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潇潇嫌无聊打开了车上的新闻资讯,娱乐版面的主持人正带着调侃意味十足的讲述着轰动的抢婚事件,当说起在网上传播很广的路拍视频时,调侃的意味更深。
即使是只听声音看不见任何的影像,都可以预见是怎么样浪漫的桥段。
张潇潇一愣,然后马上就把资讯给关上了,有些愧疚的看向宋巷生:“总监,我……”
宋巷生摇了摇头,南风瑾想要给陈恩瑞明目张胆的偏爱,这是她早已经便猜到的事情。
她不在乎这些所谓的风言风语,再轰动浪漫都是婊子和狗,也许会有人跟陈恩瑞一样觉得这是浪漫,但总有人明白,浪漫不是出轨的遮羞布。
陈恩瑞以为是在用这种方式打她的脸,又何尝不是亲手把她自己挂在了耻辱布上。
宋巷生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原本她就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不是么。
只是,心理预设是心理预设,理性是理性,当亲耳听到这些,她在心里还是有些恍惚。
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当年有个西装革履气势如虹的男人,宛如天神降临,朝她伸出了手,将她带离了深渊。
跟她说了一句:“宋巷生,我来救你了。”
宋巷生第一时间回到了家,她冲进家门,身形都还没有站稳,便张嘴想要喊:张妈。
但是在发出嘶哑的“啊啊”声后,她咬紧了牙关。
张潇潇来过公寓,猜到了她的意图,“张妈?张妈你在吗?总监回来了,她有事情找你。”
宋巷生回头冲她感激的点了下头。
张潇潇跟她在公寓内一边喊,一边找人。
但公寓就只有那么大,很快就翻了遍,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宋巷生心思越加下沉的时候,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发丝有些凌乱的张妈。
张妈在看到宋巷生的那一刻,连忙几步朝她走了过来,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臂,神情激动道:“太,太太,小宝他,他不见了。”
……
陈恩瑞在被救上来的时候,失血过多,且有流产的风险,需要进行紧急的输血,但是血库告急,原本医院内储存的熊猫都在前两天用来救治一名手术大出血的孕妇,并且临近的医院也是告急的状态。
现在仅存的那一点杯水车薪,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没有办法马上进行手术,她满身狼狈的死死的攥着南风瑾的衣袖,虚弱的看着他:“风谨,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害怕……我好害怕……”
当死神真的来临的那一刻,陈恩瑞恐惧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死亡那么的逼近,当想要殉情这个疯狂的念头消下去以后,她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应该那么的冲动,不应该有那么痴傻的想法。
她自幼身体就不好,把自己最爱的男人让出去才换回来脊髓移植的成功,怎么能就那么轻易的放弃。
好在,好在就算是在濒死的边缘,眼前的这个男人,都始终没有放弃她。
他在尽全力的救护她,车窗玻璃砸碎的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先将她从车里推出去。
她不怀疑了,一点都不怀疑了,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以她的安全为第一位的男人,她怎么还能怀疑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要乱想,没事的,医生会治好你。”南风瑾如是说道。
陈恩瑞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虚弱的说道:“风谨,还好……有你在,还好,我们都活着,我不该怀疑你对我的爱,我不该怀疑的……幸好,我们都还活着,幸好我们还有一辈子……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风谨,你会永远爱我的对不对?”
永远爱吗?
放在三年前,南风瑾的心中不会产生任何的迟疑。
但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在水底,以为自己即将要命丧的那一刻,他的脑子出浮现出的,除了幼年曾经将他救起的那道模糊身影,就是……一张无可挑剔的美丽面容。
那是,宋巷生。
陈凌峰和赵慧敏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话,顿时脑袋一蒙,“医生,医生,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的女儿,我们有钱,有的是钱……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只有这一个女儿,显然是从心底里便,将宋巷生给排除在外。
医生:“……我们医院这边会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调来血,但是熊猫血本就是稀有,恐怕是希望不大,最好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跟令爱同样血型的志愿者,只有这样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同样血型的志愿者?
