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字号:   默认

72 尸骨山(6)(1/1)

放下狠话后,红裙女人猛地往后飞,殿厅最里面的墙旋转起来,像一潭被搅拌过的牛奶咖啡,红裙女人钻进了那个漩涡里,消失不见。

在她消失的第一时间,殿厅就开始震动,这个殿厅好像跟我的感知相连,我知道这个殿厅马上就要消失,我能“看到”那一根巨大的柱子倒塌,压向了仇诗人。

我抬眼,就看到仇诗人留着血的手臂持剑,还在看那个静止了的漩涡:“死人,离开那!”

我朝他喊着,可殿厅里轰隆隆的声音完全掩盖了我的喊声,我跄踉地站起来,朝他冲了过去,几乎在我快碰到他时,我“看见”过的那根大柱子果然倒了下来!

来不及了,我干脆扑倒仇诗人,将他压在我身下,闭上眼睛,等着大柱子砸下来。

“笨蛋!”

耳边传来死人轻柔的骂声,我很怀疑这么温柔的声音会是仇诗人发出的,缓缓地睁开眼睛。

没有什么殿厅,没有满屋的尸体和皮肉,更没有倒下来的大柱子,我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棺材里,棺材盖已经被打开,站在外头的仇诗人,目光专注地凝视我,朝我伸出手:“出来吧。”

我傻乎乎地握住他的手,坐起身来时,脑袋露在棺材外,打量了下周围。

这是一个石室吗?墙壁上贴满了画,画的就是我在殿厅里看到的奴隶被剥皮的前后,而“画纸”看起来很像什么皮做的。

我打了个冷颤,赶紧从棺材里出来,站起身时,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掉落,眼角扫到的是一块红色的东西,还以为红裙女人又回来了,吓得我一哆嗦,直接从棺材里翻出去,仇诗人无奈地扶住我,让我稳稳落地:“你羊癫疯啊?”

“不是,那……”

“一块破布你怕什么?”

我怕怕地回头探了一下,确实是一块破布,是被仇诗人割断的裙尾,从我身上掉落后,如一条红丝巾一样落在棺材里。

正想收回目光,却看到裙尾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棺材里,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起裙尾,就像这块布沾了屎一样不敢直接抓,捻着放到一边后,看见被裙尾盖着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铁珊栏,上头锈迹斑斑的,很有年代感,铁珊栏后面是一栋建筑,但照片里建筑只拍了下面一半,看不出是哪里。

而建筑前,站着一名青年,阴郁地看着铁珊栏,正好对着镜头。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呢,跟现在的情况并不搭噶啊?

“先收着吧。”仇诗人扫了眼照片,道。

“哦。”我将照片塞进我的腰包里,随后看着身处的这个石室,“这是哪?”

“就在墓里。”

墓里?我呆了几秒才意识到,仇诗人说的,是我们穿过柳树林后看到的那座墓,里头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石室,除了那些古怪的画,就只有这么一口普普通通的棺材。

再看脚下,倒是刻画了一些奇怪的符文,围绕着这口棺材。

“我们是怎么进这墓里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

我白他一眼,想到殿厅里发生的,我愣着神:“那,在我刚才在一个大殿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不,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

仇诗人见我傻乎乎的,干脆给我完整地讲诉:“那蛇阵跟这墓相连,我们一进蛇阵,我就被万蛇缠住,你则被带进了这墓里,你说的殿厅里的一切,都在你的意识海里真实的发生,你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与这里重叠的世界或空间……”

历史上,发生过重大事故的地方都会留存下来,可能是因为死在那的人意念太强,维持住了那个场所,也可能是空间本身(房屋,大殿,或某个场所),因留恋什么而始终坚持,万物皆有灵,随着时间流逝,看着都变了,其实它们还存在着。

那样的场所,一般只能是灵魂进入。

“不过那个大殿,是那女借助那个场所和千万怨气演变而来,并不是正版。”

我心情因此更加沉重:“所以,那些被剥皮的奴隶,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

“不然你以为,尸骨山从何而来?”

“可是,她为何要让我看这些?”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逼着我杀了那些士兵?”

差一点,我就真的会杀了那些士兵,虽然说,那些士兵都不是人,可我当时,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杀心,会不会有哪一天,我会像那些刽子手一样,手起刀落眉都不皱一下的?

