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殿中,曹贵嫔已死,瑛妃的败局已成定局。灵犀站殿中间,看着一头花白头发的王太医躬着身子走向殿内,心中激动异常。
这短短的几步路,在灵犀的眼中变得极为慢长。她恨不得王太医立刻就能飞奔到永安帝的面前,然后助自己除掉娴贵嫔。
几个呼吸间,王太医稳稳的站到了永安帝的面前。在给永安帝请完安后,便站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永安帝看着殿内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奴才,已死的曹贵嫔,晕倒在地的瑛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挑起唇角一笑,似自语又似是在讲给身边的人听,“瑛妃已经承认了所有罪行,倒是让王太医深夜白跑了一趟……”
灵犀双眸一动,心中滑过了一丝异样。永安帝的意思,竟是不愿意再追究下去了。
如果这事只关系到瑛妃一人这样简单,那灵犀定会附和永安帝的话。毕竟瑛妃已倒,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可这香料之事,却是把娴贵嫔拖下水的关键……
思及此处,灵犀举步上前,对着永安帝柔柔一笑,道,“皇上,臣妾倒觉得王太医没有白跑。左右是来了,那便验上一验。臣妾宫殿之中闹鬼之时倒是疯了一个宫人,可看那样子与念慈念悲所说的症状有些异同,此时也正好解了疑惑。”
永安帝脸上的笑意因灵犀的话而放大,可眼底却是冰凉至极。他看着灵犀,挑眉道,“莺妃心中的疑惑还真是不少,只这掺了梦竹的香灰,便扰得莺妃神智不清了。”
看着永安帝定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灵犀心中猛然一惊。丝丝寒意从心底升起,顶在嗓子处,冰得喉咙隐隐做痛。脸上的笑也因那寒意就而变得僵硬,不再温婉柔和。
不敢再去直视永安帝,灵犀低下眼眸,退在一侧噤声了。
灵犀心底微微发颤,清楚得意忘形了。
永安帝是谁?永安帝可是一国之君啊!
布下种种计谋,逼得永和帝退位的辣手帝王,怎会任灵犀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眼前排除异己?
永安帝见灵犀低下了本昂得高高的头,收回了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永安帝并未真让王太医回去,而是摆了摆手,让王太医将念慈随身携带,在这两个月来扰得六宫不得安宁的香灰查验了一番。
结果很快出来,王太医说了在德阳殿中同灵犀说过的同一番话,只不过掩饰了那香灰是紫檀香。
永安帝听后皱起了眉头,看着被素儿抱在怀里的瑛妃,良久不语。
灵犀的双眸亦是盯在瑛妃的身上,清醒过来的大脑高速运转,心中因永安帝的态度而变得忐忑不安。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永安帝指着满地的奴才,对跪在一旁尚未起身的冯公公道,“传朕的旨意,在长夏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无论品级高底,全部拖到暴室之中细细审察,定要将曹氏生前所做恶事查得一清二楚。瑛妃收买假道姑扰乱后宫安宁,陷害宫嫔,降为从三品嫔,禁足在怡心殿中,不得传招不得迈出怡心殿半步。”永安帝声音一顿,转头看向素儿,强调道,“别人也不许进去看她,不然朕先砍了你的脑袋。”
素儿因抱着瑛嫔不能磕头,只能连连点头,道,“奴婢遵旨,奴婢遵旨。”
“至于那两名假道姑……”永安帝略沉吟,转头看向灵犀,挑起嘴角道,“便交于莺妃发落。”
灵犀略带着惊恐的双眸迎上永安帝冰凉的目光,一时间想不明白永安帝这样做的目的。
“怎么?你很意外?”永安帝站起身来,走到灵犀的身边。站在离灵犀只有一步之摇的地方,伸手将灵犀挂在白玉耳环上的发丝摘下,轻声道,“你说过要代那两个刁民向朕求请。可你乃朕亲封从二品妃嫔,岂可为两个贱民屈尊。索性朕将这个权利交给你,是打是罚是杀是剐,全由你说了算。”
说完后永安帝将手放下背到身后,径直向长夏殿外走去。
冯公公连忙爬起身,小跑到永安帝的身边,冒死问道,“皇上,曹氏……”
永安帝只下旨赐曹贵嫔死罪,却没废黜曹贵嫔的位份,也未说过曹贵嫔死后要按什么样的礼节下葬。
永安帝脚步略一顿,看着躺上青铜香鼎旁已经没了气息的曹贵嫔,道,“死后的荣耀,朕给她。就依贵嫔的位份下降,朕特准她的棺椁摆放在温妃棺椁的旁边,让她们姐妹团员……”
说罢,带着冯公公毅然离去,再没看长夏殿中任何人一眼。
永安帝一离开,本来在长夏殿中服侍的宫人们开始低声缀泣。素儿怀中抱着瑛嫔,胆怯的看着灵犀一行人,猜测永安帝走后恨瑛嫔恨到骨子里的灵犀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灵犀站在原地,被永安帝碰过的发丝仿佛有知觉一样,能清楚的感觉到当时永安帝心中带着的滔天怒意。
那怒意让灵犀心中骇然,以至于直接将她订在了原地,连永安帝离去都没有福身相送。
王太医走到灵犀面前,对灵犀躬身行了一礼,突兀却又恭敬的道,“莺妃娘娘,老臣见您气色不好,那补气养血的药可还喝着?”
