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不放心(1/1)

小谦的哭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程旬旬的听觉出现了问题,整个宅子在这一刻安静的诡异,竟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余下那弹珠跳动的声音,尤为诡异。一下又一下,直接撞击在程旬旬的心里,疼痛感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啪'的一下,一颗小小的弹珠打在了她的脸上,程旬旬不由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睛时,那些弹珠似乎变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朝她袭来。她仿佛能看到那些弹珠有了眼睛鼻子和嘴巴,一个一个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张大了嘴巴,直直的朝她扑过来。仿佛要过来一口一口的吞掉她。

"清嫂......"她颤抖着声音轻唤,一遍又一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中有茫然,有无措,更有无数的害怕。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清嫂,额头上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冒出来,脸色即便是上了胭脂都无法遮蔽住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清嫂!"这最后一声她喊的撕心裂肺,可仍然没有人回应她,整个宅子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她躺在地上,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没人过来拉她一把,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谁都盼着她死。

对!谁都盼着她去死,她若是死了,他们所有人都会高兴,都会畅快。她侧了一下身,微微一动就觉得疼,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在疼,但就是疼,好疼。她仰头看着设计精美的吊顶,眼眸微动,这时她忽然眼睛一瞪,缓缓抬手覆上了隆起的肚子。嘴唇微动,她终于知道哪里疼了,是肚子疼。

下身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来,而此时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么的安静,她这个母体发生那么大的动静,他在里面却没有丝毫反应!她的双手不停的在肚子上摸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没有半分动静。

程旬旬皱了眉头,眼眶微微发红,片刻便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滑落,她的心一沉,眼里充斥着恐惧和后怕。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越掐越紧,使得她整张脸都憋的通红,额头的青筋暴起,眼里布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弹珠......有人要害她,是有人故意要害死她!害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片刻之后,她狠狠一咬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支起了身子,并爬了起来,左脚用力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她紧咬住下唇,忍住了。一只手紧紧的捂住隆起的肚子,额头,脸上,鼻梁上都带着伤口。

眼泪掉了两滴就没再掉了,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异样的坚定,仿若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战士,连死都不怕。

"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她低眸看着隆起的肚子。

抬眸的瞬间,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小谦,眼前是碎裂的花瓶,那是古董,窦兰英的喜爱之物。小谦看着她,数秒之后好像是受到了惊讶,猛地转身跑了。程旬旬勉强的支撑着身子站在原地,往四下看了一圈,整个屋子竟是一个人都没有,平日里这宅子里虽然也清净,但偶尔还是有佣人出来晃荡一下。而她摔了这么跤,闹出的动静不小,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还有小谦的保姆呢?小谦在这里,却不见保姆,这难道不奇怪吗!清嫂呢?为什么连清嫂都不在!

程旬旬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既然她还能动,她就可以自救!随即迅速的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先是给周衍卿打了电话,并一步一挪的往门口走去。然,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周衍卿也没有接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心是凉的,不自觉又落了一滴眼泪,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程旬旬瞪大眼睛,靠在墙边,用手擦掉了屏幕上的水滴,打了120,程旬旬报上了地址,可周宅离市区那么远,就算是最近的医院到这里最少也要半个小时,她等不了,她不能等!一刻都等不了。

她颤抖着手,不停的反反复复的看着她寥寥无几的通讯录,最后将目光落在小张的名字上,这个时候她没的选,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几乎没有犹豫,拨通了张锐霖的手机号码。

只响了两下,张锐霖就接起了电话,程旬旬沉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在哪里!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周宅,你怎么了?"张锐霖察觉到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异样,"你在哪里?"

"马上开车过来,我在门口等你!立刻马上过来!"程旬旬几乎尖叫起来,一张脸竟是扭曲起来,十分恐怖,她伸手猛地拉开了门,阳光一下射了进来,照在她的身上,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可程旬旬现在只觉得冷,冷的彻骨。

张锐霖的动作很快,片刻之后,车子就停在了门前。他迅速的下车过来,一把扶住了她,看着她脸上的伤口,皱了眉头,说:"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多问,送我去医院,用最快的速度,如果我的孩子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要你陪葬!"她反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指甲一下便嵌入了他的肉里,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狠劲。

张锐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将她抱了起来,迅速的将她安置在车子后座,还替她系好了安全带,程旬旬的脸色越来越白,张锐霖要出去的时候,她忽的抬手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说:"不要去窦兰英给我安排的那个医院,去别的医院,最近的医院,不要浪费时间在路上。"