一只大手覆盖在我摊开的手上,然后握住。

“你已经很好了,”他正经严肃地说道,“要不是你激怒她,我也没那么快找到破绽。而且,你最后还救了我。虽然是在另一个层面里,但我要真受了伤,也是会带到现实里来的。”

向来只有被他嫌弃的份,猛然被他夸赞,我都不太好意思:“其实,我那会不扑过去,你也是可以避开那柱子的吧。”

他睨我:“知道就好,以后别做蠢事!”

我:“……”

就说他不会无缘无故夸我的吧,还不是在骂我蠢。

不过被他这么“安慰”一下,那自怨自疑的心情也被打散了。

“先出去吧,”他道,“你哥还在外面等着,没多少时间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再顾不上其他,可我转了一圈,发现:“出口在哪啊?”

“按照这棺材排放的位置,”仇诗人指着其中一堵墙,“门在那。”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面墙上也贴了满满的皮画,我走上前,画看上去挺久的了,画里不少图案都模糊了,我观察了下那皮,怯怯问:“这其实是猪皮吧?”

他不看我,伸手将上面的皮画小心地撕下:“你要觉得是猪皮,那就猪皮吧。”

皮取下来后,果然露出了一扇贴合着墙的门。

仇诗人将取下的皮小心地放在地上,再去开那扇门,我瞥一眼皮,小声问:“不烧掉吗?”

姬静如的旗袍不就烧了吗,说是不能留,不然会变成邪祟物品。

“这些人皮,关乎着这墓,跟整座尸骨山息息相关,牵一发动全身,哪是姬静如的旗袍能比的,我们要想活着离开尸骨山,这些,就不能碰。”

我含着泪泡:“不是说猪皮吗?”为什么要把真相说出来。

仇诗人:“……”

开那扇门并没有费什么功夫,毕竟之前霸占这里的红裙女子已经逃了,当然,她并不是尸骨山的主人,尸骨山存在已久,那女人不过是借了个场地而已。

石门打开后是石阶,总共就七阶,上去后又有一道石门,我一推,就推开了,这门,竟然就在墓碑后面的石包上。

绕过石碑,看到还坐在墓碑前的班戟,我松了口气,然后赶紧朝仇诗人望去。

仇诗人站到我跟前面,修长的手指点在我哥眉上,我哥就自己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仇诗人手一挥,那条裙尾出现在他手上,我看得一愣。

不是被我仍在棺材里了吗,他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只见仇诗人甩了两下那条裙尾,指着墓碑夹缝里生出来的一株草,让我拔过来。

我将草拔给他后,草到他手里就自燃,裙尾在火上一熏,他再一甩,变魔术一样,出现了另一个我哥,不对,是我的哥遗失的那一魄。

魂魄回归我哥身上后,还在燃烧的草被仇诗人丢进一个杯子里,他又丢了一张符纸进去,待火燃尽后,本来空空的杯子里就盛了半满的水,将其给班戟喂下。

小等一会,我哥那青白的脸色,就慢慢地恢复了一点。

“他失了不少精元,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完全恢复的,需要调养不短的时间,今晚回去后,就让他离开M市,至少一年,不能来M市。”

我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之后,他从我哥身上抽出一条肉眼看不见的银丝,缠绕在我身上,这样,我哥就会跟着我回去了。

仇诗人在处理这些事,我则望向墓碑上被抹掉的,理应刻着墓主人名字的地方发呆。

“怎么?”

“我姐说,我哥之所以会每隔一天晚上来一次,就是因为他挖了山里的一座坟,而他之所以挖坟,是因为他看到墓碑上是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还贴了我的照片。”

“尸骨山形成时,这墓就有了。”仇诗人又道:“不过原本就是空墓,墓主人弄出来骗人的,那会连墓碑都没有,这个碑是后来立的,里头的棺材也是最近放进去的,至于棺材里的尸体,在你们今晚进山时,就被转移出去了。”

所以,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呢?

我突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见见那具尸体,生的,是什么模样?

看看他(她)到底,是谁?