荷叶见灵犀不回话,连忙对王太医道,“娘娘每日都喝着呢,未曾落下过。”
王太医一笑,别具深意的对灵犀道,“喝着呢便好。娘娘,这补养气血的事是急不得一时的,还要慢慢调理才成。”
灵犀双眸闪动,忍住心底的惧意,扯起嘴角对王太医一笑,“王太医的话,本宫记得了。”
“那老臣便告退了。”王太医又对灵犀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灵犀缓缓闭上双眸,深呼出一口气。睁开眼后看着满地低泣的奴才们,她对身边的小德子道,“一会你别走,帮衬着冯公公派来的人将这里理清了。”
回头看了眼瑛嫔,又对身边的荷叶道,“一会去叫来轿……”
话才说到一半,灵犀见明如白昼的烛光下,瑛嫔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
灵犀双眉一挑,不由得走到了素儿的身边仔细端详了起来。
待看到瑛嫔合着的双眸又是一动时,灵犀心中已是明白瑛嫔此时是在装睡。忍不住嗤笑一声,灵犀冷声道,“人要是能晕一辈子,那要有多好,就不用心惊胆颤的去面对任何事了。只可惜……”
灵犀轻轻移动右脚,踩到了瑛嫔自然垂放在素儿身侧的左手之上。咬牙将全身的重量放上去后,继续道,“只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太响,最后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伤人伤已。”
十指连心,装晕的瑛嫔痛得牙关紧咬,鼻翼猛的扇动了一下。瑛嫔没有睁开眼睛,此时她为嫔,灵犀为妃。灵犀怎样羞辱于她她都只有承受的份,与其醒过来将自尊丢尽,倒不如忍下这一时刺骨钻心之痛……
荷叶抬眼见小英子从长夏殿外走进来,走到灵犀身边对灵犀道,“娘娘,小英子来了。”
灵犀将脚从瑛嫔的手上拿下,对走到身边神色慌张的小英子问道,“怎么这样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小英子请安后气息有些不稳的道,“娘娘,德阳殿走水了……”
灵犀心中一紧,双手在袖子中猛得攥成了拳头,“你说什么?德阳殿走水了?”
见小英子点头,灵犀大步向长夏殿外走去。
荷叶连忙小跑上去扶住了灵犀的右臂,小英子则小跑在侧,道,“娘娘您不要惊慌,走水的是东厢房,在奴才来时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五公主和五皇子平安无事,含烟含玉,夏青夏彤正寸步不离的守着呢……”
念慈念悲自听到永安帝将她两人的命运交给灵犀后,便一直在注意着灵犀的动向。此时见灵犀要急步离开,念慈连忙拦在了灵犀的脚下,求饶道,“娘娘,莺妃娘娘,草民知道错了,还求娘娘下旨饶草民一条贱命……”
念悲更是伸手抓住了灵犀的裙摆,“还请娘娘看在草与念慈帮娘娘说出真相的份上法外开恩,饶草民不死……”
灵犀此时正值心乱之际,皱着眉头将离自己最近的念悲踢开,对跟在身侧的小德子道,“这两个刁民助纣为虐,死有余辜,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德子应了声是,与带着人手返回的小井子一同将念慈念悲拖出去了。
走出长夏殿,坐在软轿上,小英子又低声道,“娘娘,含烟特意叮嘱奴才等您出了长夏殿再告诉您,娴贵嫔此时正在德阳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