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儿姨。”小叮当喃喃地喊了一声,想要跑了进去。
但很快,她抬起的脚就不动了,慢慢的放了下来。身上的衣服叭叭响了几声,碎了布片,落了一地。小叮当吃了一惊,双手护住胸口和下面。
她人变大了,小孩子的衣服已经包不住她成人的娇体了。
她暗提了一口气,运功,却发现内力全无,全身软软的像是棉絮一般。
她抬头吃惊的看着林曲儿。
林曲儿的目光如冰箭般锐利朝她射了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碎布块,脑子里不禁就脑现出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还有她甜甜的唤自己“曲儿姨”。
然而,这一切竟全是假的,自己对她的疼受也全是天大的笑话。
林曲儿把手中的包袱丢了过去,冷冷的道:“换上吧。”
待会夫人和王爷还要进来审她,少爷也要来,她这样……不合适。
“谢谢你!”小叮当有些慌张地跪在地上,取出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这是林曲儿的衣服,她认得。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眼睛有些发涨。
林曲儿突然冲了过去,伸手钳住小叮当的下巴,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接近我们?”
她的力气很大,似乎恨不得将小叮当的下巴捏碎。
小叮当闭上眼睛不看她,“我是谁不重要,我为什么接近你们,这个我不会说。你杀了我吧。”
“杀你?这也太便宜你了。”林曲儿骤然抽手,恨恨的瞪着她,“你就是不说,我们也能猜到你是谁的人,杜宇中了缩骨毒,而你也是,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祝王的人。只是没有想到祝王自身难保了,还敢作乱。”
眸光轻转,小叮当略一思忖,道:“没错!我是祝王的人,我就是奉命来取孟晨曦的命的。”一反常态,她突然就爽快的承认了。
林曲儿微眯起双眼,细细的打量着她。
嘎吱——
青梅推开门,孟夏和沈望牵着孟晨曦走了进来,小五和孟冬也在一旁。
小叮当望过去了,目光落到了孟晨曦的身上。
小小的人儿,醒来前,她和他一样小,醒来后,她已不再是那个小叮当了。不知为何,她与孟晨曦的目光相触时,她的心涌起了一股失落。
孟晨曦的目光是陌生的,冷若冰霜,看着她时,没有一丝丝温度,也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确,她的确是陌生人,一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你不是祝王的人。”孟夏一脸肯定看着她,“杜宇什么都说了。”
闻言,小叮当恍了一下神,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不过,这些都已经落在孟夏的眼里了。
小叮当果然不是祝王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祝王的人。”小叮当别开了脸。
孟夏笑了笑,道:“如果你是祝王的人,你不会这么快就承认了。你太没有耐心了,如果我们行刑多次后,你仍不承认,最后才肯说是祝王的人的话,那我们就会相信了。”
“你?”
“我说的很对,对不对?”孟夏勾唇浅笑,“你很了解我,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所以,你是东玉朝的人,而不是大晋的人。东玉朝那边,有谁是我得罪过的呢?”
孟夏歪着脑袋思忖,眼角余光瞥见小叮当双手紧攥,强迫她自己的目光不闪。可小叮当却不知,她的目光是飘浮着越过自己头顶的,所以,她是不敢与自己直视。
为什么不敢?
因为她在撒谎。
小叮当的样子,已经清楚的告诉孟夏,她的敌人来自东玉。
“嗯,我想,我知道了。”孟夏低头看着孟晨曦,道:“晨曦,我们走吧。”
小叮当心中已经大乱,她突然喊住了孟夏,“夫人,我说,我告诉你。”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孟夏摇摇头。
“不!你不知道。”小叮当目光如炬的看着孟夏,“我见过那人的真面目,如是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最大推手,如果不是他,你不会离开秦家村,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孟夏顿足,转身看着她,“你怎么不说下去了呢?”
“我只能告诉你一人。”
“你让我过去?”
“对!”
孟夏静静的看了她一会,一旁,沈望拉住了她,“夏儿,别去。”
“没事!她的内力全失,奈何不了我。”孟夏朝沈望摇摇头,走了过去,一步二步三步……“说吧!”
