冷天坐也冰凉,仇诗人拿出毯子垫在下面,在拿出被子抱住我俩,最后拿出手机,调出上次看到一半的电视连续剧。

轻松闲适得要不是环境不对,就是俩下班回家腻在一起的小情侣,不知情的,绝对想不到,我们这刚刚发生了命案。

……

时间默默地溜走,不知不觉间,时针和分针重叠在十二的数字下。

古宅里十分寂静,连远处的鸡鸭都没了声响。

张行一的房间里,却还微微透着光亮出来。

这个点,大多都睡了,睡不着的,也该躲被窝里来逃避恐惧,然而,张行一却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坐这边,一会坐那边,手机刚出来看看,下一刻又关上屏幕,起身走了走再坐回去,再拿起手机……如此反复,很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忽然,他听到“砰砰”的声响,他虽小惊一下,却并不意外,先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看,确定没人后,他从床底下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头只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他将其挪到旁边后,打开行李箱底部的暗格,然后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牌位。

牌位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上头的小字看不清了,但张公汉秋几个字繁体大字却很清晰。

张行一将牌位放在一张清理干净的桌上,摆上早早准备好的贡品水果,再从行李箱暗格里取出香炉,点上香,祭拜后问:“老祖宗,是你吗?”

密封的房间,竟吹起了轻轻的和风,让挂着的衣服摇晃了两下。

“老祖宗!”张行一再唤了声,面露痛苦之色,“又是你对不对?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对菲菲下手的吗?”

看得出,他对老祖宗是带有敬意的,可说到这里,他还是气不过地狠狠锤向桌子:“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爱的女人,为什么你要她们一个个地死在我面前,你明明答应过我,这次一定不会伤害菲菲的,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为什么,你回答我啊!”

人前稳重的张行一,发丝凌乱地拍桌咆哮,情绪到了一定极限,让他连声音是不是会被听到都顾不上了。

忽然,咆哮中的他整个人一顿,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般,瞪大瞳孔看着牌位:“什么,不,这不可能,你都已经……”

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荒唐事,他转身就想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眉头皱得深深地回头:“你说真的?你已经骗过我很多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你。”

他忽又神色一变,眼里流露出挣扎和痛苦。

几番犹豫,他还是走到了门口,推开门,完全不在意仇诗人的警告,就那么走了出去。

他一路都没有停歇,绕过几个走廊,走出了宅子大门,就在那个庭院的拱门边,站了一个人,看身形,还是个女人。

她看到张行一后很高兴,自己小跑到张行一面前:“行一?”

认真一看,可不就是同样应该已经走了的湘蕊吗?

张行一看到她,面色更加难看:“你为什么回来?”

湘蕊面露一点羞涩:“不是你让我,偷偷回来找你的吗?”

张行一沉痛地往心底咽一口气,他想着估计又是老祖宗用他的样子骗了人,他越过湘蕊,往前走了几步,隔着矮矮的土墙,望着远处的田地和房子。

“行一。”湘蕊跟到他身旁,试着去牵张行一的手,“你能约我,我很高兴,我一直都很羡慕菲菲,羡慕她能够嫁给你……行一,我喜欢你很久了。”

张行一没有拒绝她握住自己的手:“你是菲菲的好姐妹,你不会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她吗?”

“只要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湘蕊的手逐一往上,攀上张行一的肩,整个人都趴了上去,垫着脚,故意在张行一的耳边小声说话,吐气如兰:“我只要,能够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是吗?”他侧过头去,两人的脸挨得很近,几乎要亲上,“你有这么爱我吗?”

“是啊。”湘蕊眼睛迷蒙地越靠越近,“我很爱你。”

“哪怕为我死,也愿意吗?”

湘蕊两只手都攀上他的肩膀,主动亲上张行一,嘴里还呢喃着:“是啊,我愿意的。”

她的注意力,全在张行一的唇上,完全没发现,此时张行一的眼睛灰蒙蒙的,没了属于灵魂的色彩和波动,像一个机器人的眼睛。

他和湘蕊贴在一起的唇,轻轻地吐出四个字:“那就死吧。”

在他的肚子里,突然就钻出了一只手,再插入湘蕊的肚子里。

厉鬼,是可以短暂的化为实体,不用精神力去吓唬,也能将人杀死。

湘蕊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迟钝地看着肚子上的手,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如此,在她惊愕的时候,肚子里的手动了,变成了一张嘴,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吃掉。