她的眼眶很红,这时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哀求。

张锐霖轻抚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说:"你放心,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程旬旬抿了抿唇,正欲开口的时候,张锐霖已经出去了,迅速的关上了门,上了车,侧过头,又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迅速的启动车子,用最快的速度驶出了周宅。

张锐霖用导航定位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程旬旬一直都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手掌搭在肚子上,安静的可怕。她的手慢慢往下移,片刻又慢慢的移回来,手指微微抖动,慢慢的摊开,她吸了口气,缓缓低眸,看到指尖的血迹,她的眼眸微动,嘴唇紧抿,迅速的攥紧了手。

约莫十多分钟之后,程旬旬便被送到了医院,进急救室之前,她牢牢拉着张锐霖的手,说:"先别给他们电话,等我出来!一定要等我出来!"

"好。"

等他应声,程旬旬才松开了手,被推进急救室之前,她又不放心的往外看了一眼,直到急救室的门关上,她才收回了心神,一把握住了医生的手臂,说:"医生,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了!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你尽量保持轻松。"

"好好,我全听你们的。"程旬旬松开了手,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丝毫闭上的打算,目光一直停留在身边几个医生的身上。

这是其中一个医生余光扫到她的脸,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温气的说:"放心吧,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了。"

程旬旬看了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她才尝试着闭上眼睛,其实她很累,非常累,可是她不敢闭上眼睛,她怕闭上眼睛自己就会睡着,她怕一觉醒来,什么都失去了。她一定要死死的盯着,这样才能放心。

可她又害怕盯着,她害怕眼睁睁的失去这一切,却没有能力去挽回,只能看着他离开自己,永远的离开。她其实坚持了很久,只是最后抵挡不住那刺目的光线,也抵不住身体的虚弱,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渐渐模糊了知觉。

她做了个梦,她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蹲在马路边上哭,乞求着身边的人帮助自己,期望着有人能帮助自己,带自己回家。她相信了主动相助的阿姨,擦干了眼泪,心怀感激的跟着她上了车。

可结果呢?带给她的是什么?

曾经她想依靠别人逃跑,可结果呢?不过是一次次的另有所图而已。

车子远去,她转头,发现刚刚那个位置又站了一女人,身边还牵着一个水灵的孩子,眼睛大大的,脸上挂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最奇怪的是那女人长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站在那里绝望的哭着,哭的悲恸,哭的绝望,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长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程旬旬看她哭的那么伤心,竟也跟着难过起来,缓缓的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问:"你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又为什么在这里哭?"

她依旧哭,越哭越伤心,那双眼睛带着悲伤和绝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看得程旬旬心里怪怪的,不自觉的转开了目光,低头看向了乖乖站在她身侧的孩子,心下顿时一片柔和,看着他大而乌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粉粉嫩嫩十分可爱。

不知怎么,程旬旬却分辨不出这孩子究竟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好像一下失去了分辨了能力,但这孩子真的很漂亮,看着他小嘴动一动,她的心都要化开了。她不敢再去看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便弯身逗这孩子,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没有说话,只转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旋即又转头看向了程旬旬,抿了抿唇,嫩声嫩气的说:"妈妈。"

程旬旬一愣,他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忽的身后,小小的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着光,又叫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来的突然,可她却一点也不惊讶,反而觉得心口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一阵阵对刺疼。眼泪落的毫无预兆,她猛地站直了身子,摇摇头,说:"不,我不是你妈妈,你认错了。"

此话一出,她的眼泪落的更凶了,心里也更难受了,仿佛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又害怕又难受,本想挣开孩子的手,可只要稍稍动一下,她的心就会痛,很痛。只本能的握住他嫩小倒是手,再也不愿意放开。

"可以把他还给我吗?"程旬旬对着眼前这个不停哭泣的女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女人没有说话,却渐渐停止了哭泣,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程旬旬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这时她却笑了,唇角一扬,那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单纯无害,她说:"我就是你啊。"

程旬旬皱眉,觉得荒唐,却依旧紧紧抓着孩子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忽然失声了一样,明明嘴巴在动,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笑了笑,忽的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程旬旬的手,说:"好好保护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相信,除了你自己。"

紧接着,她又将孩子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保护好孩子,这是你的孩子,只有他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伤害你。"