“你再过来一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孟夏蹙眉,看着她不动。
小叮当见她站着不动,有些急了。孟夏冷冷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隐在袖中的手紧握着一只五角星玄铁暗器。
“娘——”
“夫人——”
耳朵旁暗器飞过,一股冷风刮过,孟夏弯腰一闪,手中的暗器也掷了出去。砰的一声,小叮当倒在了地上,右手腕上鲜血直流。
“曲儿,她就交给你处置了。”
孟夏扭头瞥了小叮当一眼,走到沈望父子面前,“咱们走吧。”
孟晨曦站着不动,双目死死的瞪着小叮当,“娘,她是故意的。”小叮当是故意出手,故意想让娘亲把她杀了,这个人太坏,忘恩负义,自己买了她回来,而她却是带着目的的。
想到自己差点买了个人回来杀娘亲,孟晨曦就很恨自己。
狭长的凤眸骤眯,沈望轻唤了一声,“安顺。”
“王爷。”安顺推门进来。
“把她带下去,如果问不出什么,那就一天割一块肉,记住了一定不能让她死了。”想死?他偏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王爷。”安顺拱手。
小叮当面色发白,奋力往墙边缩去,“不,求你们杀了我吧。”
“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沈望冷冷的道,孟晨曦则别开了脸,不去看她一眼。
小叮当一脸灰败,她不会说的,因为说了她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却是殊途同归,一样是死路。
“拉下去吧。”
沈望抬手。
安顺喊侍卫进来,架着小叮当就大步离开。
林曲儿满脸是泪,闭下眼睛跌坐在凳子上。孟夏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沈望,道:“你先带晨曦回房,我跟曲儿有些话要说。”
沈望轻轻颔首,牵着孟晨曦离开。
孟夏走到林曲儿身边,轻叹了一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曲儿,对不起!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事我前几天就收到消息了,昨天她企图给小白下毒,所以小白才咬她,小五诊出她中了缩骨毒,我才真正的确定了她目的不纯。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继续麻痹她,不想打草惊蛇。如今看着你这么难过,我真的……”
“夫人,这事不怪你,我只是怪自己没有识破她,差点害了夫人。”林曲儿伸手握紧了孟夏的手,“我会难过,因为我真当她是孩子来疼,也难过自己被骗了。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我……”林曲儿咬牙道:“我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曲儿,你别这样。沈望会有办法处置她,你面对着她,只会更加难受。”孟夏牵着她起来,抬步往外走,“走,咱们出去看看我娘和青梅把红锦缎买回来了没有?”
孟夏岔开话题,不想让林曲儿一直这小叮当这件事中难过。
昨晚,吃饭吃到一半,小白就在小五房门口乱叫,大伙急急忙忙放下碗筷。到了小五的房里,发现小叮当倒在了地上。
小五给她喝了药,并让林曲儿守着她,同时,也告诉林曲儿,小叮当中了缩骨毒,她来到她们身边,实际是是居心叵测。
足足八个时辰,小叮当才醒过来。
而守在她旁边的林曲儿却是一点一点匪夷所思的看着她的身体变化。世上真有那样的毒,能把成年人变成一个小孩子。
林曲儿听到红锦缎,便问:“洪兴把日子传过来了?”
她们经历了这么磨难,终于可以办一件喜事,冲冲霉运了。
“嗯,定了,说是十二月初六,算算日子也就只剩下八十多天了。咱们大家伙是第一次办喜事,可一定要办隆重了,以后啊,你们的婚事也比照洪兴和海棠的,我一定让你们嫁得风风光光的。”
孟夏说起洪兴和海棠的喜事就很高兴,把小叮当的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夫人,你不用做我的打算,我真的没想这事。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年纪也老大不小的女人。好的,看不上我,不好的,我也看不上。所以,这事我没有想法。”
林曲儿摇摇头,把自己摘了出来。
“流光呢?”
“夫人,我比他大三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
“夫人,你别笑我了,这事就此打住吧。”
孟夏想起了青杏和秦宝林的事,想了想,便也就不再提及这事了。姻缘这事,她真的不能插太多的手,否则会事与愿违,反而伤了他们的心。
罢了。
花厅里,大桌上堆了不少东西,孟夏笑眯眯的走了进去,看着桌上摆列着的东西,问道:“娘,你这是先备了一些东西?还是全用来做喜服的?”
