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受教的点点头,等离那轿子离得近一些,我这才发现,原来提灯人和抬轿人,果然都是轻飘飘的,是麻杆子扎出来的手脚,上面蒙着粗麻布,而纸人的身上披着的衣服,也是裁剪出来的纸衣服,正随着夜风的吹拂猎猎作响。
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禁疑心那轿子也是纸扎出来的,可是那万三儿看上去得有一百五六十斤重,怎生便教这纸人儿抬着,也不曾把单薄的纸人儿压坏了?果然妖术就是妖术,实在无法以常理解释的。
那一行纸人抬着轿子,急匆匆的便往胭脂河里面走去,但见不多时,便钻进了那密密的树林子里面。树林子里有一道常人几乎挤不进去的小径,也不知道那些纸人儿有甚么本事,居然便畅通无阻的钻了进去,我和李绮堂还有苏捕头也颇费了些气力,方才勉强穿进去。
越往前,这条小径也就越细窄难行,眼瞧着那纸人与轿子轻车熟路,不大一会儿,便将我们抛在了后面,我们几个心下里着急,紧着往前走,苏捕头道:“这条路,不像是给活人走的,咱们几个通行其中,着实不便。”
李绮堂点点头,道:“看着这副模样,大概是一条兽径,不过应该快要走到尽头了,再忍耐一下便是了。”
果然又走了一会子,但见那纸人儿一行抬着轿子,居然飞快的钻进了一道打开的城墙里。
奇怪,这胭脂河附近,有城墙吗?
李绮堂皱眉道:“这里有一道幻象的法阵,你们须得稳住心神,万万不要迷惑了。”
我忙问道:“怎生稳住心神?这里不是一个城墙么?”
李绮堂点点头,道:“梅姑娘不会不知道,这紫玉钗街,胭脂河畔,都是没有城墙的,你再仔细看一看!”说着用手在我眼皮上抹了一把,我再睁开眼,这才发现,眼前哪里有甚么城墙,原来是一个山丘上面的山洞。那山洞倒是不算小,人能勉强挤进去。
苏捕头皱眉道:“居住在洞穴之中的妖怪,也不知道是个甚么爱物。”
李绮堂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便一马当先的带着我们钻进了山洞。
那山洞之中潮湿阴冷,四处都是突起的怪石,而且再往里面,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李绮堂叹口气,手伸进袖口里,再一伸出来,打开了手心,我前日里看到的那萤火虫一般的光亮又雪花一般的飘散开来,光线虽然十分柔和,但让能把这洞穴照亮。
“啊呀,不想你还私藏着这种好东西……”苏捕头十分惊喜,伸手便要抓一两只,李绮堂道:“你还有心思小孩儿心性,还是快快走吧,免得跟丢了人家,自己还迷了路。”
“这腐草萤是你自何处得来的?倒是怪新鲜的,送给本捕头些个装个灯笼可好?你知道,本捕头时常走夜路,没有灯笼不方便……”说着便要将手里几只装进衣袋子里面。
李绮堂不置可否的说道:“这不是腐草萤,这是婴灵,是夭折孩子的灵魂,靠自身发出的光亮去找归家的道路,你若是不介意给他们缠上,大可自便。”
苏捕头一听,脸色惨白,立刻甩手把几个小光点儿放了出来,埋怨道:“也不早说……”
李绮堂伸出手,一个光点儿落在了他的指头上,我细细一看,那光点儿果然是个极小的孩子模样,肩上生着翅膀,发光的,也正是那翅膀。
李绮堂对着那个光点儿道:“跟上那纸人与轿子。”那个光点儿似乎听懂了,忙打着旋儿飞起来,往纸人儿那一行的方向追过去了。
果然,远处便闪起了那朦胧的光亮。我们随着那光亮追过去,便看见那纸人儿抬着轿子正往深处里走,似乎是走到了尽头了,纸人们落下了轿子,万天儿便下来了,而本该一道下来的美人儿却依旧停留在轿子里。
万天儿心不在焉的还不住往身后瞧,似乎怕我们不曾跟上来,错过了证明美人儿清白的时机。
接着万天儿往自己面前一推,只见一块大石居然给万天儿推开了,露出了一个黑漆漆,似乎看不见底儿的洞口来。接着,那洞口里飘出了不少怪模怪样,蓝莹莹,却又有些透明的怪东西。
我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李公子,那是什么东西?”
李绮堂道:“那是一种小妖怪,由深山之中的瘴气化作,能迷乱人的心智,让人产生幻觉,想来方才的法阵,也是这种小妖怪动了手脚,弄出来的幻象。”
“既然能随意驱使小妖怪,可见主子是一个大妖怪了。”苏捕头笑道:“这下子,又有热闹可看了。”
那万天儿自然是看不见那瘴气小妖怪的,而是面色坦然的径直走了进去,也许那个洞口便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气派大宅子罢。
接着一行纸人重新抬起了轿子,往那洞口深处走去。带他们走的消失了踪迹,我们赶紧也跟了上去,快走几步,便有看见了那光点儿微弱的荧光,正徐徐的往前面走去。我们忙跟了上去,终于逼的近了,这个洞穴也将将到了尽头,接着,里面迎出来几个单薄的青衣丫鬟。
一看那几个青衣丫鬟的模样,不必说,也是纸扎出来的模样,面孔上还涂着颜色剥啄的胭脂,眉眼鼻子,则俱是墨笔画出,在那光点儿的照耀下,越发显得阴森可怖。只见那万天儿还与那几个丫鬟说笑了几句,可是照我看来,那几个丫鬟的嘴本来就是胭脂涂出来的,根本连动也不曾动过。
接着丫鬟们引着一行纸扎人抬着轿子往里一走,居然像是穿过了一个屏障,凭空消失了,连那光点儿也照不出来。
李绮堂忙带着我们走近了,便瞧见原来方才万天儿推开的大石又落了下去,那大石头看上去重达数百斤,也不知道万天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李绮堂与苏捕头对望了一眼,两人齐心协力的便要将那石头挪动起来,可是这两个人一样的细瘦,虽然满头大汗,也不见那大石头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