我哥不能马上走,还需静等片刻待他灵魂完全归整,他看我纠结的样,趁着这点时间多说几句:

“墓主人,就是这座山的主人,更是九煞天阴阵供奉的主人,在几百年前曾闹过一次,被当时阴阳界杰出的能力者联手封印在了其他地方,那会,大家也想过毁去这座由鲜血、尸骨和怨气养成的山,可我说了,万物有灵,更何况这座山,没了主人,天阴阵照常运转,我们的先祖发现,若强行毁去,那么满山的怨灵,满山的已有了灵识的尸骨,满山的阴气,又该去往何处?収,是收不尽,放出去,岂不是得生灵涂炭?”

于是,山,留下了,与此同时,守山魔由这九煞天阴阵,千万年汇集的怨气所形成,顺运而生,代替了原本的墓主人。

这就是这座山,仇诗人所知道的故事。

所以,建这个碑的,之所以把尸体放在这个空坟里,应该是要借助这座山所能带来的力量来养尸。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哥又有什么关系?”满山的怨气不够他们用的吗,还得吸我哥的精元?

仇诗人:“……”

见他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不说话了,我苦笑一下,干脆往地上一坐,盘着腿:“我是不太懂你们阴阳界的事,从来没接触过,但我外婆总归是个卦者,虽然我也是最近刚知道的,不过从小呢,她总会多多少少跟我们说到一些事。”

“以前没觉得怎么样,等知道她身份后,再回去想想,发现她其实告诉了我很多事。”

“她曾经说过,亲人,血缘越近的亲人,在这世上就越紧密,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她还给我讲过故事,说远古的时候,有一对亲姐弟,弟弟死了,姐姐就用自己的精元养着他,她还跟我说过另一个故事……用亲人的血肉去祭祀,可以拥有一把绝世兵器!”

我望着天,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刻了我名字的墓碑,使劲卑鄙手段让我哥来尸骨山,谁的精元不取,偏偏隔两天就要取走一些我哥的精元,他们将一具尸体放在这,是为了养尸,有什么比亲人的精元更有助益的?你说这个世界,有那么巧的事吗?”

“有!”仇诗人很坚定地应了,他看着我,里头有怜惜,有果决,“这个世界,有无限的可能。”

我与他对视,缓缓地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什么?”

他走到我跟前,单膝蹲下,望着我的眼睛,漆黑如墨:“在我心里,你存在着,在你家人心里,你依然存在着,这不就够了吗?”

他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这些让你纠结的事情,不过是敌人给你挖的陷阱,何必去想,你应该好好的,开心的过你的日子。”

隐约好像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里传递到眼睛里,再到大脑,然后四肢百骸,很舒服。

待他把手放开时,我感觉自己精神升华了一样,我还记得发生的种种,可我一点都不想去想这些了,朦胧的感觉他给我施了魔法,不等我细想,他起身,把我也拉起来:“你哥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他望了眼快下山的月亮:“还得抓紧,我上山时,跟这座山守山魔做了交易,天亮前,我们必须都出去。”

“什么交易啊?”

“它让我明儿给它送点好吃的放在山脚下。”

“……这魔,跟夏右是亲戚吧?”

我们一动,我哥也跟着动,我忽然想到什么,拉住前头的仇诗人,回头再次看了看那座不大的坟墓:“怎么没钟呢?”

凌晨三点,那吓死人,还把我哥勾来的钟声,是哪发出来的?

仇诗人一下子明白我问的什么:“那是勾魂钟,只有魂体,或者修炼之人才能听到,你不是修炼之人,但你……情况特殊,你哥魂魄异常,自然都能听到钟声。敌人撤离时,钟就已经拿走了。”

“哦。”我点点头,跟着仇诗人走了两步后猛然顿住——我姐,是怎么听到钟声的?

仇诗人见我又停下,干脆牵住我的手:“不管还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不然别说天亮前,柳树林我们都穿不过去。”

我知道时间紧迫,便把这个可怕的问题暂且抛之脑后,跟着仇诗人又一次踏入蛇阵,然而这次,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傻愣愣地被仇诗人拉着跑。

跑出蛇阵,回到柳树林前,我才发现,无论是在墓前,还是在蛇阵里,都看不到柳树林这边的情况,一回来,发现张晓芳三人怎么都不见了?

仇诗人剑眉一拧,煞气尽显,拉着我继续往柳树林里跑,我哥牢牢跟在我们身后。

在这柳树林里跑了一会,终于看到了那三个人,不过,怎么觉得他们三好像在打架呢?