做喜服的话,这也太多了吧?
不就一套男的,一套的女的吗?
王氏一手拿着清单,一手在盘点桌上的东西,一旁,青梅手上也拿着清单,两人忙得不可开交。
“全用来做喜服,另外的嫁妆,我已让你爹在列清单了,列好了就会拿给你过目。你来作最后的定夺。”王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笑容。
孟夏拿起桌上的大红色真丝织锦缎,细细检查一番,没错,这是霓裳阁的东西。
“娘,喜服的款式和花式我已经画好了,要不,就交给霓裳阁去做吧,你也别累着了。”一套喜服绣下来可是很耗工夫的,只有八十多天了,孟夏怕王氏为了赶工伤眼睛了。
“这可不行!”王氏想也没想便否决,“海棠是你身边的人,你们又情同姐妹,她没家人,我就得把她当是自己的闺女一般,一定得亲手给她绣喜服。”
“好吧!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再劝你。”孟夏扭头看向林曲儿,道:“曲儿,你有空就帮忙一起绣吧。”
“我不行!”
“为什么?”
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都约好每一件事都不听她的吗?
“我是一个不幸的人,若是给海棠绣喜服,那会把我那些坏运气过给她。孟婶儿女双全,是有福之人。还是孟婶辛苦一点吧。”
林曲儿不愿为海棠绣喜服,因为民间的确有这样的风俗。
王氏点点头,“这也是老祖宗不成文的规矩,这喜服就我来做,你们也别担心我。不是还有八十多天吗?我一定可以绣好的。青梅帮忙打打下手,便是了。”
“我没问题。”青梅笑着点头。
林曲儿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失落,目光落在了那大红色的真织丝锦缎上。
曾经,她也是一个幸福的,谁知,唉……
“曲儿,采办嫁妆,你总可以了吧?”孟夏问道。
王氏没等曲儿回答就抢先应道:“这个可以,正好曲儿和海棠也是好姐妹,知道海棠喜欢什么样式,由她来办,这是最好的了。”
林曲儿只好点头。
这事,她倒是真心愿意做,能为海棠成亲这事出一点力,尽一点心,她是高兴的。
“那就这么办了,等青杏回来后,你们可以一起做这件事情。”
“青杏的伤势康复得如何?”
“穆大夫在一旁照料,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来这里跟你们汇合。”孟夏看了一圈,没有看着孟晨曦的身影,便问:“娘,晨曦呢?”
“哦,他和你爹在房里呢。沈望有事处理去了。”王氏顺带跟她讲了一下沈望的行踪。
孟夏点点头,“那我去看看我爹的清单列得怎么样了,你们先忙着。”
“去吧。”
王氏头也不抬。
“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晨曦呢?他不是在你房里吗?”孟夏进了孟氏夫妇的房间,却同样没有看到孟晨曦。
孟父搁下手中的笔,四周扫了一圈,起身就要往外走,“他刚刚还在这的,你别急,我出去找找。”出了小叮当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
“不不不!爹,你忙你的,我去找就行。他不会走远的,可能跟小白在湖边玩呢。”孟夏说着,便出了房门,一边朝湖边走去,一边四处张望。
路过湖边的大石头时,孟夏停了下来,慢慢走到了大石头后面,探首看着那一边的孟晨曦。
“小白,你说,有的人心怎么这么坏呢?”孟晨曦捋着小白的毛发,心情沉重的道。
“……”小白往他身上蹭了蹭。
“我们好心救了她,她却是这样的一个人。小白,我现在心里很乱,我还该相信好人有好报吗?我做了一次好人,可我却差点害了娘亲,也差点害了你。”
“……”小白舔了舔他的手心。
“小白,其实,你早就知道她不是好人,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咬她吧?小白,对不起哦,昨天我还那么严肃的批评你。”
“嗷嗯。”小白低低的嗷了一声。
孟晨曦摸摸小白的脑袋,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我会怪自己。”
“为什么要怪自己呢?”孟夏从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孟晨曦看着她,瞬间就红了眼眶,“娘,对不起!我差点就害娘受伤了。”
“为什么是你跟我说道歉?你又没有错,何必说道歉的话?”