陈凌峰:“现在一时之间去哪里找什么同样的血型的志愿者……”
“宋巷生!”赵慧敏大声喊出这个名字,然后死死的握紧了陈凌峰的手臂:“宋巷生,宋巷生跟咱们女儿是一样的血型,马上,快,马上给她打电话,让她马上过来。”
陈凌峰拿起手机,但是在号码拨出去之前又迟疑了,“可是,抢婚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她说不定……”
说不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来救恩瑞。
南风瑾早在赵慧敏喊出宋巷生这个名字之前,便已经想到了她,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在迟疑。
迟疑,该怎么见她。
“没有什么可是!”赵慧敏一把夺过了陈凌峰手中的手机,“我的女儿绝对不能出事,今天她必须来!”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今天都必须要来。
这一刻的赵慧敏将舐犊情深演绎到了极致。
陈凌峰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默认了她的举动。
而南风瑾,眸色深沉漆黑,目光带着些悠远,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宋巷生此刻正跟张妈一起去巡捕局报案的路上,接到陈凌峰的电话,想也没有想的就直接挂断。
她挂断,赵慧敏就继续拨打,直到第五通电话响起的时候,宋巷生让张潇潇接了。
电话一接通,赵慧敏就用命令的口吻让她马上来医院。
张潇潇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宋巷生,“抱歉,总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没时间。”
赵慧敏闻言,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
张妈听了只觉得自己在乡下都鲜少听到这么恶毒的言语,在抵达巡捕局门口的时候,张妈第一时间下了车,说道:“太太你先停车,我先进去把孩子不见的事情给警方说说。”
耳尖的赵慧敏听到张妈的话,心思动得很快,在张潇潇不耐烦的准备挂断的时候,她猛然喊出声:“宋巷生,你想要找孩子是不是?我知道孩子在哪里,你如果不来医院,你就不要想再见到那个孩子!!”
张潇潇还没有下车,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无比的透过电波传了过来,宋巷生握着方向盘倒车的手狠狠一顿。
张妈的手机没电了,一直在小宝回去的地方寻找,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来得及充电。
宋巷生迟疑了数秒钟的时间:潇潇你先去跟张妈一起报案,我……去医院一趟。
张潇潇:“总监,会不会有诈?”
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但是张潇潇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但多为关心则乱,将小宝视作生命的宋巷生全然失去了冷静,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任何的线索和希望。
分头行动,才是目前最保险的办法。
宋巷生接过电话: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跟我联系。
张潇潇下了车,去找了正在跟警方说明情况的张妈。
而宋巷生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医院,医院门口甚至连车都没有停稳。
南风瑾在她赶来的时候,正在打电话,听到赵慧敏着急喊叫护士来输血的声音,脊背默然就狠狠的僵了一下。
他知道,她来了,却一直没有回头。
电话这头忽然没有了任何声音,张助理狐疑的喊道:“南总?南总你还在听吗?”
在赵慧敏以小宝的去向做威胁,让宋巷生给陈恩瑞输血的时候,南风瑾的呼吸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清浅了起来。
警方那边还没有任何的消息,宋巷生心急如焚,红着眼睛死死的扣住了赵慧敏的手臂:小宝到底在哪里?!!
她的焦急,就是赵慧敏手中最好的凭借,即使言语没有办法沟通,但是赵慧敏就是读懂了宋巷生眼中的含义:“只要你给恩瑞输了血,我马上就把孩子的下落告诉你,如果你还想要见到孩子,就马上去输血!”
宋巷生攥紧了手掌: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你知道小宝的下落?!
赵慧敏将小宝经常戴在手腕上的小手表,拿了出来,“这个东西你不会不认识吧?”