她想叫救命,但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就在她满心绝望的时候,一柄木剑,劈开了这对挨着的男女,也劈断了那只插进湘蕊肚子里的手臂,张行一和湘蕊倒向两边的地上,一个牌位,随着张行一摔倒在地上,掉落在他身旁,而张行一本人,像是被人从梦中推醒一样,捂着脑袋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略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

然后就看到了肚子上还扎着断臂,臂上的手掌还在体内的湘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一顿一顿的,随时可能会没气。

张行一呆呆地愣了两秒,忽然爆发大声怒吼:“你又骗我,你又骗我……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杀人,你明明答应过我,你为什么骗我!”

“跟一只以吃人为瘾的厉鬼谈约定,你是想笑话谁?”

仇诗人带着我走出宅子大门,望着张行一,冷冷的嘲讽,我则从他身后跑上前去,来到湘蕊身旁蹲下,一把抓住那青灰色的断臂,用力地将它从湘蕊的肚子里拔出来。

手掌出来后,还在不停地扭动,五根手指乱舞,力气还特别大,我都两只手抓着手臂了,还得避开不让那手指碰到我,差点被它挣脱,。

我发狠地将它砸在地上,仇诗人飞射过来一张符纸,贴在断臂上,“轰”地一下燃烧起来,那断臂在火中仍旧不断地挣扎,像一条跑到岸上的鱼,不停地摆着鱼尾。

最后悄无声息。

解决了这可怕的断臂,我回头看湘蕊时,她肚子破了个洞,睁着眼睛,哀求地看着我,想要我救她。

我叹了口气,打电话叫救护车,至于她能不能活,只能看天意了。

谁让她跟小雪一样作死,走了又回来的。

而这会,张行一总算反应过来,慌张地想找块布将牌位遮住。

仇诗人将一根不知从哪搜刮来的飞镖射出去,将张行一好不容易扒下来想遮住牌位的衣服,飞射到一边的土墙上钉住,还落下不少土石。

张行一被这一手吓住,他慌了两秒后瞪住我们:“你们想干什么?”

“你问我们?”仇诗人冷冷地反问,目光扫向张行一身旁的牌位上,很明显在反问他:这又是在干什么?

张行一本能地将牌位扫到自己身后,努力想要摆出自己的强势:“我、我想念自己的家人,难道我出来祭拜一下自己祖宗也不行吗?”

“祭拜祖宗,顺带杀人?”我打完电话,转过身面带怒容的斥责。

张行一瞥了眼湘蕊,然后痛苦地移开目光,手握成拳不停地在抖,不知是因为怕,还是恨,他低着头,想要催眠自己般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我分明亲眼看见,就是你杀的她!”我疾言厉色,“不止是她,还有段菲,还有小雪,她们都是你害死的!”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一个三十岁,沉稳大气的男人,此时就像一个做了噩梦的小孩,完全承受不了梦到的一切。

仇诗人嗤笑,缓步走了过去,而随着他的靠近,还在挣扎否定的张行一停下,绷紧了自己,在仇诗人离他几乎只有一臂之遥时,他爬起来想跑,被仇诗人一把揪住,重新按在地上,一把刀就插在他的脑旁,吓得他再不敢动。

“你、你想做什么?”

“都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走过去,蹲在一旁拔起张行一脑旁的小刀,故意在他眼睛上晃悠,“你害得我姐妹现在在医院生死未卜,害死了小雪,害死了湘蕊,你说我们要做什么?杀人偿命,你没听说过吗?”

张行一下意识地想挣扎,被仇诗人死死压住,他也是个大男人,可在仇诗人底下,就跟个孩子似得全无反抗之力。

我冷酷地笑:“你也去死吧,张行一!”

我高高举起手中的小刀,对准张行一的眉头扎下去!

突然狂风大作,吹得桃树和桂花树的树枝不停地来回摇晃,吹掉了墙上的几块砖头,吹起了几棵菜圃里的菜,吹起了泥沙枯叶,龙卷风一样遮天蔽日,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眼睛进了沙,一边难受地眨眼,一边举臂试图抵挡这股邪风,忽觉得有什么东西逼近,仇诗人及时地拉住我后退,待狂风散去,庭院里多了一只跟张行一长得一模一样的男鬼,他就挡在张行一跟前,赫然是张汉秋无疑了。

他愤怒地瞪着我们:“你们要找的是我,祸不及子孙!”