孟夏上前,把孟晨曦抱入怀里。
“曦儿,错的人不是你。你见小叮当可怜,你助她脱离苦海,这不是错。你不知她的真面目,这也不能怪你。娘亲不也才知道不久吗?你不应该因为这件事就对该不该善良而产生质疑,娘亲希望你永远都有一颗赤子之心,邪恶与善良不是别人说的,而是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只要对得起良心就好。而看破一个人,这需要生活历练。娘亲只希望你变成一个你想要成为的人,不要让不愉快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初衷。”
孟晨曦愣愣的听着,半晌,他才眨了眨大眼睛,很无辜又很抱歉的道:“娘,我没有听得很懂。”
孟夏不由的笑了。
想想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席话,的确是难懂了一些。
一个孩子,再聪明也是孩子,她是不是太急进了?
松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笑道:“你记住这两句话,己所欲,施于人。受恶意之作弄,必作恶以回报。”“哦。”
孟夏想,这话他应该也不是很懂,但也没有再解释。生活中,有些事情,孩子只有经历过了,他才能更有体会。
……
摄政王府,地牢。
沈望从皇宫出来后,本想直接回别院,想到小叮当的事,他又决定先回一趟摄政王府。小叮当是一个关键人物,他必须从她的嘴里撬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王爷。”守地牢的侍卫见他来了,连忙行礼。
沈望点头,“开门。”
“是,王爷。”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侍卫恭敬的推开门,“王爷,请。”
沈望身形如青松般挺直的大步往里面,地牢很深,就算是白天,里面也是黑乎乎的,暗无天日,两旁的墙壁上有火把叭叭叭的燃烧着,但还是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来。
这地牢,只关该关的人。
他沈望为了大晋,虽然对异己者毫不留情,但也绝不多杀一个无辜之人。
如果给你机会,你不配合,那他就不会再心慈手软,尤其是胆敢抚他身上逆鳞的人。毫无疑问,孟夏和孟晨曦,乃至孟氏一家人,这些都是他不可触摸的逆鳞。
脚步声在幽长的地道里,显得格外的响,沈望一直往里走,直到一间灯光通明的牢门口才停了下来。
“王爷,你来了。”安顺从牢里走了出来。
沈望走进牢里看了一眼架子上的被绑成十字的小叮当,这么狼狈的样子,看来是动过刑了,“她招了没有?”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他的情绪。
小叮当听到沈望的声音,吃力的挣开眼,朝他看了过来,“求你,杀了我吧。”
“看来,你是不知本王失去耐心后会有什么后果?”沈望上前,伸手紧捏着小叮当的下巴,黑眸拢了一层厚厚的冰,周身冷咧的气息袭来,让小叮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这个男人,她惹不起。
可那个男人,她一样得罪不起。
同样是死,她只求死得痛快一点。
“安顺,让人动手。”沈望愤然转身,安顺已挥手让一个老者进来,沈望看了一眼老者,淡淡的吩咐,“保她不死,但又比死还难过,行刑吧。本王要她的舌头是最后完整的一块肉。”
老者点头,“是,王爷。”说完,他打开桌上的花布,露出一排擦得发亮薄如柳叶的小刀,有弯月形的,有倒勾的,有尖细的,有巴掌大的……竟有四十九把不重样,且各有用处的刀。
小叮当面色发白的看着他择了一把倒勾的刀过来。
“不,不要!”
“你说?还是不说?”沈望冷冷的下了最后一道关碟,“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说,接下来,你每天都会尝试一把特殊的刀。你放心!你一定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肉从身上被剥下来。他的手法很准,从未失手过,保证不会让犯人断气。”
小叮当满面惊恐。
“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行刑吧。”沈望转身离开,刚走出不远,就听到小叮当凄厉的惨叫一声。他勾了勾唇角,一脸冷凝,这样的人不值得怜悯。
安顺急急的追了上去。
出了地牢,沈望就吩咐安顺,“每天行刑一次,我不信,她还能坚持下去。”
“是,王爷。”
“王府就交由你打理,我去别院。对了,白虎回来了没有?”想起孟晨曦身边没有保护,他又问及那个八岁的武学小神童。
当年,他收留了白虎,看出他的武学造诣后,就送他去大晋最大的门派乾容派学武。有人终其一生都不能闯送成功下山,但白虎却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他成了乾容派的传奇。
“半个月后才能到达栾城。”
“等他回来,直接让他去别院找我。”
“是,王爷。”安顺应道,眼看着沈望大步流量的离开,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几天从衣柜底下翻出来的东西。于是又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王爷,属下有样东西要还给王爷。”
沈望停了下来,扭头疑惑的看着安顺,“我有借什么东西给你吗?”