不不,不是好像,他们三就是在打架!

更准确的说,是张晓芳和江雅惠两手打无名居士,等我和仇诗人赶到时,我也看清了无名居士此时的模样。

他原本到脖子的半长发,用发膜将头发都往后梳,就是那种上世纪,浊(qing)朝刚灭,人们剪短辫子时最常梳的那种发型,他是个很注重仪表的男人,凡事都讲究一个架势,看似比毛大师温和,其实特别吹毛求疵,难伺候。

可瞧瞧他现在,头发散乱无章,眼睛睁得特别大,里头布满了血丝,眼睑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是黑色的,跟中了剧毒似得,脖子上暴着青筋,那青筋也呈黑色,隔着皮肤都能看得出来,且从脖子蔓延到了脸上。

身上的衣服早先各种摸爬滚打早就脏污不堪了,现在更是撕得跟破条般,勉强还挂在身上。

他呲着牙,张着同样呈黑色的指甲的手,一副要吃了张晓芳和江雅惠的模样。

“这、怎么回事啊?”我向仇诗人询问,发现他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想到他特别让张晓芳留在这边,估计是早就发现了无名居士不对的地方。

在无名居士再次扑向张晓芳时,背转了过来,我看到那原本变黑的抓痕,竟然还长出了狰狞的肉刺。

“他早就中毒了,那毒进了五脏六腑,在巨草坑里的时候,他就死了,身体被毒物化成的寄生兽控制,只不过还残留着他本人的神识,所以,在寄生兽彻底控制他前,他自己都不知道。”

仇诗人一边为我解释了一句,边朝前方还放置在地上的凶佛看了一眼,那炷香已经快烧完了,大概只有一根手指的一半的长度。

他不再理会我,直接冲入了三人战场,借用江雅惠的丝线,三两下将“无名居士”捆住,再将他踹倒在地。

在“无名居士”挣扎时,他背后伤口上的肉刺也在挪动着越长越大,似有一只可怕的怪兽要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取而代之。

然而仇诗人没给他机会,他弄了个类似当初困住姬静如的泡膜将他罩住,随后点燃一张符纸,符纸穿过泡膜丢在“无名居士”身上,他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无论被控制的“无名居士”怎么挣扎翻滚,他都钻不出符纸能够轻易穿过的泡膜,直至他一点点地被烧成灰烬,泡膜才“砰”地一下消失。

仇诗人这么小心,就是怕火会影响到这些柳树,木怕火,一旦刺激了,谁知道它们会做什么疯狂的事,那层泡膜就是为了隔绝火的温度,也避免火星子溅到这些柳树上。

凶佛前的香更短了,仇诗人迅速拉回我的手:“走,快走!”

然后我们四个人,就朝着来时的方向使命奔跑起来,堪堪在香燃尽前一秒,出了柳树林。

林子里,帮我们镇守着这些柳树的佛像化为一潭金水,仇诗人的手中,一枚手掌大的佛像出现,仇诗人手掌一掩,就把那小小的佛像収了起来。

过了柳树林不代表安全了,天边的月亮也是我们生命是否留存的讯号,我们卯足了劲往山下跑,为了避免耽误时间,仇诗人带着我们避开了那条河,但我们直接面对的,就是骷髅林。

仇诗人一口气甩出好几张符纸,符纸自动漂浮在空中,纸面是平的,就像贴在无形的墙上,围绕着我们,在这些符纸圈住我们后,符纸和符纸之间彼此连接,有淡淡金黄色的线浮现,其中还浮现出一些佛经里的字,好像一顶金钟罩将我们罩住。

凭借着这顶罩,我们顺利地穿过骷髅林。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真正有威力的符纸都蕴含着灵力,不是谁都能一口气驾驭这么多符纸的,特别是威力这么强劲的符纸,要拿出去卖的话,能卖不少钱。

此话来自苦于偷不到仇诗人自制符纸的张晓芳。

东边山上露出阳光时,我们终于跑到了山脚下,除了仇诗人只是轻喘,面色依然沉稳,张晓芳和江雅惠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你们试着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去跑一万米,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你们就知道她们此时的感觉了。

奇怪的是,我虽然也喘,可比她们好多了,按理说,我的身体素质是不如她们的,但我觉得自己精神不错,身体好像,也不错?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