宋巷生将东西抢了过来,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赵慧敏在她闭上眼睛深呼吸的时候,紧忙叫来了护士。
宋巷生被带去输血了,她早已经冷静全失,她在害怕,在恐惧。
她害怕,恐惧,那么会软萌扑向她,奶声奶气喊她妈妈,会在她心烦意乱时给她唱着童谣的小家伙,出现什么意外。
关心则乱,从来如此。
而自始自终,她的视线都没有落在旁边的南风瑾身上,哪怕一次。
南风瑾看着她跟护士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机闭上了眼睛。
就在宋巷生赶到的前十分钟里,赵慧敏声泪俱下的祈求着女儿的平安,然后以陈恩瑞和她肚子里孩子两条人命来跪求南风瑾,换来拿到小宝经常戴在身上的东西。
南风瑾……同意了。
“不管是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孩子平安无事的找回来。”南风瑾哑声对着电话那头的张助理嘱咐道。
宋巷生不知道陈恩瑞究竟需要多少血,她能看到的就只有青色的血管中被抽出的殷红的血液。
她另一只手,一直握着手机,希望它再次响起的时候,能够传来好消息。
在陈恩瑞接受手术的时候,南风瑾看着一袋袋被运输进去的血浆,心蓦然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鬼使神差的他就看向了病房内鲜血的宋巷生,看着她眼底的青痕,看着她心不在焉,焦急的神色,看着她攥着手机期待的目光。
南风瑾垂在一侧的手掌,也在慢慢的收紧。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所作所为,纵然百死都不会有所悔恨,但是这一刻,他开始不确定了。
他隐约的开始明白,这场轰烈的抢婚,南太太不见得会放在心上,他这么多年的亏待,她未必会记得,但……
如果他们的儿子出了什么事情,南太太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想法的冒出,南风瑾开始,慌了。
“风谨,你这是……要去哪儿?恩瑞,恩瑞还在手术。”赵慧敏看着身上的湿衣服都没换,就往外走的南风瑾,连忙问了一句。
南风瑾看着她阻拦的手臂,眸色深深而透着冷:“恩瑞不会有事,但是我的儿子,现在不见了,赵姨觉得我不该去找找?”
因为南风瑾对于陈恩瑞的宠爱,爱屋吉屋之下对于陈凌峰和赵慧敏也给了三份的薄面,久而久之,赵慧敏对于这个待自己尊敬有加的男人,便开始忘记了他的身份和残冷的性子。
如今,乍然触及他射人的眸,不自觉的就后退了一步。
南风瑾让人将公寓内外数百米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一天之内被连续两次问道的一位老大爷跟旁边下棋的多年老友念叨着:“这现在的家长呦,也不知道是怎么当得……小小一个孩子都能给看丢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后悔就来不及了……”
“说的是啊……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后悔的余地,这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拿刀刻在心尖上的一道疤,这身上的疤总有能消的时候,心上的……就悬了……”
两个白发苍苍手指干瘪如同枯木的老人,你下一子我下一子的同时,感慨着。
南风瑾闻言,脊背后宛如是被夹上了一块钢板,良久良久以后,这才重新迈开了脚步。
脚步比之方才来的时候,要凌乱快速的多。
“南先生,附近的监控都查过了,没有小公子的踪影。”
此时,已经是凌晨。
近十名保镖眼睛都不眨的将附近的监控都调了出来看了数个小时,眼睛酸涩干涸的发紧。
南风瑾也好不到哪里去,深黑的眸子染上了红色的血丝:“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公寓里都翻遍了,他一个小孩子如果没出去,他能去哪里?!
“重头再看一遍!”
怎么会找不到?
一个那个大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找不到?!!
然而即使是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南风瑾颓然的倒靠在了椅背上,指腹重重的按压着眉心的位置,头痛如裂。
为什么会没有?
怎么会没有?
这天喜怒不形于色的南先生,发了很大的火,极怒之下连桌子都给掀翻了。
而医院内,当医生宣布陈恩瑞脱离危险的那一刻,宋巷生忍耐了良久的情绪也爆发了,她紧紧地拽着赵慧敏的领子:人呢?小宝到底在哪里?!
赵慧敏此刻已经松了一口气,怎么还会把她的愤怒看在眼底:“你想要找那个野种就自己去找,在我这里耍什么横?我怎么会知道人在哪里?!”
宋巷生从口袋里掏出那条儿童表。
赵慧敏看到后就笑了:“你说这个啊,这个……还要多谢风谨啊,为了骗你来给恩瑞输血……我们可是废了一番功夫呢……你要是识相,就赶紧退位让贤,免得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宋巷生做人有时候,还是要点脸的好,毕竟都是当妈的人了……可不要学你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妈,给自己的子女难看……啊,你敢打我?!”