私底下,沈望不会在安顺面前自称为本王,因为,他和安顺是名为主仆之谊,实为兄弟之情。
“王爷看过就知道了。”
安顺说完,便朝沈望做了人手势,“王爷请随属下去一趟属下的房里。”
那东西在他那里一放就是四年多,久到他都忘记了,如果不是偶尔翻找衣柜,他都不会记起还有这东西。四年前,王爷不要,让他丢掉,现在以王爷和未来王妃的感情,应该不会再让他丢掉了吧?
沈望随到安顺来到他的房间。
“王爷,请稍等!”安顺说完,便转身走去屏风后的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他走到沈望面前,双后奉上,“王爷,这是四年前,属下找到王爷时,王爷身上的衣服和随身物品。”
“你没有扔?”
“请王爷恕罪,属下私自留了下来。”安顺单膝盖下,行礼请罪。
沈望上前一步,把包袱往一旁的桌上一放,伸手扶着安顺起来,“起来吧!我又没有说要怪你。”
“谢王爷。”安顺站了起来。
沈望提过包袱,笑看着安顺,道:“安顺,谢谢你帮我留着。”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出来一天了,他早已归心似箭。
此刻站在自己的王府里,他也觉得别院才是家了。
沈望回到别院时,天色已黑暗了下来。大家不知他回不回来吃晚饭,却都坐在花厅里等他。听到声响,孟晨曦跑出花厅,“爹,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沈望弯腰抱起孟晨曦,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下,“想爹没有?”
“没有!”诚实的孩子摇摇头。
沈望有些尴尬的扫了花厅里的人一圈,“爹,娘,二哥,夏儿,我回来了。”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那么的温馨。
这种家常式的打招呼,让孟家人感觉心里暖烘烘的。
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可在他们家人面前,却收起了他的高贵和威严,倒像是一个谦虚,敬重爹娘的平常女婿。
孟氏夫妇欣慰的点头。
王氏笑着催促,“快先回房换衣服,饭已经备好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好,那我先回房,马上就回来。”
“去吧。”
沈望回到房里,把手中的包袱随手放在桌上,到屏风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匆匆的回到花厅,一眼过去,众人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大家吃饭吧。”
他走过去,挨着孟夏坐了下来。
这种有家人等待的感觉,真好!
“吃饭!”孟父率先端起碗筷,一家人才纷纷端碗。
沈望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在面前的碟子里,捋完鱼刺后送到了孟夏碗里,“吃鱼!”众人望了他们一眼,眼底纷纷有了笑意。
“谢谢!”孟夏点头,夹了鱼肉吃。
有人疼的感觉,挺好!
“爹,我也要吃鱼。”孟晨曦把碗递了过来,沈望笑了笑,夹了鱼把鱼刺捋了才递过去,“吃吧!爹爹再给你捋。”
“好!”小家伙笑着点头,低头一会就把鱼肉吃完了,又把碗递了过去,“还要!”
王氏笑道:“晨曦乖,让爹爹吃饭,祖母给你夹,好不好?”