程旬旬的眼泪落了下来,紧紧的握住了孩子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放开,良久她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嗓音,问:"你是谁?"宏池女划。

她一勾唇,说:"大概是你最后的一丝天真吧,天真的还会相信别人,最后被害的遍体鳞伤。抱歉,差一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我们终于该相信,在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才靠得住,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不会陷害自己,更不会把自己卖了。对伤害你的人,绝不要手下留情,那只会害了自己。"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张脸竟然开始腐烂,脸上的头一块块的往下掉,程旬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了数步,并一把将身前的小孩抱了起来,最后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往后倾倒下去,她怀里抱着孩子,自是不可能松手去自救,只用力的牢牢护住孩子。

身子即将落地的刹那,她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室的雪白,白的刺目。

片刻,耳边就传来一个男人压制兴奋的声音,他说:"你醒了!"

程旬旬脸上没有表情,连眼神都没有焦距,神思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荒唐的梦里,慢慢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一幅幅的画面,一张张的面孔,或狰狞,或慈祥,她辩不出那一张脸是真的,那一张脸是假的,更分辨不出,这里面究竟是哪一个要害她!

"旬旬?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医生说你的孩子暂时是保住了,但因为你的情况有点复杂,往后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张锐霖坐在床边,自她转入病房,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从事发到现在,他也没有给周家任何人打过电话,不久之前,程旬旬的手机响过,来电是周衍卿,他犹豫了很久,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放下来手机,任由手机震动,然后停止。

程旬旬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片刻缓缓闭上了眼睛,鼻翼微动,被褥之下,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抚摸上自己的肚子,起码还在,幸好还在。她的喉头动了动,好一会之后,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稍稍侧过头,眼神已经有了焦距。

视线落在张锐霖的脸上,目不转睛的看了很久,才哑着嗓子说?"你可以帮我叫医生过来吗?我想仔仔细细的问一下情况。"

"好,你等一下,要不要先喝口水?"

程旬旬的眼眸动了动,吞了口口水,喉咙确实干涩,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说:"也好。"

张锐霖连忙站了起来,过去兑了一杯温开水,见程旬旬要动,立刻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说:"你别乱动,医生说这两天你尽量不要动,我帮你把床摇起来一些。"

程旬旬其实只是动了一下手,并没有其他更多的动作,她点点头,"谢谢。"

张锐霖将床调了个适度的角度,便走到她的身边,将水杯递了过去。程旬旬又道了一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张锐霖停留了片刻,才出去叫医生。

很快,医生就跟着过来了,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是个男医生,面目清秀,站在床尾看着她,问:"现在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肚子还有些不舒服。"其实到现在她还有些心慌,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上所有的感官都是放大的,特别是肚子。她缓缓抬起眼帘,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也不等他解释和宽慰,直接问:"现在,我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的几率有多少?"

医生愣了一下,竟是被她此刻的表情怔的有些不知所措,感觉他要是说错一句,这人嘴里就会吐出毒汁来,要了他的命似得。明明这张脸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屁孩,最大也不过是二十出头都有样子吧,可此时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竟让他这么个大男人,有点后怕,真是不像话啊。

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正想开口,这人却又抢在他的前面发话了,"我要百分之一百的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不管用什么方法!如果你做不到,请给我安排一个更好的妇科医生。这孩子对我很重要,请你再三考虑之后再回答我。"

"若你现在答应了,可最后我却不能顺利生下孩子,会有什么后果,你尽管往最坏的地方想。"

程旬旬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可他也没法子反驳,未出生的孩子也是一条命,她作为母亲自然是视这个孩子是珍宝一样。所幸这医生脾气还算不错,转念一想,像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能如此这般的重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少见。心里虽不舒服,但也不怪她口不择言。

微微沉着脸,将手里的报告放在了小桌板上,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看了看资料,说:"你能跟我配合好,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机会。其实你如果不是乱吃东西,这一跤,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坏就坏在,你吃了孕妇最不该吃的东西。看你的样子对孩子那么重视,怎么对自己的饮食那么不小心?家里的长辈都不提醒你,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吗?而且看你的衣着打扮,家庭条件应该很富足。"他说完这里,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环顾了病房一眼,说:"出那么大的事,没有家里人过来吗?"

