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中朦胧的烛光下,巧竹手中拿着一只没有插蜡烛的烛台,脸上全是愤怒之色。
她把尖端指向史鹤占,怒道,“说,这么晚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看了眼躺在地上晕迷不醒的含烟含玉,巧竹又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巧竹本是想来看看灵犀的病怎么了,却不想一进外殿便见含烟含玉躺在地上,而史鹤占却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
史鹤占站起身走向巧竹,看着巧竹手上那只烛台,不仅没怕反而轻笑出声,“巧竹姑娘,我是来给你家娘娘医病的。”
“胡说!”巧竹握着烛台的双手微微发抖,贝齿咬着嘴唇,美目扫了下内殿的门口,略有激动的道,“来医病,你为何不在白日里来。三更半夜的,你还打死了含烟含玉,再不滚出去我和你拼命!”
“她们只不过是晕了,我真是来医病的。”史鹤占脸上挂着畜生无害的笑,道,“不信你可以问荷叶,是沈丰带我来这里的。”
巧竹一双美眸露出迷茫,“沈丰?”
“不知道沈丰,”史鹤占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继续道,“那宁王你知道吧,宁王派我来的。”
巧竹心中划过一些诧异,宁王出手相助帮灵犀出冷宫的事她知道,可她却不明白宁王为何要派人来给灵犀医病。
“你把荷叶叫出来,一问便清楚了。”
“你说谎!”巧竹手中的烛台向前递了递,板着脸道,“你快出去!不然我要大声喊人了!”
史鹤占一挑眉,转身坐在了外殿中的椅子上,笑道,“那你喊吧。”
巧竹急得跳脚,她要是真把人喊来,最后毁的是灵犀的清誉。在这皇宫大内里,若是让人听闻到一点点风声,这殿中的奴才就都不用活了。
荷叶从外面走进来,见巧竹拿着烛台对史鹤占怒目相似,出声道,“巧竹,把烛台放下。”
巧竹听到荷叶的声音一愣,随即便感觉手腕一紧,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侧的史鹤占紧紧攥住了。
荷叶手急眼快的将右手捂在巧竹的嘴上,把巧竹的一声惊喊成功的闷在了嘴里。然后爬在巧竹的耳边道,“巧竹,别喊,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在巧竹点头后,荷叶牵着沈丰的手,史鹤占抱起巧竹,一行四人隐到了殿内阴暗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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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灵犀早早的便醒了。
看着帐内凌乱的床榻,她却没起身,也没有唤荷叶巧竹进来为她更衣。
她在想,她真正出皇宫的机率,能有几分。
夜色下,人的脑子总是很冲动,考虑问题也不全面。夜间的山盟海誓随着太阳升起,变得虚无飘渺。
当殿内的一切景物在眼前慢慢浮现,灵犀知道,自己错了,错到无以复加。
一个皇上的宠妃,带着一个皇子,要怎么能从皇宫中消无生息的消失。而且消失后,要怎样才能让永安帝不震怒的四处去寻找。
如果只有自己,吃了什么假死药,或是惹了皇上震怒,或许还可以蒙混出宫。可带着一个深受皇上疼爱的皇子……
她带着五皇子想出宫都是这样难了,就更不要提宁王本身了。
宁王是大顺的大皇子啊,如今他手中握着的可是整个大顺的财政大权!
这样一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吗?
灵犀鸵鸟的把自己藏在床榻里面,不明白自己昨夜里怎么会那样冲动,让自己走到了这种死胡同中。
她与宁王,不应该再有羁绊的。
可如今……
灵犀脑子中闪过些什么,她突然出声道,“荷叶!”
荷叶与巧竹同时从外面进来。
灵犀支起酸软的身子,对荷叶怒声喝道,“跪下!!”
荷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不发一言。巧竹也在荷叶的身边慢慢的跪了下去,眼神闪躲。
“你也知道?”隔着嫩黄色的薄纱床幔,灵犀对跪在荷叶身边的巧竹问道。
“娘娘……”巧竹声音含糊却又语气坚定的道,“不管娘娘做什么样的决定,奴婢都忠于娘娘……”
灵犀皱眉,双手抓着锦被,心中乱得如几十只猫在挠一样。她看着跪在床前的荷叶和巧竹,冷声问,“你们,到底是我的奴才还是宁王的奴才?为何宁王在我的宫殿之中,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永寿宫外的侍卫,都是死的吗?”
