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爷可不觉着这是在讥笑他,而是越发一本正经:“龙女嘛,太金贵,老头子是无福消受了,不过那龙宫里委实壮丽,那亭台楼阁,皆不是凡间能遇见的,简直无法与你们形容,还有那磨盘大的螃蟹,麻袋大的鲫鱼,个个成群结队,在海里巡游,个个训练有素,想必便是龙宫的守卫了。”
人们便笑问:“既然龙宫那样好,为何您还回人间来?”
赵大爷便大眼一瞪:“老头子是人,不是鱼,留在龙宫里,老头子也生不出腮,长不出鳞来,要将老头子憋死,泡烂么!”
大家全做赵大爷是喝多了胡乱吹嘘,没有一个人信他,还给他安上一个赵吹嘘的诨名,赵大爷倒是豁达的很,也充耳不闻,人多热闹,饮至酒酣的时候。该吹嘘继续吹嘘,从不嘴软。
莫先生听了我问是否是赵大爷又吹牛了,却摇摇头:“这次不是他吹牛,而是旁人说的,他好像,给妖鬼缠上了。”
“妖鬼?”我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莫先生道:“事情还要从头开始说,一开始是因为,赵大爷的儿子赵沐梓一天晚上吃过了饭,寻思着几日不见赵大爷,不如过去瞧瞧,这边从咸鱼铺子溜达过去,不料到了赵大爷的宅院之外,听到里面欢声笑语,像是有人在里面饮酒作乐。只当是赵大爷找了我们这帮老头子,聚在一起,便信手推门进来,想跟着参个热闹。不料进了屋,只见了赵大爷独个儿在屋中坐着。”
“独个儿?”我偏偏头:“莫非赵大叔听错了?”
莫先生道:“赵沐梓也觉得奇怪,便开口问赵大爷,方才是甚么声音,不料赵大爷答道,屋内本就无人,只有赵大爷自己在自斟自饮,定然是你赵大叔他听错了旁人家的声音,误以为这里传出来的。
赵沐梓不疑有他,便与赵大爷吃了酒,可是却发觉了,筷子与杯子俱是成双成对,赵沐梓疑心赵大爷有事情瞒着他,也没有再问,当日便回去了,心里却早打算好,次日还要过来听听,看看是不是赵大爷心里有鬼,瞒着儿女,给人欺骗了。”
我忙点点头:“为人子女,自然会给年迈的父亲操这个心的,搁在谁身上,定然也是放心不下。‘
莫先生点点头:“可不是么!这次还多亏了那赵沐梓这一多事,方才发觉了赵大爷的诡异之处。”
我听得急不可耐,忙问:“究竟是甚么诡异之处?”
莫先生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次日同样的时辰,赵沐梓便又独个儿来到了 那赵大爷宅子外面,果然,屋里又传来了把酒言欢的声音,这次赵沐梓自然不敢打草惊蛇,而是蹲在墙根儿下细听,这才听出来,那里面与赵大爷对话的,居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我抓抓头发,立马想到了烟雨阁的恩客,讪讪的问道:“难不成,竟是赵大爷与烟雨阁的恩客一样,找了甚么红颜知己?”
“咄,”莫先生给我这一问,倒有点猝不及防:“你知道甚么个红颜知己,旁的不见你通透,这个倒跟着胡说。”
我笑道:“戏台上见也见得多了,夜深人静,瞒着人私会的,八成便是那劳什子红颜知己了。”
“你这丫头,可不要去外面胡乱说些个这个,免得人家要说你小小年纪,也学着恩客们不正经,给你爹娘知晓了,定然也不叫你来送点心,只怕烟雨阁教坏了你。”莫先生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行,那梅菜再不胡说八道了!”我忙催促道:“莫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呢?”
莫先生道:“话说回来,这赵沐梓一听,倒与你想到了一起,只替老爹臊得慌,一把年纪,做鳏夫也做了小半辈子,到了老,晚节不保,竟私会起女人来了,这话若是传出去,做儿女的脸上也没光彩,想到这里,不由又羞又气。甩袖子回去了。
赵沐梓一回去,辗转反侧了半宿,浑家问他,他嫌丢人,也不肯说,直到次日天一亮,便喊了妹子赵璎珞来商量,将事情和盘托出,赵璎珞一听,倒是不怒反笑,直说哥哥是个死脑筋的,老父亲鳏居这么久,又不与儿女一道住,衣食住行,没个人照应还行?就算自己会照应自己,可是成日成宿,兄妹两个忙起来,老父亲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的,就算想寻个老伴儿,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我笑道:“这赵姑姑倒是个通情达理,为人着想的。”
莫先生摇头道:“事情没完呢!这赵沐梓听了妹子的话,心里倒也很受用,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自己日子过得和美,倒忘下了老父亲凉锅冷灶,也着实是自己不孝,便于妹子商定了,老父亲这样偷偷摸摸也不是办法,不如光明正大,把那愿意照料老父亲的女人堂堂正正的迎娶过来,也算是自己的孝心,于是两人便上了门,要替老父亲提亲去。”
我点点头:“这也是桩好事。”
“好在何处?”莫先生叹口气:“赵家兄妹俩去了,便拐弯抹角的说,看着爹一个人住,也怪冷清的,若是有心,续娶一房老伴儿倒是好的。
可是那赵大爷一听兄妹俩这番话,不由得气红了眼睛,直说这兄妹两个无事生非,鳏居半辈子,这个时候倒要打他的脸面,这个土埋了半截子的岁数,要去迎娶谁来,不是作孽一场么?便将兄妹两个骂了个狗血淋头,兄妹两个一合计,只当赵大爷不好意思的,便问道,那夜间的声音,究竟是谁?
结果赵大爷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说根本没人来,全是自己在自斟自饮。最多是自己胡乱说了醉话,给赵沐梓听了去。
赵沐梓心里很不服气,心想自己听的明明白白,怎生老父亲还要抵赖?刚要张口辩解,他那妹子便拉住了他,只说是兄妹俩鲁莽了,叫老父亲莫要往心里去,告了罪,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