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糕乃是用洁白的糯米粉和洁白的茉莉花蒸制而成,莹白如玉,香气扑鼻,自是一味清新淡雅的点心,以模具压成茉莉花形状摆在粉彩盘子之中,微微透亮,典雅非常。
将腌制好了的茉莉花糖洒在茉莉香糕上面压匀,满屋子都是茉莉花的香气。及至到了下午,待前五十个茉莉香糕悉数做好了,娘将茉莉香糕装满了盒子教我先送了去,足足装了五层,所幸香糕个头小巧,我勉强还能提得动。
外面的雨果然还是下个没完。我披上蓑衣,戴着斗笠,踏上木屐咯吱咯吱的走在紫玉钗街上,街上烟雨蒙蒙,打着早早挂起来的红灯笼,这样的街景,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今日里开门的铺子不算多,大概各位掌柜伙计也趁着这样的天气去玩儿牌午睡了,寥寥无几那几个开着门的铺子,也只见伙计们依靠在廊柱下百无聊赖的看雨,路过相熟的一家酒馆的时候,那跑堂的小叉素来与我相熟,见了我,悠然扬起了手来,笑道:“小梅菜,今日也要送点心么?可当真辛苦。”
我驻下脚步,笑道:“只当出来透透气,一下雨,倒是有点儿忙里偷闲了。”
“可不是么!”小叉笑道:“还是往烟雨阁?怎地今日这般早?”
我摇头答道:“不是,是往新开的蜜丝阁去。”
小叉大概实在是闲来无事,居然便这样的聊了开来:“那可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怎地,忙活了这几日,要开张了?”
我点点头道:“听说是的,订下茉莉香糕,便是为着开业用。”
小叉一听,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那个美人儿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哪里都透着些不一般,说起来,倒像是会变戏法似的。”
我忙问道:“小叉哥哥,此话怎讲?难不成你识得那梦灵姑娘么?”
小叉忙道:“那可不!前半晌里,那梦灵姑娘还独个儿来了我这沽酒,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海量,还是给家里人沽的,那上好的花雕,足足要了三斤半。偏巧正有个吃白食的无赖,在这里喝多了,见那梦灵姑娘生的美貌,涎着脸便要调戏,张嘴便说,梦灵姑娘沽酒沽了这许多,一个人自斟自饮,多么无趣,若不是不嫌弃,在下倒是有功夫,愿意陪着梦灵姑娘把盏言欢。
我们正待要去帮梦灵姑娘解围,不想梦灵姑娘嫣然一笑,答道:“那倒是也不坏,只可惜,我打酒,却不是给常人喝的,你若是愿意,凑上一份子,倒是也不打紧。”
那个无赖一听,啐了一口,耍起了浑来:“怎地,小爷我看你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骂人不吐脏字,说小爷不是人?哼,你这酒,小爷却是喝定了!”
梦灵姑娘也不置可否,便自起身离开了,那无赖哪里肯依,也随着出来,非要喝那酒,想不到,一个步伐不稳,却不知怎地,便在前门摔了一个嘴啃泥,喝了满肚子的雨水,而且,居然也不起来,便在地上咕嘟咕嘟的喝起来了雨水,甘之如饴似的。
我们自然都大吃一惊,可是那无赖素来可恨,没有一个人去理他,梦灵姑娘嫣然一笑,自提着酒水去了。你说,出奇不出奇?”
我奇道:“那个无赖,难不是成喝多了么?喝起了泥水来?”
小叉摆摆手,道:“喝多了的,知晓调戏女子,还知晓去狗啃泥?而且他说话头头是道,以小叉哥哥我的经验,八成也只是个酒壮怂人胆的半醉。”
我越发来了兴趣:“若是尚且有几分清醒,何至于此!那,后来呢?”
小叉答道:“再后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无赖也不知怎地,突然便醒转过来似的,直起身子,呸呸呸的呕个不停,有人笑话他,是不是无根水好喝,酒也醒了。
那无赖骂骂咧咧,说梦灵姑娘定然是使了什么妖法,这便气势汹汹,要去梦灵姑娘铺子里闹事呢!可是自打他进了梦灵姑娘的铺子,却未曾听见有甚么动静,估摸着准是自讨没趣,怕我们看笑话,自后门溜出去了。”
我奇道:”这梦灵姑娘,看来也果真是一位不凡的奇女子呢!”
小叉神神秘秘的说道:“行走世间,都是妖魔鬼怪,普通女子,哪里便能撑起了一个门面来!何况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人,准有自己的本事,依我看,那位梦灵姑娘,八成不是甚么凡人,说不定,是身怀绝技的仙姑呢!”
“仙姑,仙姑,你不过是见人生的水灵些,便要猪油蒙心,狗屎糊眼,胡乱嚼甚么口条?你喜欢仙姑,敬着爱着,只管去仙姑那里当仙姑的金童好了,我这小酒馆庙小,容不得你这个大神!”一串爆竹也似的快嘴自屋里响起来,竹帘子一打,一个娇俏的姑娘气势汹汹的自内堂里出来,叉腰指着小叉道:“你这辈子难不成未曾见过女子么?眼皮子浅的也当真是够出奇的!”
这个姑娘正是这个酒馆的老板娘惠甜,也正是小叉的未婚妻子,小叉见了惠甜,一如老鼠见了猫,忙畏畏缩缩的说道:“我,我也不过是跟梅菜随口聊几句……”
“聊聊聊,除了偷懒你还会作甚?酒糟你也不弄,便在这里磨天黑!再这样下去,生意也别做了,滚到那蜜丝阁里看仙姑,让仙姑赏你些圣水喝了过活!”
小叉弓着身子一路小跑便进了后堂去了。我忙道:“惠甜姐姐,你莫要生气,是梅菜管小叉哥哥打听的……”
惠甜忙道:“梅菜,你也莫要多心,我并不是为着你,不过是那个甚么梦灵,妖妖调调的,打扮的那样花枝招展,在紫玉钗街上四处乱转,给谁看呢?哼,我便看不过眼她那模样,说是开铺子,谁知道暗地子里做的甚么买卖!偏小叉那个傻子,没吃过没见过,傻着一双狗眼,还当真是把人当了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