“不用!”小家伙摇摇头。
“娘,不用,我来。”沈望夹了鱼,很快就捋好了,“现在一家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想多疼他一点,以前亏了他太多。”
闻言,王氏点点头。
孟晨曦低头扒饭,没有再让沈望捋鱼刺了。
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王氏想起白天在街上遇到的事情,“今天我和青梅去霓裳阁扯布,出来的时候碰到大公子了。”
她说的大公子是指孟文。
这是她的习惯。
孟父蹙了蹙眉头,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我和他也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连招呼也没有打。”王氏想到孟文那眼前一亮的表情,心里有些膈应。
“娘,咱们等他来找,不用理会他。他或许是想亲自确认一下。”孟夏轻道。
孟文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你先找他了,他还会以为是你在求他。
这种人就应该晾在一边,不用多理会。
沈望也附合,道:“夏儿说的对,暂时不用理他,他来了,咱们再打算。这事,咱们得端着。”
“都听你们的。”孟父拍板,“不早了,大家都回房歇着去吧。”
“是的,爹。”
回到房里,沈望就先去净房沐浴,孟夏看到桌上的包袱,以为是他从摄政王府取回来的换洗衣服,便打开准备帮他拿到衣柜里去。
打开包袱的那一刹,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套粗棉布长袍上面放着一条九颗碧玺和铂金组成的幸福魔方项链,那是一条现代工艺的项链。她认得,这是她的。在她溺水后就丢了,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以为是掉在河里了,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
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四年前,她来这里之前,这条项链早已丢失。
这事太诡异了。
她溺水后曾因肺部积水引发肺炎,晕迷了一周。醒来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莫名的对油漆有了兴趣,所以,后来她才会参观漆树林,然后,她被人砸中,醒来后就变成了孟夏。
那晕迷的一周,她是暂时穿越了?
可时间也不对啊,这根本就解释不通。
沈望出来后,看着孟夏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条项链愣愣发呆,便上前站挨着她坐了下来,偏过头看着她手中的项链,问道:“夏儿,你怎么会一条这么特别的项链?”
这条项链有点眼熟。
可他想不起来。
“这条项链怎么会在你的包袱里?”孟夏抬起头,急切的看着他。
沈望一怔,伸手拿起项链,细细的端睨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记得了。这个包袱里的东西是安顺交给我的,他说是我四年前的随身衣物,他一直帮我收着。这条项链是包袱里面的?”
孟夏点头。
“我不记得了,可这条项链,我看着的确是眼熟。”
他说着,小心的瞥了孟夏一眼,生怕她会不高兴。
“这是我的。”孟夏直直的看着他,“我以为弄丢了,可怎么会在你那里呢?”
“夏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沈望紧张了起来,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这条项链如果真是他四年前的随身物品,那为什么会是夏儿的呢?
难道不该是那个夏儿的吗?
哦,真的有些绕晕了。
难道他认识的夏儿就是眼前的夏儿?
想到这里,沈望的心砰砰直跳,目光烁烁的看着孟夏,“夏儿,你说会不会跟我成亲的人就是你?”
“这怎么可能?”
“你再仔细想想,你丢这条项链里,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沈望满眼希翼的看着她。
孟夏瞪大了双眼,觉得他的想法和自己刚刚猜测的有些异曲同工了,可是,时间对不上啊,这怎么解释?
“我曾掉进河水,晕迷了七天。醒来后,我的项链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掉进河里了,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它。”
闻言,沈望双眼一亮,“一定就是你!”
“可时间上不对啊?”
“夏儿,发生在我们两人身上的事情,还不够诡异吗?这些能用常理来解释吗?都是一样的解释不通,这条项链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你带来的。”
沈望握紧了她的手,想到自己从一开始爱着的人就是她,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孟夏起身,拿着项链就往外走,“我去找二哥。”
她要去找一下孟冬。
她没有前主完整的记忆,她不得记前主和沈望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嫁给他,这些孟家人噤口不言,她也从不过问,认为向前走,不必再回望。
现在,看来她有必要弄清一些事情了。
“夏儿,你等等,我也去。”
“不用!我一个人去,我问完就回来。”
孟夏摇头,不让沈望跟着她一起去。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沈望点头,不再勉强。或许有些话,他在场反而不好说。
叩叩叩……
“谁啊?”
“二哥,是我,夏儿。你睡下了吗?”
“没呢。”孟冬拉开门,看着门口站着的孟夏,侧开身子让她进来,“进来坐吧,你来找二哥有什么事吗?还是沈望有事儿出去了?”
“没事!就是来找二哥聊一会天。”孟夏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孟冬笑着过去,倒了杯水给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那敢情好,二哥求之不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以前像跟屁虫一样天天跟着我跑,后来,认识了沈望,你就做起了乖乖女,不再跟着我乱跑了。这些年来,咱们兄妹二人,也一直没有好好的聊过天。”
“呵呵!忙嘛。”孟夏干笑了几声,然后看着孟冬,摊开手心里的那条项链,问道:“二哥,这条项链,你见过吗?”