程旬旬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他说的饮食上,放在身前的手紧紧的交织在一块,许是太大力了,指尖泛白,喉咙口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好一会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吃了什么?"许久,她才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的说出这五个字,抬起眼帘紧紧的盯着他的脸。

她的声音很明显是压抑着万般的情绪,不过简单五个字,却说的十分艰难,连声音都在颤抖。医生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对视数秒之后,医生说:"我们验到你身体里有藏红花的成分。"

程旬旬对着方面是不了解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继续道:"藏红花吧,其实是非常好东西的东西,一种十分名贵的中药材,生理活性很大。具有活血化瘀、凉血解毒、解郁安神等功效。而且对女人来说,这东西非常好,拿它来泡水喝,能调节内分泌,治月经不调,还能美容养颜,甚至还有防治心脑血管疾病。"

"但是,这种药材对孕妇来说,就跟致命毒药是一样的。"

程旬旬一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一曲,指甲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她吃的那些补品糕点,全是清嫂安排的,难不成竟是连清嫂都不能信了吗?

"从报告单上看起来,你应该不止一次误食含有藏红花的食物了,所以情况才会那么危险,若是再拖一段时间,或者说再继续误食下去,你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的。现在你心里要有两方面的准备,一方面是很有可能保不住,另一方面就是孩子顺利生下来但是有可能不会健康。"

医生一边说,一边时刻注意着程旬旬的情绪,"现在你最要紧的就是调整情绪,尽量保持好的心情,积极向上一点,不要太过于悲观。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能感觉到你的心情的,你若是对他没有信心,整日里悲悲戚戚的,他便也没有信心了,明白吗?孕妇的情绪也很重要,你要相信自己的孩子其实没有那么脆弱,他是很坚强的,不然他就留不到现在。"

程旬旬的手脚冰凉,心也是凉的,眼圈发红,却一滴泪都没有落下来,只牢牢的盯着医生的脸,"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信我,觉得我不够专业,我也可以帮你联系更权威的医生。"

"我需要更权威的医生,也希望你帮我。关于我差一点滑胎的原因,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做一个详细的报告来证明我误食了藏红花,并给我一份。"

"可以。"医生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好好休息吧,有任何不适的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我会的。"

"保持好的心情。"

程旬旬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笑容。

医生又询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之后,便离开了病房,等病房的门关上,程旬旬才拿出了放在被褥下的手机,摁下了暂定键,然后保存。随即转头看向了张锐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一行人,便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窦兰英,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担忧焦急,目光在扫见病房内的张锐霖时,登时就燃起了一股怒意,狠瞪了他一眼,说:"出那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我们!"

她看似指责的是张锐霖,但其实不过是隔山打牛,实际指责的是程旬旬而已。

"若旬旬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锐霖立刻站了起来,退后了两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低着头也不说话,等老太太教训完了,才低声下气的说:"抱歉,是我疏忽了,五太太的样子太吓人,我一时有些无措害怕,乱了心神,所以没想到,对不起。"

清嫂这会已经走到了床边,一把握住了程旬旬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见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眼眶微微发红,低声说:"究竟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就出去了一趟而已,怎么就成这样了。"

程旬旬的神情一时之间有些转换不过来,来的可真快,其实也不快了,这天都快黑了。她从周宅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挂着太阳呢。

她脸上没有表情,红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清嫂,就这么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她。

"是啊,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容萍和江如卉一并都来了,几个人三三两两的都围了过来,一张张脸孔无不带着担忧之色,反反复复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

"行了,你们都别吵安静点,没看见旬旬现在气色不好吗?都给我散开点,别影响她休息。"老太太一发话,大伙便都噤了声。

程旬旬这会终于落下了眼泪,无声无息,这样的眼泪才更让人心疼,只是在这些人里,究竟有谁会真真切切的来心疼她,或者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窦兰英上前了一步,拧着眉头,一脸严肃,语气却带着一丝温和,说:"我现在不问你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既然你是我带回周家的,我也曾保证过一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岔子。"

"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若这只是个意外,那也怨不得人,只能怨你自己不小心?若是有人存心设计,那我必定不让这人再待在周家,我们周家不留这种心思邪恶的人。"