赵慧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然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宋巷生不光是敢打,甚至有股想要杀了她的举动。
宋巷生的情绪一直都处于一个极度紧绷的状态之下,随着时间的拉长,她内心的恐惧就越大。
而这个时候,赵慧敏把她当猴子一样的戏耍,临了还要嘲笑她的好骗!
宋巷生拽着她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赵慧敏的尖叫声在走廊内响起,引来了护士和医生前来。
宋巷生没有松手,她将全部的怒火和抑制到临界点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
张潇潇和张妈从巡捕局出来,自己来到了医院,嘱咐张妈先回公寓,万一小宝回去也好第一时间通知。
当张潇潇来到医院看着情绪外显,撕咬着恨不能在赵慧敏身上扯下一块肉的宋巷生,心头漫上了无边的酸涩。
从她第一次见到宋巷生开始,宋总监都是无坚不可摧的女强人形象,她冷漠且高度自律,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你几乎在她的脸上看不到除了淡漠外的第二种表情。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她此刻将所有的怒火和愤慨都写在了脸上。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又怎么会这样。
“总监,总监……”张潇潇上前阻拦,一遍遍的喊着她。
宋巷生眼中名为冷静和自制的颜色慢慢的袭了上来,她无声的开口:消息,有消息吗?
在她殷切和急切的目光中,张潇潇却只有无力的摇头。
宋巷生抬起下颌,因为输血过多而倍显苍白的脸上眼眸带着红色的血丝,看上去分外的让人心酸。
江君骁知道小宝不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谁都不会想到,前一天南先生抢婚的事情闹的轰轰烈烈,第二天夫妻两人就像是着魔一般的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四处找孩子。
当江君骁接到宋巷生的信息时还很是吃惊,诧异于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终于是想起他这个病号了。
然而他得到的却只有小宝消失不见的消息。
在看到信息的十分钟后,江君骁不顾医生和父母的阻拦,执意坐着轮椅让护工推自己出院。
江父因为这件事情很好的火气,但是这些,都被江君骁给忽略了,他依旧是那边吊儿郎当的模样,嬉皮笑脸的跟父亲说:“爸,你也知道你儿子我是个什么德行……您老既然都纵着我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回儿两回儿了不是?”
他说:“你看,我都没有跟你计较……你是怎么把那么笨蛋给说走的,差不多也就得了,您老说是不是?”
他说话办事从来没有个正行,如今更是直接为了个有妇之夫公然顶撞自己的亲生父亲,江父气急:“你还想要为了个女人跟我翻旧账?!”
江君骁耸了下肩,舔了下后槽牙:“哪能啊,您不是我爹么,我这着急着呢,就不跟您这里唠嗑了,等儿子去看看那个笨蛋怎么样了,再回来跟您赔不是。”
江父脾气暴,闻言抬手就想要抽他。
江母疼儿子,而且江君骁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连忙抱住了他的手,板着脸道:“那可是你亲儿子,打坏了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的很。”
江父:“慈母多败儿!”
江君骁在父母两人的争执中,开溜了。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没见,江君骁没成想再见面的时候,宋巷生却像是活脱脱的瘦了一圈。
她漫无目的的找着孩子,已经到了见人就问的地步,一天一夜的辛劳加上大量的献血,宋巷生到底是坚持不住了。
江君骁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她,就看着她宛如是断了线的风筝倒在了地上,顿时脸色大变。
宋巷生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在一辆车上,旁边的轮椅上坐着正要给她喂水的江君骁。
见她睁开眼睛,江君骁扯了下唇角,“我说宋巷生你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大马路上都能晕倒,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面对他的话,宋巷生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车窗外,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好像只要她稍微一眨眼睛,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江君骁将矿泉水递给她:“行了,先喝水,我先给你看一会儿。”
他没有说她的举动有多么的傻,多么的笨,只说先替她看一会儿,给她留一点喝水的时间。
宋巷生转过头,看着他代替自己直勾勾看着车窗外的举动,举着矿泉水瓶,右眼就那么落下了一行泪。
他的伤,还没有好。
江君骁注意到她的视线,低下眸子,对上她湿润的眼眶,愣了下,伸手揩去她面积上的泪痕,毒舌道:“宋巷生,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哭的有多丑?”
哭得那么丑,就……别哭了吧。
挺,碍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