“咦,你怎么找到了?这是沈望送你的,你后来丢失了。现在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沈望送的?
可她却是从沈望的包袱里找到的。
这事不太对啊。
“二哥,你知道的,我四年前受了重重的打击,有些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你记不记得,这条项链是沈望什么时候送给我的?”
孟冬疑惑的看着孟夏。
她居然连这种事都忘了?
不过转念一想,孟冬也可以理解,毕竟四年前大家以为沈望死了,她悲伤过度,选择性的忘记和沈望的一切,这也是有可能的。
“你被罗大嘴的妹妹推进了河里,后来,你脖子上就戴了这么一条项链。罗大嘴看着眼红,便传言你和秦宝林有染,说那项链是秦宝林送的。当然,那时候,秦宝林是村里最有钱的,她会往那里猜,也是对的。不过,沈望却说那是他送你的,所以,后来,爹就让你们成亲了。”
孟冬提起罗大嘴姐妹当初做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的生气。
“我掉河里了?”孟夏惊讶。
这事也忒巧了,她掉河里后,项链不见了,前主掉河里后,项链就出现了。
难道事情真像沈望说的那样?
孟冬怪怪的看着她,“这事你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孟夏揉揉额角,一脸苦恼的道。
“你掉河里后,沈望跳下水救你起来,罗大嘴又放谣言说你们是一对儿,因为你当时是被沈望抱回来的。那个罗大嘴,她就是想用谣言,让你嫁不出去。”
这个罗大嘴一而再再而三的毁孟夏的闺名,真是坏到了极点。
“原来是这样。”孟夏轻道。
孟冬看着她一直在恍神,有些担忧的问道:“三妹,你别想这么多,现在你和沈望终于团聚了,这比什么都好。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成了。”
“嗯,我知道了。”
孟夏点点头,起身,“二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嗯。”孟冬送她出了房门,细声叮嘱,“你早点睡,别想太多。”
“好!二哥晚安。”
“三妹晚安。”
孟夏回到房里,沈望立刻就冲了过去,紧张的看着她,问道:“夏儿,你问出了什么?”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孟夏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这条项链在我落水后丢了,而她却是落水后得来的。她落水了,是你救的,据说,你是英雄救美,呵呵。”
沈望蹙了蹙眉。
“好了,我先去梳洗,时候不早了。”孟夏越过他,走去衣柜前找了换洗的衣服,便去了净房。净房里,水声哗哗,沈望倚在门口,轻道:“夏儿,别想了,我觉得你的项链不会无缘无故不见,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得到项链,最有可能的就是你曾来过。”
“谁也解释不清楚。”
孟夏靠在浴桶上,用力去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好久,沈望问道:“夏儿,你洗好了没有?”
“等一下。”孟夏回过神来,感觉水已冷了,便跨出浴桶,穿衣出来。
“披着,别着凉了。”走出净房,沈望便拿着披风将她包了起来,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床那边走去。孟夏望着他,他低头凝视着她,两人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将她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沈望才去吹灯,上床,躺在她身边。
“夏儿,过来一点。”
孟夏喜欢蜷缩着抱膝睡觉,因为她怕冷。
沈望却觉得她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体现,许久不见她出来,沈望便伸手过去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用自己如火炉般的怀抱温暖着她。
孟夏瞬间就绷紧身子。
低声笑了笑,沈望搂紧她,在她头顶,轻道:“睡吧!”
孟夏本以为他又要那个,见他没有索要,只是静静的抱着她,她这才放松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有了一个真人暖炉,还是因为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孟夏便睡着了。
她刚睡着就跌入了无边的梦乡里,她站在一条河边,看着自己掉进河里,接着画风一变,她站在一条陌生的河边,看着一身粗布衣的沈望跳进河里,却从河里抱起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接下来……和沈望一起的一幕幕都像是放电影般的在眼前浮现,直到闻讯得知沈望坠崖,她摔了一跤,画风又变,她就出现在白色的病房里了……
“夏儿,夏儿,你醒醒……”
耳边传来沈望焦急的声音,孟夏睁开眼,看着沈望温柔的替自己拭汗,眼睛骤然酸涨,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沈望一怔,急急的看着她,“夏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