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了烟雨阁,因着走的急,一下子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哎呦”一声,一根指头戳到了我额头上来:“往哪儿撞呢?你眼睛落在哪儿了!”
我一听这声音,心下暗叫了一声不好,硬着头皮抬头一看,果然面前是怒气冲冲的瓣儿,正翘着兰花指点住了我,咋咋呼呼的说道:“梅菜,姐姐便知道,再没有旁人,准是你!一天到晚急急忙忙的,跟没爪狮子一样,急着往哪儿去?”
哎,眼下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谁教我这般运道不好,偏偏要太岁头上土,只得陪笑道:“并不知道是瓣儿姐姐,若是一早儿见到了,准不敢这样失礼。”这一说话,却见瓣儿又打扮的很有些个不伦不类,眼角眉梢的胭脂擦的跟火烧云一样,便问道:“姐姐今日里打扮的这样漂亮,却是要往何处去?”
瓣儿一听我说了一句漂亮,这才掩饰不住的露出些个喜色来:“你这小丫头子,倒也还算会看人,实话告诉你,还不是一直围着姐姐转的些个狂蜂浪蝶,有事没事,总要多猴在姐姐身边多说几句话,姐姐瞧着,也像是个老实的,这不,今日里给他个机会就是了……”
“诶?”我一听,忙问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对着姐姐这般上心?”
瓣儿一甩手帕子,擦了擦额角上一年四季都能渗出来的汗,结果沾下去厚厚一块脂粉,露出了本来一块肤色,像是脑门上平添了一个月牙疤,很有些个包青天的风范,道:“说给你也就说给你,却是那樊家的大公子。”
“诶?”我一愣:“瓣儿姐姐说的莫不是云霞栈那个樊家少爷么?”
瓣儿掩着嘴吃吃一笑,道:“怎地,你也知道?”
我忙点点头:“不过那樊少爷家中新出了丧事……”
“哼,”瓣儿飞了一个媚眼儿,道:“我也说他不孝,才死了一个爹,还要那样子对着我恋恋不舍的,谁教姐姐生的这般人才,他定然是怕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失了机会。”
我赶紧点点头,道:“难不成,今日里那樊公子还要来相会姐姐?”
“一天不来瞧我,还不想死了他!”瓣儿装模作样的叹口气,道:“可也苦了他的,每日里巴巴还是要来,偷瞧我一眼也是好的。”说话间,听见外头门响,瓣儿耳朵一支楞,忙推开我旋风一般的自去了。
这时只听见谁在门廊里吃吃的笑,我回头一看,不是旁人,却正是鸾儿和蝴蝶,鸾儿掩着嘴,笑道直不起腰来:“瞧着罢!这下子啊,也是那樊少爷时运低,当上了瓣儿这股子煞气。”
蝴蝶也笑的眼泪直流:“可不是么!这瓣儿每日里殷殷期盼着,也不知道哪一日便要给痛哭流涕了。”
我忙上前问道:“两位姐姐,那云霞栈的樊公子怎生跟瓣儿姐姐好上了?”
“啐!”鸾儿笑道:“也就你个傻丫头信她的,就她那副模样,怎地就有人瞧得上她了!还是那樊少爷,因着事情不曾破了案,樊少爷想着往烟雨阁来看看线索,毕竟樊大爷是自烟雨阁出来,才招致的那杀身之祸,现如今官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儿子一心想着给父亲还一个公道,哪里有不着急的,结果天天来,也不知道怎地,便给你瓣儿姐姐看见了一番人才,只疑心是来看自己的,每日里只是等着樊公子来,可教人笑掉了大牙!”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便问道:“那樊公子来,大概便是往雪没姑娘那里去罢?”
“可不是么!”蝴蝶叹了口气,道:“若是雪没姑娘,那这一阵子,可也给这件事情吓着了,一日日的精神头都下去了,神神叨叨的,老跟撞了鬼似得。”
我一听,忙问道:“雪没姑娘怎地了?”
鸾儿答道:“还能怎地,你大概也听说过,那樊大爷是自雪没姑娘这里出去,才送了命,雪没姑娘心里定然也舒服不得,加上她自己个儿又是个性子怪些个的,也不乐意使丫鬟,整日里独来独往,谁知道她怎么想的。不过,我偶尔瞧着她,总觉着她有心事似得,那一日,还听见她说梦话说的厉害,我和蝴蝶在门廊里都听见了,像是给人追杀着似得,一声声的嚷着:不是我……不是我……”
我们给唬了一跳,忙过去问,结果雪没姑娘这才醒了,声音虚虚浮浮的答道:没事情,不过是一场噩梦……”
诶?雪没姑娘原来还做了那样的噩梦,也难怪,为着不给莫先生添麻烦,雪没姑娘委实也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受了多少惊吓。
说着说着,只听后面来了人,我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生的俊眼修眉,十分英俊,衣衫也是一袭华贵的宝蓝色长衫,可是偏偏那长衫的领口子扯得歪歪斜斜,白皙的脸上也沾了些个胭脂痕迹,脖颈上甚至还有指甲的抓痕,像是刚才从脂粉堆里打滚出来的一般。
不消说,这便是那云霞栈的樊少爷了,也不知道刚才跟瓣儿遭遇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饶是现下里这样狼狈,可这樊少爷依旧是身姿挺拔,步伐也照旧优雅,甚至还不忘在鸾儿他们行礼的时候温文有礼的点头微笑了一下。
我们几个目送着那樊少爷上了楼上去,八成又是去寻那雪没姑娘了。经过了我们身边,我还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清茶味道。
鸾儿叹道:“倘若这样的公子当真给瓣儿治住了,也不知道是个多可怕的光景。”
我顾不得多说,忙也寻了个借口,跟着那樊少爷的脚步上了楼去。
雪没姑娘的房间在三楼最里面一间,樊少爷轻车熟路的走了过去,敲敲门,道了一声打扰,可是雪没姑娘房里,却不曾有人应声。
樊少爷一脸狐疑,转头看见了我,忙道:“烦你帮我叫一声雪没姑娘,说樊公子有事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