“这不是怕你不出来嘛。”我边挑衅边躲仇诗人身后,这只百年厉鬼看人的目光实在太讨厌了,赤果果地欲望毫不掩饰。

仇诗人冷哼一声,木剑插在身前的土地上,张汉秋一看到这柄木剑,就回想起昨晚被痛扁的经历,目光顿时收敛许多。

他道:“我可以放过段菲,你们放过我,咱们这事就算了了,如何?”

“你想得美,”我在仇诗人后头探头骂,“你害死那么多人,这事怎么可能了结。”

“那些死的人,跟你们又没任何关系,你们又何必多管闲事。”他不愉地道,“就算,”他不太甘心地看着仇诗人承认,“就算他比我强,我要真拼起来,谁也别想好过。”

多管闲事吗?

想到那些惨死的女孩,这里头还不包括小雪和湘蕊,还有许多,跟段菲一样无辜的女人,她们死了就死了,很多都是其他人以为的“意外”。

如果连我和仇诗人都不管这个闲事,又有谁,能为这些惨死的姑娘们,讨回一个公道?

我抓紧仇诗人衣服,我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仇诗人去拼命,但我们相通的心意,已然不会再去计较这种事:“那就试试吧,总不能让你,再逼着自己仅剩的子孙,去和一个个女孩子交往,再吃掉他一个个的新娘,让他饱受痛苦!”

在张汉秋后头,坐在地上,低头不知在沉思什么的张行一,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那目光,格外沉重。

这两天里,足够仇诗人让他的手下,把张行一调查清楚。

他们家,真真是九脉单传了,远了追究不到,就说张行一的父母,听说他爸是有名的克星,每找一位女朋友,那女朋友不久就会死于非命,直到最后遇见张行一的妈,她倒是活得久一点了,但也只活到生下张行一之后。

张行一父亲在妻子死后,心里不堪重负,疯了,然后在张行一两岁的时候,自杀,张行一被送到了孤儿院。

张行一对父母的事并不知情,因此十八岁的时候,他欢欢喜喜地跟心仪的初恋谈起了恋爱,也忍不住偿了禁果,却在“新婚之夜”后,初恋离奇死亡。

那会,大家也以为只是一场意外,直到交往第二任女友,并与之同床后,第二任女友也死亡了,他才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意外。

他不清楚原因,只是做了一个再不和任何女人在一起的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祖宗出现了。

这个祖宗,基本上对他很好,一个孤儿,想要打拼出一番让人瞩目的事业何其艰难,但因为有祖宗在暗中相助,并且惩罚了不少想要害他的宵小之徒,他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但祖宗的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个老祖宗对他只有一个要求,要跟老祖宗看上的女子谈恋爱,然后入洞房,然后这名女子,就会被老祖宗吃掉灵魂,死于各种“意外”。

张行一战战兢兢的供奉着老祖宗,只希望老祖宗能够放过那些无辜的女孩,有一次他大力反抗,怎么都不肯跟老祖宗指定的女孩子交往,竟然被老祖宗附身,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

并不知道鬼并不能时时刻刻在人体上附身的张行一,被张汉秋恐吓住,先后又害死了几名女子。

直到遇上了段菲。

他倒不是多么爱段菲,但他对段菲是有一些好感的,段菲也确实是个还不错的女人,他不愿段菲和之前的女人一样,被老祖宗害死。

于是,他下狠心地对老祖宗说,如果再伤害段菲,他就一起死,让段家彻底绝后。

谁知,这次老祖宗竟然没有生气,还颇为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他本就不打算对段菲下手,他觉得张行一年纪也够了,是时候为段家生下后代,而段菲无疑是孩子母亲的最佳人选,为了段家能够延续,他一再保证不会伤害段菲。

张行一半信半疑,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跟段菲同房过,这是他自以为能保护段菲的方式。

谁知道,婚礼当天,还是出事了。

张行一此时跪在地上,两手握拳撑在地上,似消极地承受着这一切,又似渴望着有谁能够拯救他。

张汉秋看也不看他,要不是需要靠这个仅剩的子孙供奉,他估计都不会为保这个子孙出现,他只专注于我们:“你们,是真想死!”

仇诗人直接笑了,随即冷酷地抿直嘴唇:“你可没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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