程旬旬一句话不说,只泪眼婆娑的看了窦兰英一眼,抖了抖唇,片刻便扑过去抱住了老太太的腰,轻声啜泣起来,脸颊牢牢的贴在老太太的身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止都止不住,老太太单手抚上了她的脑袋,轻轻的摸了两下,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脊,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的面色凝重,薄唇紧抿,能够感受到程旬旬的身体在发抖,也能体会到她的恐惧和无助。这会站在边上的容萍和江如卉均暗暗的观察程旬旬的肚子,她此刻的姿势也看不出来这孩子还在不在,而她们最关心的也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清嫂,你留下来照顾旬旬,一些洗漱用品我会让家里的佣人送过来。"窦兰英宽慰了程旬旬一会,便松开了手,让她躺会床上,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程旬旬的状况看起来太差,所以她一开始不敢提这孩子的事儿,这会摸到肚子,心里也略略松了一口气,摸了摸程旬旬的脸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说:"好好休息安胎,其他什么都别想。"

她依旧不说话,仅点了点头,便又闭上了眼睛,大概是累了。

窦兰英站在床边看了一会,才铁青着一张脸,无声的抬手招呼了一下清嫂,扫了容萍和江如卉一眼,等清嫂走到她的身侧,扶住她的手才转身走了出去。容萍和江如卉各自说了一声安慰的话,就跟着老太太出去了。

容萍和江如卉这会谁都没有多嘴,只默不作声的跟在窦兰英的身后,张锐霖让医院安排的是高级病房,这是家私立医院,而这医院设立的位置靠近富人区,接纳的病患也以富人为主,因此医疗设施还是有保障的。走廊上没什么人,只有她们四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眼看着快到电梯口了,窦兰英倏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容萍和江如卉一眼,说:"你们两个先回去,不用跟着我。容萍,你回去之后,召集家里所有的佣人,老爷子问起来,你如实说就好,所有人都在大厅内等我回来。"

"知道了。"

窦兰英点了一下头,转回头的时候,用余光暗暗的扫了江如卉一眼,旋即拍了拍清嫂的手背,说:"走,带我去找医生。"

江如卉和容萍便止步于此,立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走远,窦兰英刚才的那一眼,容萍是看见了,她转头看了江如卉一眼,只见她拧着眉头看着老太太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极浅的笑,那一丝笑意稍纵即逝,说:"走吧大嫂,看样子今天是有的折腾了,先回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江如卉闻声回过神来,勉强的扯了一下唇角,点了点头,说:"说的是。"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医院。

窦兰英找了程旬旬的主治医生,询问了情况之后脸色就更差了,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到离开医院,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清嫂将老太太送到医院门口时,忍不住说:"主宅内根本就没有人用藏红花,旬旬怎么可能有机会误食呢。"

老太太没有说话。

"旬旬平日里吃的那些补品什么的,都是我亲自安排检查过的,我再糊涂也知道孕妇是不能吃藏红花的......"她顿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懊恼的表情,说:"我应该亲力亲为的!"

"你不用自责,那人既是有心想弄掉旬旬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你亲力亲为也没用。而且你为什么不亲力亲为,我心里有数,真要怪起来还得怪我,是我不想让你太把旬旬当回事。这事不提了,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所幸现在是保住了,只是这孩子......"窦兰英欲言又止,默了片刻便摆摆手,说:"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照顾旬旬。"

清嫂低了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将老太太送上车,直看到车子驶远,她才回了病房。张锐霖知道避讳,等她们都出了病房,自己便也出去了,只守在门口。

"是你送旬旬过来的?"

"是的,五太太原本就打算出门去找五爷,我开着车子到门口,五太太从里面出来脸上就带着伤了,然后她让我送她去最近的医院。说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张锐霖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叙述他所知道的事情。

清嫂静默着看了他一会,才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进了病房。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清嫂过去拉上了窗帘,然后便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安静睡觉的程旬旬。

......

周衍卿看到未接电话的时候,已是傍晚了。他记得出差之前跟她说的话,自然也会遵守约定,给她说话的机会,不,应该说是给她一个逗他开心的机会。他让秘书在餐厅订好了位置,这才往回拨了一个,却是无人接听。

他笑了一下,就将手机放在了一侧,没再继续拨第二个。

他本以为她会像上次一样,跑去瑞景等他,然而等他忙完所有事情,回到瑞景,却没有看到他以为会看到的人。他也不急,应该着急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结果,他才瑞景等到过了饭点,程旬旬依旧没有半点动静,直到八点多的时候,周亚男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才知道程旬旬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六个多月的孩子差点保不住。

周亚男是个直性子,说话也直来直去的,自是少不了一通责怪,可周衍卿到底是长辈,几次差点爆粗,给她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不,窦兰英在家里训话,她知道程旬旬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进了医院,便不管不顾的来了医院,谁知道最该出现的人,不但没有出现在周宅兴师问罪,同样也没有出现在医院里对程旬旬加倍照顾。她简直比程旬旬本人还要生气,她知道的也算晚了,没想到周衍卿这个当老公的,比她知道的还要晚!