“娘娘!”荷叶抬起头,惊恐的看着灵犀,“娘娘,奴婢是娘娘的奴才,奴婢忠于娘娘……”
巧竹跪爬到灵犀的床前,磕头道,“娘娘,奴婢忠于娘娘。奴婢用性命向娘娘保证,再不会让殿中进来生人。”
灵犀把被抱在胸前,看着荷叶道,“说!你与沈丰交好,这其中的事你一定知道。荷叶,你若敢对我有丝毫的隐瞒,你便跟着沈丰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荷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含烟含玉听到寝殿中有声音,端着温水和燃了百合香的小香炉走了进来。
灵犀看着那两人大声吼道,“你们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守在外殿,也不许五公主和五皇子进来。”
含烟和含玉何时见过灵犀如此疾言厉色过,连忙端着东西出去了。
荷叶听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哽咽着道,“娘娘,您病得这几日昏昏噩噩的一直高热不退,晚上都是宁王守在您身边……”
灵犀心中一颤,眼泪落了下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这感动下做出的糊涂决定,却会要了她的命。
“沈丰在娘娘出了冷宫后,便被调任到永乐宫当了侍卫。前几日又调任到永寿宫当了侍卫总管……奴婢一直想对娘娘说,可娘娘却一直病着。”荷叶捂着脸,哭道,“本来昨天清晨宁王走时,吩咐奴婢说娘娘的病好了,只要再好好调养着就行了。却不想娘娘去了忘忧宫一次回来又发了高热,在了傍晚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奴婢命人去叫太医,太医院的太医却都被叫到温婕妤那里了。情急之下,奴婢就找到了沈丰,想让沈丰把史太医叫来给娘娘医病……”
巧竹跪在灵犀的床前一声不吱,荷叶所说的事她在夜半时已经听荷叶说过一次了。
对于巧竹来说,只要是对灵犀好的,她都赞同。
灵犀越听心越凉,头脑发木,颤抖着声音问,“你说沈丰短短二月之间,从冷宫侍卫变成了永乐宫的侍卫,又从永乐宫的侍卫变成了永寿宫的侍卫总管?”
荷叶点头,抽噎道,“是。”
灵犀痛哭出声,握成拳头的手狠狠砸到被褥之中。
大内侍卫可算是历代皇帝的直系近臣,宁王在短短二月之内可以让沈丰连换三地,连升三级,他的势力要在皇宫之中渗透得多深!
如此费尽心机,宁王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就要到手了的皇位,和她远走他乡,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说到底,是自己太过痴心妄想。夜色朦胧中被宁王的花言巧语所惑,然后跟着他做不切实际的梦。
荷叶见灵犀哭得凄惨,一扬右手抽在了自己的脸上,掌嘴道,“娘娘,奴婢不好,奴婢没能拦住宁王。您不要哭了……”
巧竹见灵犀哭,哽咽道,“娘娘,您别哭了。从今日起,奴婢就拿着利器守在殿门外,不让别人进来……”
说着说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手无缚鸡之力,史鹤占一个回合就把她拿下了,又要怎么去阻拦武功高强的沈丰和宁王。
须臾,灵犀哭够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她对荷叶和巧竹道,“现在去给我弄一副避孕的药汁来……”
荷叶擦干眼泪,连忙道,“奴婢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抚着小腹,灵犀心中暗自思量,不管宁王对自己是真有情,还是假有意。如果他真能帮自己和五皇子出了皇宫,那,宁王就在这皇城中当他的皇帝,她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到他口中所说的雪国,大月,随便哪一个地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一个时辰后,荷叶端了碗药汁进来,红肿着双眸对灵犀道,“娘娘,您吃药吧。”
灵犀把药碗接过来一饮而下,对荷叶问道,“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宁王命史太医留下的……”
灵犀扬手将那只白玉碗砸了出去,白玉碗砸落在寝殿内插了两枝六月雪的梅瓶上,与梅瓶同归于尽。
荷叶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巧竹从殿外跑了进来,见荷叶跪在地上哭,角落里碎了一地的瓷片。巧竹转身出去,拿了物件回来悄无生息的把角落收拾干净了。
灵犀如死尸一样躺在床榻上,喘息良久后,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