甚至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当然,这也要怪程旬旬,是她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公务繁忙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周衍卿赶到医院时,周亚男和清嫂正在里面陪她说话,张锐霖依旧守在门口,见着周衍卿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并欲伸手替他开门。周衍卿及时扣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说:"不急,你先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说一下。"

刚才周亚男只顾着抱怨了,只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但并不完整,他需要更完整的。

张锐霖看了他一眼,随即两个人便一道走开了,寻了个露台,周衍卿兀自点了根烟,默不作声的听他叙述。张锐霖从怀里拿了一份报告单出来,递给了周衍卿。

等周衍卿他们回来的时候,周亚男已经走了,病房内只剩下清嫂一个人了,站在床边替程旬旬掩了掩被子。他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去,只虚掩了门,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无声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程旬旬苍白的脸上。

清嫂替她掩好被子,抬头才发现周衍卿,他来的无声无息,清嫂着着实实给吓了一跳,低声轻唤了一声,"五爷。"

周衍卿双手背在身后,轻点了一下头,并未说话,只站在原地,神情冷然。清嫂只站了一会,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那虚掩着的门就是给她准备的。等她出去,周衍卿才缓步走到了床边,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病房内极是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周衍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暖黄的灯光掩饰不住他周身散开的寒意。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不知过了多久,周衍卿终于忍不住开了金口。

然而,程旬旬没有丝毫反应,似乎睡着了,连眼皮都没有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没有睡,现在只有我在,你不用装了。"

程旬旬依旧没有反应。

"旬旬。"他又耐着性子唤了她一声。

看着她恬静的脸,周衍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心底不由窜起了一股无名的火头,说:"不需要我?你确定吗?"

五分钟后,程旬旬依旧没有反应,周衍卿点了一下头,站了起来,小腿蹬开椅子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然而却终是引得程旬旬开口,她皱了一下眉,并未睁开眼睛,说:"我想休息,你便看在我今天元气大伤的份上,容我休息一下。你今天出差刚回来,相比也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暂时没事。"

紧接着她只听到关门声,那轻微的一声,却引得程旬旬心头一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只剩下了空空的椅子。她这是失望吗?可她明明没有期望什么,又从何而来的失望呢?也许,也许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希望他有一点情,若是连一点儿的情都没有,那么之前那些礼物,那些亲密之举,又代表着什么呢?

她吐了口气,这会是真的累了,闭上眼睛之际,她似乎看到清嫂回来了。原来,她一直支撑着精神,是在等着周衍卿来,他来过了,她便也放心的睡了。

清嫂在卫生间洗漱了一下,铺好了小床,准备躺下了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又开了,只见不久之前离开的周衍卿,又回来了。她坐在小床上,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已经吩咐小张了,你们两个先回去。"

清嫂站了起来,说:"老太太吩咐我留下来照顾旬旬,五爷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周衍卿没有走的意思,态度很坚定,说:"回去吧。"

"可是旬旬现在这个情况不好乱动,上个厕所都得让人帮着,我留下来照顾会方便一些,交给医院里的护士看护,我也不放心。而且是老太太让我留下来的,我也有这个责任照顾她。"

"清嫂,连我都不放心吗?"周衍卿转了眼,对上了清嫂的眼睛。

清嫂顿了一下,片刻就低垂了眼帘,笑说:"五爷你还不放心我么?"

"不放心。"

周衍卿说的太过于直白,惹得清嫂表情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来。周衍卿也不等她说话,径自走到了小床前,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弯身坐了下来,旋即便躺了下来,周衍卿长得高大,躺在这小床上,很显然长度不够,并且也不舒服。他将西装搭在了身上,一只手枕着头,闭着眼睛,说:"清嫂离开的时候,记得帮忙关好门,谢谢。"

清嫂表情尴尬的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躺在小床上的周衍卿,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才点了一下头,说:"那好吧,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被褥在沙发上,是家里带过来的,干净的。"

"谢谢。"

"那我走了。"

"好。"

清嫂离开后不久,周衍卿就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儿,看样子应该是睡熟了,连脑袋都歪了,这才是睡着的样子。

PS:

今日更完,记得头钻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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